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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咲,我回來了——回來了!咕嘟嘟!美咲!咕嘟嘟!我回來了?。。 ?p> 男人每說一句便抬手捏著酒瓶往嘴里灌,好像那不是酒,是自來水似的!而且說話越來越大聲,最后是咆哮般說出來的最后一句‘我回來了’。
糟糕!
清水悠二內心暗嘆一聲,整張臉都皺了起來,像是個苦瓜似地。左手已經握住了瀧川絢香的手腕,透過皮膚的感知可以明顯感覺到瀧川絢香在發(fā)抖,不劇烈但輕微的顫抖。
另一邊的角落里,兩個上班族也在男人大聲吼叫時早已起身將那兩名高中生護在身后并沿著墻壁往門口的方向緩慢地移動著,看來是打算等男人離開后就直接從店門口出去。
清水悠二很贊同這樣的做法,在心里為那兩個上班族年輕人豎了一個大拇指。
遠離危險,遠離麻煩也是清水悠二內心所遵循的原則之一。
吧臺上的顧客也縮到另一邊的角落去了,都時刻注意著店門口站著的男人。
佐藤美咲在看到男人的臉的一瞬間就怔住了,直到男人大聲叫嚷才回過神來,慌忙中從料理臺去走了出來,每走一步眼中恐懼的色彩就濃厚一分,胃部都稍微感覺痙攣了起來,一股想要嘔吐的錯覺涌上心頭。腦中中一直回想著一句話。
他怎么來了?
他怎么來了?!
他怎么來了?!!
他怎么找到這里的?!?。。。?!
“……健三!你,你是怎么找到這的?”
佐藤美咲走出料理臺直接三步并作兩步走將佐藤玲奈擋在了自己的身后,左手往后摸索著想盡量平靜地握住佐藤玲奈的手掌,希冀安撫佐藤玲奈,也渴望從她身上得到力量。右手用力捏住自己的衣擺,想讓從一開始就見到男人而止不住顫抖的右手停止下來,聲音也盡量保持平穩(wěn),但話語說出口的瞬間已然尖銳變形,帶著深沉的顫音,好像被無形的雙手死死掐住喉嚨似的。
“哈,笨蛋!你在說什么蠢話?這是我的家,我當然得在這里啊,美——咲——!”
男人十分不爽地皺起眉頭,一臉‘你在跟我開玩笑嘛’的表情,一邊向佐藤美咲走去,一邊叫著佐藤美咲的名字,且拖著長長的音調。
“嗝~~?。。 ?p> 男人走到佐藤美咲面前,剛想開口,忽然張大嘴巴打了一個大大的酒嗝,響亮且腥臭。
佐藤美咲緊閉著嘴巴,眉頭都鎖在了一起,眼神中的恐懼已化作實質,眼睛卻死死地盯著男人,內心深處除了害怕更有深沉的憎恨在翻涌起來。
這個男人!
這個男人!!
毀了我不夠,還想再毀掉玲奈嗎?!
不!他已經毀掉了?。?!
一些塵封在過去的記憶好像被打開的潘多拉魔盒一般從里面叫囂著闖入佐藤美咲的腦海,腦中閃過一些畫面:第一幅畫面是在租住的房間里,渾身酒氣彌漫的男人打砸東西,發(fā)泄著從從他口中所謂‘客戶’里積攢來的怒火,不過佐藤美咲清楚地知道他早就失業(yè)了,男人一邊‘野郎(混蛋)!野郎(混蛋)!’的叫罵著,東西砸夠了,而怒火卻更加旺盛了,他的目標轉向了瑟縮在角落里的佐藤母女,然后獰笑著,佐藤美咲只得將幾歲的佐藤玲奈保護在懷里,將后背留給男人,然后換來男人的桀桀怪笑以及麻木的痛感。
第二幅畫面是在一個炎熱的晚上,佐藤美咲無力地將頭抵在涂著白色墻漆的墻上,舔了舔破裂的嘴唇,眼淚的咸味和血腥味混雜在一起,抬眼模糊地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忽然玄關的門開了,‘快逃!’心里這樣大叫著,卻張不開口,只聽得一聲‘嘭’的響聲,然后是‘啪’的墜地聲,應該是書包掉在地板的聲音。
同時男人怪叫了一下,大喊著‘你個小兔崽子!’,緊接著是一句清脆的聲音——‘放開我媽媽!’,是佐藤玲奈的聲音,佐藤美咲心里感到欣慰的同時,一股更龐大的恐懼俘獲了她的心神,‘快跑……’這句話說出口了,但聲音微小無力,也已然沒用了。之后只聽到一連串沉悶的響聲,碰到桌面的聲音,碰到墻壁的聲音,碰到地面的聲音,雙眼還是模糊著的,只看得到一個大大黑點和一個小小的黑點,忽左忽右地移動著,咬著牙想要挪動身體,身體卻怎么也動不了,拼著命用力掙扎了一下也只是將抵在墻上的腦袋猛地摔在了溫熱的地板上,頭就那樣無力地抵在地板上,雙眼也看不到模糊的黑點了,因為眼淚填滿了眼眶,鼻尖充斥著血腥味和最討厭的酒味,耳朵只聽得見沉悶的響聲,男人的怪叫,以及佐藤玲奈一句又一句的‘放開我媽媽!’,從吼叫到無聲……
…………
畫面循環(huán)往復地充斥在腦海里,最后定格在一副畫面上:那是離開男人多年后的某一天,背著書包的佐藤玲奈微笑著打開玄關門,說著‘我走了’。佐藤美咲緊咬著牙關,不知不覺捏著衣角的右手攥成了拳頭。
不可以!
