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白的月色清冷寂靜,陣法形成時間未到,城墻上赤紅色的朱砂在月光下呈現(xiàn)出類似血液一樣紅得發(fā)黑的顏色。
但因為是克制妖鬼的陣法,所以沒有那種滲人的感覺。
完成雙倍任務(wù)的徭役陸陸續(xù)續(xù)離開架子,還有一些動作慢的繼續(xù)趕工,不然明天就沒有飯吃。
所有人都累到了極點,下到地面上時都踉蹌著腳步,甚至有人干脆直接坐在巨石滑出來的道路上溜下去省時又省力。
符風累了一天,不知哪里來的力氣,蹲在符意身前,示意他背她下去。
從沒有和除了父親以外男孩子接觸的符意愣住了,看著那雖然瘦但寬闊的背,遲遲不肯趴下去,符風見狀起身有些疑惑的望著符意。
“怎么了?”
符意在符風望過來時快速仰頭看天,撓了撓頭,心虛得不敢直視符風,“我自己走?!?p> “好?!?p> 符風沒有堅持,語氣十分疲憊,符意借著月色看到了符風手臂和腿上的傷痕,想到白天那倔強著不肯倒下的身影,眼角略酸。
營地很大,每完成一段就會跟著進度遷走,建得十分簡單。
監(jiān)軍們住著搭建好的營帳,徭役們則自己想辦法就地取材用木板搭了一排又一排的木屋,能遮風避雨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
符風搭建的木屋并不大,此前符意一直和其他負責做飯的女孩子住在一起,但暈倒摔下來后大家都以為她快死了,所以讓符風將她抬了出去,連東西都讓她帶走了。
山溝里的溪水夠大家洗漱,回到小木屋內(nèi),符意才想起,那么小的一張床要睡兩個人。
雖然原身和符風是兄妹,但符意這個靈魂不是,沒做好和陌生男孩子一起睡的心理建設(shè)。
可她實在太累了,沾著床板閉上眼睛就睡著了。
符風也累極了,一大一小兩人蜷縮在木板床上,符風下意識扯過被子裹著符意沉沉睡去。
天微微亮,符意就被外面的說話聲和腳步聲吵醒,感受到木板床的時候忍不住崩潰。
被子仿佛是一道防御屏障,隔絕了殘酷的現(xiàn)實,符意鼓起勇氣拿開被子,正好對上了符風探過來觀察情況的腦袋。
“我沒事?!?p> 趕在符風追問前說出,后退了些,看著符風那好看的臉和完美的頭型,連灑在肩上的頭發(fā)絲都那么恰到好處。
符意心想,哥哥長成這樣,她的樣貌應(yīng)該也不差,心里瞬間安慰了些。
“快起來!動工了!別急著睡覺,死了有的是時間睡!”聽見外面有人挨打的聲音傳來,被迫茍命的強大動力終于讓符意的起床氣消失了。
早餐就是一些糙米粥,運氣好,早一點去,能吃到饅頭,幾個粥桶旁邊人山人海,面目猙獰,像極了搬運食物的螞蟻群。
符意的小身板根本擠不進去,靠著符風才弄到了些吃的,將饅頭給符風,她自己只喝了那晚難以下咽的粥。
“符……哥,你多吃點?!?p> 運輸石塊的人畫陣法消耗的體能快多了,必須吃飽才行。
符風看出符意在想些什么,將饅頭還了回去,隨手擦掉符意嘴角的米粒,
“這些天上午只運輸朱砂,輕松一些,不怎么餓。”
“哦。”
饅頭很干很難吃,符意咽得很辛苦,可不吃就得挨餓,壓根沒有選擇。
為了讓時間過得快些,符意將全部注意力都用在了畫陣法上面,效果顯著,幾天下來符意的速度提升了兩三倍,終于能在日落前完成了當天的工作量,可以提前休息。
徭役不能離開營地和工作的地方,幾條重要的道路出口早就有士兵看守。
一旦發(fā)現(xiàn)有人企圖逃走,逃走的人就會受到最嚴厲的懲罰,還有可能被拿去殺雞儆猴。
符意從未這么早離開過架子,望著漫無邊際的森林,咽了咽口水。
此時正值夏季,森林里的野果很多,但都長在很險峻的地方。
強大的吃貨總能戰(zhàn)勝各種各樣的挑戰(zhàn),在對那些士兵求爺爺告祖宗,并且承諾回來時會上交一部分給他們后,那幾個士兵終于肯放符意到附近的山上摘野果。
礙于陣法的震懾,附近山上早就沒了猛獸,只剩下一些蛇蟲螞蟻,樹上到處都是成熟的果子,符意去時拿的籃子根本不夠裝,用衣服兜了很多野菜和蘑菇。
回來時,放她出去的士兵望著符意籃子里香甜的水果,囂張道:
“不錯,真找著東西了。”
“還得多謝您放行?!狈馐趾芩?,將籃子放在地上,準備分一半給士兵。
但還沒等她動手時就被士兵突如其來的一腳踹開,瘦弱的身體倒在地上,劇烈的疼痛讓她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籃子里的野果灑了一地。
“誰說你可以留果子?!自個拿著野菜滾吧,再等一會兒,野菜都不給你留!”
