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鄭森要給澳門一方那么優(yōu)厚的條件?
因為他等不起,鄭鳴駿人在廣州,從澳門到廣州非常之近,不過兩百多里,而且因為處于珠江口,沒有甚風(fēng)浪,順江水而下一日就可從廣州回來,如果鄭鳴駿回來了,面對這種大事,沒有鄭芝龍的答復(fù)他是絕不會答應(yīng)簽署的。
鄭森只能靠這種手段來達到目的。
事實證明,他的做法很明智。
上了佛山?jīng)]多久,鄭森就在當(dāng)?shù)氐泥嵤仙甜^得知了鄭鳴駿急匆匆從廣州離開的消息。
“鳴發(fā)兄要來佛山尋我們了,哈哈!”
鄭森回頭和施瑯對視一眼,笑道。
施瑯沉默不語,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楊于兩依舊是一副游覽天地逍遙公子的模樣,他不喜商賈之事,一上佛山,就尋了當(dāng)?shù)氐那鄻亲匀タ旎盍恕?p> 董騰則眼睛緊緊瞇起,盯著鄭森,想從他臉上看出些什么來。
“快些帶路,要趕在七月前回漳州,見不到石齋先生我命休矣?!?p> 催促著商館的人前面帶路,鄭森低聲自嘲了一句。
除了楊于兩那貨沒心沒肺,施瑯董騰都知道鄭森做的事情很出格,如果不能妥善處理,將會導(dǎo)致鄭氏內(nèi)部出現(xiàn)動亂。
這絲毫不是開玩笑,圍繞著繼承人問題,鄭氏內(nèi)部儼然分成了兩派,鄭鴻逵鄭芝豹等人向來支持鄭森,黃氏態(tài)度曖昧,鄭芝龍本人雖沒表態(tài),但對顏氏等妻妾和其余諸子喜愛有加,對鄭森這個長子反倒是頗為冷淡,至于顏氏和鄭氏的一些將領(lǐng)則或明或暗的表示鄭森血脈不純,暗示應(yīng)當(dāng)另立公子繼承家業(yè)。
雖然近些年隨著鄭森年歲漸長,才能顯現(xiàn),這種爭斗逐漸平息,但如果鄭森犯下大錯,誰又能保證風(fēng)波不會再起?
六月三日,自廣州南下的船只中,有這樣一艘船略微獨特,其本已順風(fēng)南下數(shù)十里開外,卻驟然折返,往西北方向逆流而上,讓人費解。
船上打著鄭字大旗,鄭氏澳門總事鄭鳴駿手撫船身,眉頭緊鎖。
“明儼不在府學(xué)讀書,怎的來澳門了?叔父不是正在漳州剿匪,會特地派他出海來這千里之外的澳門?”
鄭鳴駿心中疑團久久不散,轉(zhuǎn)而想到莫非是戰(zhàn)事不利,亟需葡萄牙人的支援?
可閩南的反賊土匪戰(zhàn)力感人,鄭氏兵將雖陸戰(zhàn)水平一般,但平定這樣的反賊還是手拿把掐的,就算真的出現(xiàn)什么意外情況,安平、中左所也有鄭氏自己的炮廠,質(zhì)量其實不比澳門的差多少,至于數(shù)量就更是碾壓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
鄭鳴駿喃喃自語,身處鄭氏這偌大集團,要想出頭其實頗為不易,即使同樣姓鄭,那也是分親疏的。
外門旁支的鄭家人也就是不愁吃喝,每月有定額的銀子領(lǐng),其他的就別想了。
所以對能來到澳門總領(lǐng)一地大小事務(wù),鄭鳴駿還是很看重上心的。
“明儼,你年前要去國子監(jiān)讀書,叔父怎的讓你來澳門辦這事了?”
