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逝去
玄云道人，終于又回到了青云山。
“玄云道長···”
玄真觀的觀主，王若虛早早得到消息，靜靜地守在山腳下，當(dāng)看到林瑜等人的越野車停下后，立刻迎了上來。
“你···”
王若虛的聲音忽然戛然而止，臉上露出不可思議之色，“老道長，你怎么···”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走下車的玄云道人。
只見半個(gè)月前，還精神矍鑠、仙風(fēng)道骨的老道士，此刻居然已衰弱地走不動(dòng)路，需要依靠林瑜等人攙扶著坐輪椅的地步。
這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王若虛一邊說著，眼眶不由得一陣發(fā)紅。
“哭什么，枉你身為道士，連這點(diǎn)都看不破么！”
玄云道人輕聲呵斥一聲，似乎是因?yàn)樾逓閾p耗，壽元將盡的緣故，他的神情也多了幾分和藹，“道人為道而死，這是幸事！”
“是！”
王若虛強(qiáng)忍著淚水，就要推著輪椅上山。
“且慢！”
玄云道人卻輕輕抬手，攔住對(duì)方，他有些艱難地轉(zhuǎn)過頭，看向青云山外。
一條寬敞的國道，自青云山腳下而過，國道旁邊，是一處小村莊，此刻村莊內(nèi)已有炊煙裊裊，再向前，便是縣城區(qū)域，此刻，縣城里一定是車水馬龍。
玄云道人在青云山隱修，也曾多次下山，走入這人間集市，紅塵萬丈····
他就像是游離于紅塵之外的看客，靜靜地看著這人間不斷發(fā)展，悲歡離合。
此前無論多少次下山，玄云道人對(duì)現(xiàn)代社會(huì)均是敬而遠(yuǎn)之，匆匆下山，匆匆回返，生怕人間紅塵，耽擱了自身修行。
但此刻，他的眼眸之中，不由自主地多了一分留戀。
“人間···”
玄云道長靜靜地看了許久，才輕輕嘆息一聲，收回目光，“上山吧！”
王若虛小心地推著輪椅，沿著山中道路上山。
青云觀靜靜地矗立在青云山半腰，玄云道人的目光自山中的臺(tái)階、兩側(cè)的一塊塊山石、一株株草木上掃過，靜默無聲。
嘶嘶！嘶嘶！
來到青云觀之前，一聲夾雜著驚喜的嘶鳴忽然傳利。
下一刻，一道青色影子自青云觀中沖出，其快如風(fēng)，沖到了玄云道長之前，蛇軀高高昂起，舌信獵獵，正是青鱗大蟒。
“青芒！”
玄云老道臉上露出一抹微笑，撫摸著青鱗大蟒的蛇頭。
“自從您老下山以后，青芒就一直守在觀里，不許別人靠近！”
王若虛在一旁輕聲道，“我只能每隔幾天，給青芒帶一些吃得，三清祖師、還有各處殿閣的香火都沒有斷！”
“辛苦你了！”
玄云老道沖著王若虛微微一笑。
“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
王若虛受寵若驚，連連擺手，“您看，要不要送您去廂房，先休息一下！”
“不用了！帶我去三清殿吧！”
玄云道長搖了搖頭。
王若虛推著輪椅，林瑜等人跟隨在后，徑直來到三清殿之前。
這座三清殿內(nèi)，保持的干干凈凈，三清祖師面前的桌案上，燈燭香果都是新?lián)Q的，青煙繚繞，三清神像肅穆莊嚴(yán)。
玄云道人吃力地扶著輪椅，自輪椅上艱難地站了起來。
“老道長····”
林瑜微微一驚，下意識(shí)地想要上前阻止，但她目光看了看三清祖師，又看了看玄云道長，還是默默地退了回去。
王若虛默默地從桌案上拿出三炷香，恭敬地交給玄云道人。
玄云道人手持三炷香，站在大殿之中，神情恭恭敬敬地沖著三清祖師祭拜，又將三炷香插在了香爐之內(nèi)。
做完這一切，玄云道人好像了卻一樁心事般，輕輕舒了口氣。
他沒有再坐回輪椅，而是離開三清大殿，腳步有些蹣跚地在道觀中走著，一步一步，堅(jiān)定而緩慢，來到了祖師殿之前。
青云觀創(chuàng)派祖師，頭戴青云冠，背負(fù)寶劍，手持拂塵，靜靜地站在大殿之內(nèi)。
五十三面神主牌位，矗立在祖師神像之前，在青煙縈繞之中，多了幾分肅穆神圣。
“若虛，將那面神牌拿來！”
行至此處，玄云道人臉色一陣蒼白，氣息也變得急促無比，仿佛連多動(dòng)一步的力量也沒有了，王若虛想要上前攙扶，卻被他擺了擺手，開口道。
“是！”
王若虛順著玄云道人的指點(diǎn)，自大殿一旁取來一塊沒有名字的神牌。
玄云道人顫顫巍巍地拿起神牌，右手伸出，剛想要說什么，忽然臉色一白，一口鮮血頓時(shí)吐出，沾染了胸襟。
“道長！”
林瑜驚呼一聲，沖上前去，將向后跌倒的玄云道人攙扶在輪椅上。
“不礙事···不礙事···”
良久，玄云道人才自昏迷中蘇醒，他臉色蒼白地?fù)u了搖頭，將神牌拿在手中。
而后，在林瑜和王若虛等人的目光注視下，右手沾染著鮮血，在空白的神牌上，緩緩地寫下了幾個(gè)字。
“青云觀···第···三十八代弟子···玄云道人之靈位！”
“老道長！”
王若虛再也忍不住，熱淚奪眶而出，他語氣顫抖，驚呼一聲。
玄云道人臉色蒼白如紙，整個(gè)人近乎于癱倒在輪椅上，但他的左手依舊死死抓著神牌，目光看向林瑜。
“我明白！”
林瑜沉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走上前，將神牌接在手里，鄭重地放在了祖師殿桌案上。
五十三面神主牌位，變成了五十四面。
“謝謝！”
玄云道人臉上的神情一下子放松下來，仿佛內(nèi)心中的那股勁宣泄一空，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我終于可以去見師傅了···”
林瑜等人的呼喚聲越來越遠(yuǎn)，及至再也沒有了聲息。
玄云道人感覺到體內(nèi)的生機(jī)，在緩慢地流逝，靜謐而深邃的黑暗籠罩了一切。
隱隱約約，似有一陣悠揚(yáng)的誦經(jīng)聲自黑暗之中傳來。
“···于始青天中，碧落空歌，大浮黎土。受元始度人，無量上品，元始天尊，當(dāng)說是經(jīng)。周回十過，以召十方，始當(dāng)詣座。天真大神，上圣高尊····”
一個(gè)穿著破布麻衣的中年道士，站在荒涼的平原上，對(duì)著一個(gè)墳塋輕聲念誦。
“師傅···”
玄云道人朦朦朧朧地想著，他認(rèn)出了眼前的道士。
“玄云，回家吧！”
中年道士轉(zhuǎn)過頭來，枯瘦的臉上帶著熟悉的溫和笑容，沖著玄云道人伸出手來。
而在中年道士身旁，一個(gè)個(gè)熟悉的身影次第浮現(xiàn)，有的拿著老套筒，有的背著長劍，有的牽著一頭毛驢，人人都是一副灰頭土臉的模樣。
這些魂?duì)繅艨M的身影，各個(gè)是如此年輕而友善，沖著玄云道人微笑著招手。
“玄云，跟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