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點的流逝,屋子里沒人說話,路尋在這安靜中都能聽見三個人的心跳,加上一個微弱的心跳,那是老婦人的,路尋聽的出她撐不了幾天了,心跳弱的都近乎聽不見,路尋在心中嘆息,暗道,深仇大恨??!此事難平!
“今天就能搬走嗎”劉猛終于開口。
“能”
“好,那我再最后麻煩你一件事,幫我弟弟在你們六扇門中找個工作,他識字,我擔(dān)心他再出去工作不安全?!?p> “嗯……我會跟捕頭說的。”
“我不去換他去”
路尋心說你去都只是個條件,又不是定事,怎么還轉(zhuǎn)讓起來了,但既然他愿意離開,這都是小事,一個不占捕快位置的人還是很好塞進去的,路尋也就答應(yīng)了下來。
待得路尋領(lǐng)著一家人出門后,孫思成連忙領(lǐng)人圍了上來,他怕再有什么意外,劉溫打頭,路尋和劉猛用床板抬著老夫人,跟著隊伍,巡撫還想上前道謝,但被孫思成遠遠的刮了一眼后訕訕的立在原地,未動。
六扇門附近的那間房子是前兩天有人想賣的,一開始孫思成準(zhǔn)備買的,畢竟離衙門近,況且一年掙個一百多兩銀子的俸祿,沒有內(nèi)人,也就沒地方花,除了買些修煉材料就只能買些家業(yè)了。但為了能盡快的解決的問題,他也只能忍痛割愛,自己又不是沒住的地方,只是離的遠點罷了。
屋子不用收拾,屬于拎包入住,也不出路尋的所料,老婦人確實沒挨過幾天,在搬入新房子的一周后就駕鶴西去了,劉猛仿佛也有先知,一直沒離開省城回到青蓮宗,是等著把老婦人后事安排妥當(dāng)后才走的。
老婦人的葬禮沒辦,因為兄弟二人連請誰都不知道,家里熟悉的街坊全不知道搬到哪去了,現(xiàn)如今也只好草草下葬,路尋代表六扇門的眾人前去吊唁,本來此事跟他們并沒有什么關(guān)系,但一是知道,二是可憐,三是愧疚致死未給予老婦人公道,路尋隨了二兩銀子,是眾人的一點心意,劉猛跟路尋囑托了兩句弟弟的事情,再沒耽擱,當(dāng)天就走了,路尋知道這不是他不孝順,而是他放不下仇恨,這事看起來就此收場了,但終有一天會再起波瀾,但路尋沒想到的是這波瀾能讓整個淮南省覆了天。劉溫跟著路尋回到六扇門,他不算學(xué)富五車,但也真有一些學(xué)識,至少比這幫武漢子強太多了,孫思成拍板讓他暫管衙門所有文書,但向上傳遞的官文還是劉佳燕書寫。
一個月后,當(dāng)初前往京城遞交密信的人趕了回來,孫思成拆開回信一看,信上躺著九個大字,“以大局為重,暫且擱置”,沒有任何修飾,冷冰冰的。趙虎不忿,直言是京城的官也收了錢,這么昧著良心說話,那以大局為重,為什么當(dāng)初不交人呢,都是放屁!他把信撕得粉碎。
孫思成大罵他混賬,連官文都敢撕,正常明面上的官文都是要存檔的,出了問題就要按照官文來定責(zé)的。而且孫思成還百般維護京官,覺得京城離這那么遠,不可能會有什么交集,趙虎他這是妄測,指責(zé)趙虎怎么不說是陛下的縱容呢?趙虎哼哼了兩句,沒搭話。最后趙虎被罰把官文拼好。
之后的六扇門又變得平靜了下來,查打人的兇手還在查,這是承諾要給劉猛的交代,不會就此輕易放棄,況且劉溫還在衙門里辦公,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只是尋查的路異常的艱難,就仿佛這世上從來沒有這個人一樣,知道這人什么模樣,但問誰都說沒見過,讓路尋幾人頭疼的很。剩下的倒也沒再有什么事,那面官府的主要工作都落在忙著建造王府上,能抽出時間處理的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沒功夫?qū)徟兄卮蟀讣?,自然就不會有抓捕嫌犯的官文來到六扇門的手上,再說這太平盛世,平常日子就很少出現(xiàn)殺人等的重大案件。