這個混蛋不可以再出現在這里了!
絕對!
絕對?。?!
恐懼變成了憎恨,化作了堅定!
為了孩子!??!
……
“呼~~哈哈,抱歉抱歉,我知道你不喜歡酒味,不過這是應酬嘛,應酬!你懂得,沒辦法的,忍耐一下吧!”
男人哈哈一笑,帶著那種無所謂的表情,好像理所當然,再次提著酒瓶咕嘟嘟往嘴里灌,然后伸手想去搭佐藤美咲的肩膀。
佐藤美咲伸出右手直接擋飛了男人伸過來的左手。
“喂!你干什么,美咲?!干嘛露出一副‘我是廢物’一般的眼神,啊?!我不是說了應酬嗎!應酬??!”
男人瞬間不爽地吼叫了起來,眼中露出了暴虐的猩紅。
佐藤美咲聽聞冷笑了一聲,輕搖了一下頭,眼中露出了憐憫,有點好笑地看著男人。
“喂!你那什么眼神?小心我揍你?。。?!”
男人踉蹌了一下步伐,向佐藤美咲舉了舉手中的酒瓶,然后再次懟入口中咕嘟嘟起來,‘哈’的一聲打了一個滿足的酒嗝。
“應酬?呵呵,什么應酬?!佐——藤——健——三!我告訴你!你已經沒工作了!公司沒了!你也沒工作了?。≈绬??!還有我們已經沒關系了!我們已經離婚了,離——婚——了?。?!你知道嗎??。?!這里也不是你的家!現——在——請——你——馬——上——離——開!?。。。?!”
佐藤美咲爆發(fā)了,不可抑制地爆發(fā)了,為了過去那個忍耐委屈的自己,也為了自己女兒以后的未來,這個男人,這個家伙,這個人渣絕對,絕對不能夠再涉及玲奈的生活了!越說越激動,氣勢也越說越足,將過去十幾年遭受的所有積聚在這一刻爆發(fā)了出來,最后喘著粗氣,臉色猙獰地伸手指向門外。
“開什么玩笑?。。。。?!”
聽完,男人的右眼角止不住地顫抖起來,間或帶著著整張臉皮都抖動了起來,眼中露出了野獸一般的兇狠目光,咆哮著打掉佐藤美咲指著門外的手,直接用力推了一把佐藤美咲。
佐藤美咲痛叫一聲-跌撞在地,接著右手扶著腰部,緊咬著牙關悶哼了幾下,臉上露出十足痛苦的表情。
“媽媽!??!”
一直僵直站立的佐藤玲奈隨著母親摔倒終于有了反應,忙蹲下身體擔心地看著佐藤美咲。
佐藤美咲緊咬著牙搖了搖頭,表示沒事,但臉上的痛苦沒有減少絲毫,反而更甚了幾分。
“混蛋!你給我出去!出去!出去啊?。。 ?p> 佐藤玲奈站立起身,雙手筆直展開,像是雛鷹展開翅膀一樣站在佐藤美咲前面,憎恨而又憤怒地盯視著眼前的男人。
“奈醬……嘶!”
佐藤美咲喊了一下佐藤玲奈的名字就說不出來話了,身體帶來的痛苦將整張臉都皺成一團。
奈醬,快逃?。?!
“混蛋?呵,喂!你叫誰混蛋?!?。。?!小兔崽子,看我不好好教訓你!”
男人作出驚訝的浮夸表情,然后瞬間變臉,說罷,瞬間高舉起了左手手掌,瘦削的臉龐和發(fā)紅的眼眶讓整個人看起來陰狠冷厲。
佐藤玲奈就那樣站立著,死死咬著下嘴唇,努力地控制著自己的腦袋不往下低,眼神始終死死地盯著男人。
決不能,決不能在這個男人面前低頭?。?!
在這個她應該稱為‘爸爸’的男人面前,自她懂事起,這個男人就在侮辱她母親的人格,在侮辱她母親一直在維護的‘家’這個偉大的名詞,所以每當男人高高舉起手掌時,她總是堅定地站在母親身前,一次又一次感受著臉頰上的疼痛。
這疼痛以前是她母親曾遭受過的,她母親將她抱在懷里所遭受的,所以從她懂事起她掙脫了母親的懷抱,站在了母親的前面,她想知道一件事,這個男人到底將她母親所珍視的‘家’當成了什么?。。?p> 然后,佐藤玲奈知道了真實——這個男人從沒有將她們當作家人,也從沒有將那個小小的房間當作家來對待,只是當作工具,一種發(fā)泄自己不滿的工具。
他只是想要從侮辱和暴力中發(fā)泄自己工作上的不滿,自己的郁郁不得志,自己的平凡庸碌和淺薄無知。所有的男人都是如此,都是如同生產線上參差不齊硬塞進市場的劣質貨罷了。
“讓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規(guī)矩!混蛋?。?!”
男人被佐藤玲奈的眼神激怒了,他怒吼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