珠江口水流平緩,平底沙船速度很是可觀,不消半日光景就到了佛山,一到佛山,鄭鳴駿就進了商館,正碰上在此等候的鄭森。
一番交談之下,鄭鳴駿心中疑惑頓消,只是還有些不解,于是向鄭森問起。
“父親領(lǐng)兵平叛,家中正缺人手,許是有意讓我歷練一番,便遣我出來了。”
鄭森的解釋四平八穩(wěn),讓人挑不出毛病,鄭鳴駿也是頻頻點頭,覺得沒什么可疑的地方了。
見鄭鳴駿不再起疑,鄭森便招呼他幫忙在佛山招攬工匠。
“家中出了什么事?怎的要這么些個人手?”
一聽鄭森的請求,鄭鳴駿不由得面色凝重,脫口而出,問道。
“家中倒是沒出什么事,只是...北邊,你知道的,現(xiàn)在局勢混亂,父親這樣做想必是早做打算以備不時之需?!?p> 將早已準(zhǔn)備好的說辭與鄭鳴駿說來,鄭森端得是臉不紅心不跳,沒有半點馬腳露出。
面對這個還小自己幾個月的從弟,鄭森還是有把握糊弄過去的。
“也是,官軍近來連遭大敗,如今朝野上下皆指望孫督師力挽狂瀾了,唉...”
一提起北邊的戰(zhàn)事,鄭鳴駿也是搖頭不止,朝廷局勢日漸敗壞,這對他們做生意的也不是好事,畢竟鄭氏雖也逐利,但比起發(fā)賣國財?shù)臅x商還是要豪商那么一些的。
孫傳庭么...
鄭森眼底閃過一抹黯然之色,如鄭鳴駿所說,孫傳庭督師西北,身負崇禎最后的期望,把為數(shù)不多的家底都給了孫傳庭,孫傳庭離京赴西安之時也是抱了必死的決心。
可惜,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大明走到如今,已是朽木將散油盡燈枯,非通天偉力不能救。
孫傳庭,他這十多年東奔西走竭盡心力,也不過是讓大明多活一會兒罷了。
“你知道就好,佛山這邊你比我熟悉,工匠的事,全靠鳴發(fā)兄了?!?p> “明儼何須此言,叔父待我兄弟二人不薄,我自當(dāng)全力為之!”
鄭鳴駿狂飲一杯茶水,而后起身拱手:“你在此等候幾日,佛山大商的貨物往年皆由我鄭氏護航才得以通販五洋,如今我鄭氏有求,他們何敢不應(yīng)?”
“再者,我們亦不是強取豪奪,給足了銀子,想來不會有人多言半句?!?p> 鄭鳴駿風(fēng)風(fēng)火火向鄭森告辭,轉(zhuǎn)身就出門朝佛山繁華地方而去了。
“鳴發(fā)兄年紀(jì)輕輕,就有如此能力,與佛山、廣州商賈交往不見怯色,怪不得父親派他來澳門?!?p> 望著鄭鳴駿的背影,鄭森轉(zhuǎn)頭與施瑯董騰等人說起。
“泰公子與鳴發(fā)公子皆勤奮好學(xué),即便不得功名在身,然亦受飛黃公器重,泰公子早已管理族中事務(wù),鳴發(fā)公子也在去年負責(zé)澳門買賣,此二人皆是賢才?!?p> 一直沉默著的董騰此時說道,瞥了鄭森一眼,眼神讓人捉摸不透,不過鄭森倒是猜了個七七八八。
董騰這是想讓我拉攏鄭泰鄭鳴駿,好鞏固自己的地位。
嘖嘖,別看是個外姓人,但身為自己妻家的沙堤董氏,恐怕會是堅定支持自己的一方!
反而是鄭泰鄭鳴駿這些人,雖說眼下親近,但真要是到了讓他們表態(tài)支持自己的時候,鄭森并沒有足夠的自信。
“確實,不然父親也不會讓兩位兄長管理家族事務(wù)了?!?p> 鄭森含糊其詞,裝作沒有聽懂,現(xiàn)在還不是和董騰攤牌說明一切的時候。
不是他不信任董騰,而是事關(guān)重大,有不得任何閃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