路尋也樂得清靜,一年多了他在衙門也沒什么東西可學(xué)了,連騎馬他也學(xué)會了,平常沒事就會跟著趙虎出去巡街,說是巡街也就是借著辦公事的名頭出去玩,六扇門的官服那么亮眼,任哪個賊人也不敢在眼皮子底下犯事,他們主要起到的就是一個震懾的作用,偶爾能碰到個因為點小事上頭的在街上打架的,他們也會及時的拉開,調(diào)節(jié)處理好。有時候路尋也覺得自己倒不像是六扇門的官差,更像是街坊的大媽,不是刀光劍影大大殺殺,而是靠著嘴皮子在解決問題。趙虎聽了他的感受,笑了他半天,最后總結(jié)道不是六扇門變了,只是世道變好了,禍?zhǔn)伦兩倭恕5f完,兩人都都略有所感,尷尬的互相瞧了瞧,沒再說話。
這一年的春節(jié),路尋算是趕上衙門沒事的時候,孫思成主動留下來值班,讓剩下的人都各回各家了。路尋在城里買了些胭脂水粉,買了些上好的絲綢,還買了壇桂花酒,準(zhǔn)備回春秋山上過年。
回到山上,路尋才知道,自己跟昭哥錯開了,去年他回來自己沒回來,今年他有事自己倒回來了,聽師父說昭哥現(xiàn)在當(dāng)上皇帝的貼身侍衛(wèi)了,還是最器重的那種,路尋真心的為他開心,他也算真的闖出名堂了。
蒲婉在廚房忙碌著,路尋感覺她又變漂亮,身段婀娜,看著路尋給他帶的胭脂水粉,蒲婉的笑沒有藏住,一頓師哥長師哥短的叫著,讓路尋飄飄然。師父沒變,還是老樣子,只是看向路尋的眼神更慈祥了,嘴角的笑更明顯了,現(xiàn)在也更愛喝茶了,人老了就是這樣,蒲杰一生未娶,路尋他們就像是他的孩子,兩年未見,見到了怎么都好,但是過幾天可能就不會這樣了,到時候就會嫌棄占了上風(fēng)。
年間,路尋偷偷的給蒲杰說了他所見的囡囡的事,想就此問問師父是怎么想的,蒲杰聽后沉思了片刻,敲了敲路尋的頭,告訴他別瞎想,未來的事誰又能知道呢,還不如爭取當(dāng)下,何況不是還有你路尋嗎,當(dāng)初保證的要照護師妹,怎么對自己也沒有信心了?蒲杰嚴厲的說了他不該被這聽來的命破了道心。路尋這才略微在這事上舒了心。
之后幾人還坐在一起,談?wù)摮⒉疬w改造王府的事,眾人唏噓不已。師父蒲杰的想法倒是跟孫思成的一樣,覺得這不是京城的權(quán)力中樞的問題,而是地方治理能力太差,朝廷的指示很難在地方好好的落實,今后朝廷應(yīng)該主抓官員的治理能力建設(shè)。蒲婉沒發(fā)表意見,她不懂政治,只知道黑白,既然師父已然為事件定了性,她也沒有異議。路尋也不懂政治,只是覺得官員的錯,苦的不還是百姓,而不是官員自己,為什么做錯事的人得不到懲罰呢?而僅僅為了活著的人還要遭受這無妄之災(zāi)。
蒲杰說這就是人的劣性,貪婪,如果有一個好的體制束縛,那么這種劣性就會成為隱性,如果忽視這種劣性,那么政策與落實就會背道而馳,人純善純惡的都很少,更多的還是中間的人,有著善良的心有時也會自私自利充滿嫉妒的人,而人大體上體現(xiàn)的是惡性還是善性靠的是朝廷的引導(dǎo),通過教育、法律、道德等去引導(dǎo)。
路尋覺得師父說的對,但又好像不完全對,因為他比蒲杰想的更遠一步,底層人民可以引導(dǎo),可是皇帝怎么引導(dǎo),當(dāng)上層人民組成了利益集團時,這種引導(dǎo)又能發(fā)揮多大的作用呢,歷朝歷代不都是這么過來的,哪一個開國皇帝不想著為民討太平鼎立革新,可到了王朝的中后期不都是烏煙瘴氣,沆瀣一氣,雖說是中后期,可細數(shù)才幾年?最多一百多年就如此了,歷朝歷代就像是一個模子刻下來的一樣,這人的劣性真的能被掩蓋嗎?這人真的可救?
但路尋沒反駁,他還小,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可能很幼稚,覺得自己都是瞎想,一個小小的官差又何德何能去指責(zé)這些,不能吃著飯還砸著鍋,活好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
路尋把買的桂花酒拿了出來,邀請大家共飲,可師父擺手說自己老了,只能喝喝茶,蒲婉那更不用說,到最后倒成了自己給自己買酒,路尋也算是頭一次喝,淺嘗了一口,覺得太烈,又對了點水喝,讓它既有酒味還不至于難喝。
蒲杰喝著茶,路尋喝著摻了水的酒,蒲婉喝著自己做的酸梅湯。三人三種飲品,年也在對飲中悄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