入夜時分,雪花逐漸稀少,殷郊立于云端一路向南,目光所及蒼茫大地一片銀裝。
跨黃河,至孟津。
十里外的小山坳中,越來越多的火光吸引了殷郊的注意。待到再靠近,火光更是密集,還有近萬頂斑駁各異的帳篷映入眼簾。
“果然有異!”
殷郊選了一處偏僻樹叢,降下云端,心中暗自誦訣,施展出了“假形”之術(shù)。原本俊朗的面孔,瞬間變成一個濃眉大漢。
只見他隨意抓了把雪泥往臉上一抹,一搖三晃地抽著腰帶,走進(jìn)軍營。
“站住,口令!”一名執(zhí)勤士兵見有人來,立馬呼喝檢查。
殷郊輕蔑地掃了眼對方,繼續(xù)往前走,邊走邊罵:“口令個屁,你誰??!”
“呃…你不是我們營的士兵,走錯地了!”數(shù)百股諸侯聯(lián)軍,誰知道這是哪家的莽漢!看他底氣十足的樣子,料想是別家士兵,揮著手示意大漢趕緊離開。
“切…我家在那邊呢!”殷郊用下巴朝里面指了指,大搖大擺地走了進(jìn)去。
與此同時,神識散出,仔細(xì)感知熟悉的氣息。
幾十年未見,他也不確定鄂順會變成什么樣子,只能靠著兒時的記憶尋找。
近萬頂各式各樣的帳篷,看大小,起碼每個里面得有十多人。
殷郊就這么一點點慢慢搜尋,心里不斷惋惜,要是能學(xué)到“攝魂”該多好,只要找個當(dāng)官的問問就行了。
天罡三十六法,地煞七十二術(shù),道變,術(shù)變各有所長。
當(dāng)年在廣成子處修行,還未學(xué)成便被催著下山,之后又被逐出師門,死于岐山之巔,又經(jīng)八年塑體,被師傅踢回凡間。
幾十年下來,自己都不知道學(xué)了些什么!盡是些舞槍弄棒的凡俗武功。
真正的仙家法術(shù)也就“招云”“假形”這些小道而已。
殷郊繞著帳篷逐一探查,直到午夜時分,才在營盤偏僻處,感知到兒時那股氣息。
與其他帳篷無異,破破爛爛,連個衛(wèi)兵都沒有。
他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注意這邊,一閃身鉆了進(jìn)去。
“何人?”
篝火旁,一美髯漢子正在擦拭長刀,忽見一黑影閃入,漢子橫刀而起,跨過火堆直撲來人。
“順子!”殷郊低聲疾呼,一把攥住對方架刀的手腕。
“嗯?你是……?”鄂順錯開身體,讓火光照見來人。能這樣叫自己的,應(yīng)是二十多年前的故人了。
“你是…子郊?”鄂順不敢確信的問,瞬間又驚喜地一把抓住殷郊肩膀:“你還活著,還沒死?”
“坐下說。”殷郊朝里面指了指,拉著鄂順走到篝火邊。
可還沒走兩步,鄂順就滿臉關(guān)切止住腳步,責(zé)問道:“你怎么跑到這了?殷商破滅在即,到時候諸侯不會放過你,我還是趕緊派人送你離開此地吧!”
“我就是特意來找你的。”
“哦?那我們坐下說,這么多年沒見,多聊會!”鄂順拉著殷郊坐在火堆旁。
“請你以國公的身份幫助大商。”
“什么?”鄂順噌地一下站起,不敢置信的看著殷郊,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么瘋話?你娘被殺,我父慘死,你也被逼出王宮,這些你都忘了嗎?還要去幫他?”
“不是幫他,是幫我!”
“不用再說了!”鄂順揮袖背過身去,沉聲道:“我在三山關(guān)外滯兵十年,只打不攻,其他諸侯都已經(jīng)看不下去了,已經(jīng)對大商仁至義盡。”
“況且,我南北兩路,四百諸侯已會師孟津,朝歌必亡,我要他那國公有何用?”似是感覺說道了殷郊痛處,鄂順又回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既然撿回一條命,就不要再想著儲君之位了!”
原來,他還以為殷郊已經(jīng)屈膝紂王揮下,正做皇帝夢呢!
殷郊并未在意,站起身看著鄂順一字一句道:“現(xiàn)在,我為國君?!?p> “什么?”鄂順雙眼圓睜,吃驚地瞪著殷郊,隨即又拿雙手使勁往臉上搓了搓,讓自己重新清醒一下:“我說你接那個爛攤子干嘛?找死嗎?”
“我不想死,所以才接的!”說完,殷郊無奈的聳聳肩。
太歲命格,說著好聽,不就是命運(yùn)嗎?可自己明明有肉身成圣的機(jī)緣,為什么要舍棄肉身轉(zhuǎn)修神道?
可聽殷郊這么一說,鄂順?biāo)查g火起:“那你就讓我跟你干?你讓我那200諸侯兄弟怎么做?跟你一起對抗600諸侯的百萬大軍嗎?”
殷郊是結(jié)義兄弟,那這么多年跟父親東征西討,如今又扶自己為王的諸侯算什么?
殷商大勢已去,他竟為了自己的王座,讓自己拿這么多兄弟的命去揮霍!
此時的鄂順痛心不已,他走到帳口,掀開門簾,頭也不回的低聲道:“你的來意我已經(jīng)清楚,我的意思也已經(jīng)表達(dá)明白。作為兄弟,我不想和你兵戎相見,今晚就當(dāng)你我從未見過,離開朝歌逃生去吧!”
殷郊走到鄂順身邊,揮手把門簾又拉了下來,拉著鄂順又重新坐下。此時他已明白對方擔(dān)心的是什么,可他壓根沒想著去跟600諸侯拼兵力。
此事若放到他自己身上,估計也不會這么干,兄弟歸兄弟,可這幾十萬人的生命可不是開玩笑的。
來之前他只是想確認(rèn)一下,看孟津是否有諸侯集結(jié),根本沒細(xì)想怎么勸說鄂順!
此時的他心思急轉(zhuǎn),權(quán)衡利弊之后,謊稱道:“我娘舅那邊已經(jīng)停兵了!”
“嗯?”
鄂順皺眉沉思,姜文煥起兵,本就是因為姜皇后和鬼候慘死,如今殷郊為王,若說收兵扶持外甥,倒也有極大可能。
如此一來,就是東、南諸侯對抗西、北諸侯,看起來也算勢均力敵,可把握依舊不大,他想了想拒絕道:“子郊,不是我不愿幫你,這樣代價依據(jù)太大,我不同意。”
“若北方200諸侯群龍無首呢?”殷郊誘惑道。
“你是想……?”鄂順俯身探到殷郊近前,隱晦地做了個殺的手勢。如此一來,形式逆轉(zhuǎn),反倒成了600諸侯共討西岐了。
殷郊點頭深吸一口氣,這也是他剛剛才想到的。如今北方諸侯都集結(jié)在孟津,看架勢,應(yīng)該只帶了少量人馬過來,大軍不知道潛藏何方,這不正好給了他梟首的機(jī)會嗎?
“自從北伯侯被他弟弟崇黑虎害死以后,與北方諸侯沆瀣一氣。正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先斬首主犯,我再以君王身份重新提拔,其內(nèi)部自然瓦解?!?p> “200頭腦如今都在孟津,何不趁機(jī)全部斬首,我有信心接管屯于鄴城的60萬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