幾個士兵看著極其狼狽的符意捧腹大笑,臉上縱橫交錯的肉往兩邊拉扯,灰黑的牙齒露出來,猶如惡鬼一般可怖,不停的嬉笑著,仿佛看見了什么極其搞笑的事情。
“那真是菜?莫不是樹葉子!哈哈,豬都不吃的東西?!?p> 符意身上瘦得全是骨頭,這么一踹,仿佛肋骨都斷了幾根,趴在地上半天才緩過勁來.
從未感受到別人對自己抱有那么大惡意,符意望著那幾個士兵,怎么也想不明白。
要吃的給他們就行了,為什么要踹她呢?
野菜在符意摔倒時落到地上沾滿了灰塵,幾個士兵吃著水果一臉滿足。
符意艱難地起身,低垂的眼眸里是極致的恨意和怒氣,恨不得將那幾個士兵狠狠揍一頓,可現(xiàn)在她都不能用那樣的眼神看他們。
因為一旦被看見,就不止是踹一腳那么簡單。
符意一臉失神的回到小木屋,看著手里臟兮兮的野菜,不知道她穿越的意義何在。
是不是死了就醒來了,是不是這只是一場噩夢?
沒有調(diào)料,沒有鍋和火,野菜孤零零的躺在角落里。
胸口的疼痛提醒著符意,這個世界有多殘酷。
符意眼巴巴的等著符風,可直到夜幕降臨符風都還沒回來。
古代通訊不發(fā)達,符意提前休息忘記告訴符風,拖著身心俱疲的身子往山上走,路過幾位年紀大的人看了她幾眼。
“你是符風妹妹?”
“對?!?p> 眾人的表情明顯不對勁,符意心一下子提了起來,追問道:“我就是符意,符風的妹妹,哥哥在哪?他怎么了?”
其中一人目光里充滿了同情,唏噓道:“符風去找你,結(jié)果你旁邊那個孩子騙他,說你和千夫長劉啟走了,符風二話沒說沖去找千夫長,還砍了千夫長一只手,真是狠!”
砍傷千夫長是重罪,符意快速思考著救符風的辦法,然而還沒等她想出辦法,一群士兵跑了過來,用鞭子驅(qū)散人群。
“都讓開!把她帶走!”
營帳內(nèi),平日里威風凜凜的千夫長劉啟此時頗為狼狽,右手手臂已經(jīng)沒了,肩膀處纏著大量的繃帶,還在不斷滲血。
看見符意完好無損的出現(xiàn),笑得極為癲狂。
“符風,你砍了我的手時,想到后果沒?死有什么意思,我要你生不如死的活著!”
符風渾身是血的癱在地上,看都沒看劉啟,見符意被兩個士兵架著扔到地上,眼里閃過一絲殺意。
“劉啟,你想做什么我知道得一清二楚,別碰我妹妹,否則后果你承擔不起!”
劉啟身邊的幾個屬下臉色有些不太自然,看了幾眼符意,又很快收回了視線,顯得十分心虛。
劉啟無所畏懼的笑了笑,小人得志般耀武揚威,“你能怎么辦?符風,如今總監(jiān)軍是我親戚,符意那小丫頭不遲早是我的嗎?而且你快死了……”
符意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爬到符風身邊,小心翼翼地查看著傷勢。
可符風身上到處都是傷口,輕輕碰一下,符風都會疼得直皺眉,巨大的恐慌讓符意的手顫抖著。
“哥,你別死……”
符風艱難移動著右手,攥住了符意的手臂,努力張了張口,鮮血也順著涌了出來,吐掉那些血后笑得十分憔悴狼狽。
“別怕,我要是死了,他們?nèi)蓟畈涣??!?p> 此話一出,營帳內(nèi)站著的士兵們都懵了,懷疑是自己聽錯,千夫長劉啟也收起了浮夸的笑臉,皺著眉頭問道:“你什么意思?”
符風不說話,輪到劉啟急了,沖到臺下推開符意,揪起符風被血浸透的衣領(lǐng),恐嚇道:
“別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放過你!最好老老實實交代清楚!”
別人這樣明目張膽的威脅劉啟不怕,但眼前這個瘋子的話,劉啟不敢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