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那些攝人心魄的高大祭壇,白免只看了一兩眼,就收回了目光。
并非他對這些高大祭壇沒有興趣,而是由于他上次來過這里之后,他徹底弄明白了這里的規(guī)則。
據(jù)他所知——若想通過此地的考核,換取活命的機會,最常見的方式有兩種。
要么,是在此地抓到一些有價值的祭品,而后尋找一個合適的小祭壇去獻祭。
獻祭成功,就能在另一個世界里面活下去。
要么,就是搶到那些被有意散落在此地的法器,之后努力的去完成某種特定的任務,以激活手中的法器,并以法器激活的程度,獻祭到某一個祭壇之上,進而證明自己具有活命的價值!
像白免這種普通人,由于能力有限,無論是獻祭祭品,還是激活法器,其能力的上限也只是堪堪滿足小祭壇的要求罷了,根本不可能滿足高大祭壇的祭品要求。
如果他盲目瞄準那些高大的祭壇去獻祭,想要獲得更大的好處,那般好高騖遠的行事風格,最后只能是白白浪費掉祭品或法器,還丟掉了活命的機會。
所以白免瞄準的也只是一方矮小的祭壇而已,可他的計劃,既不是獻祭祭品,也不是激活法器,而是非常少見的……修復法器!
他相信,利用此等另辟蹊徑的過關方式,他能百分之百的保證自己活命的機會!
“白免哥哥,我現(xiàn)在應該怎么辦?”柴小梅心情緊張,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她現(xiàn)在的主心骨就是白免,白免讓她做什么,她都沒有二話。
此刻,那一整片祭壇已經全部從水中升起。
白免游到祭壇最外邊的欄階旁邊,當先爬上了這條直通祭壇中心的玉石橋。
向后伸出一只手,他將柴小梅也拉到橋上來。
他指著前方錯落分布的高低四方祭壇,說道:“小梅,你已經知道具體計劃了,現(xiàn)在我們一起進入獻祭區(qū)域,四處找尋一下,看有沒有符合我需求的銳利器物,若能撿到碎落在地上的可用之物那自然是完美;可萬一我們找不到那種趁手的器物,那就只能要你付出性命,爬到那些高大祭壇的上方,為我找尋一只趁手的刻刀了!”
沒錯,白免現(xiàn)在唯一需要的,就是一柄趁手的刻刀!
在夢境的考核過程中,他和所有人都一樣,無法帶入外界的任何物質。
這種情況下,他想完成計劃,除了要具備一身精湛的雕刻技藝以外,他還需要一些工具!
柴小梅伸手一指右側的區(qū)域:“行!白免哥哥,我搜尋右邊的這片區(qū)域,你便去搜尋左側的區(qū)域好了,這樣才好節(jié)省時間,避免別人過來搗亂!”
“好,我們各自搜尋兩片區(qū)域之后,在祭壇中央的圓形空地匯合!”
白免就喜歡柴小梅的痛快勁兒,他定下匯合地點之后,與柴小梅一人一邊,小跑著搜尋地上的碎片。
兩人各顧各的,偶爾還會蹲下身子,從滿地的碎片中篩選鋒銳的破片,打量其是否可以用于雕刻青銅法器。
兜兜轉轉的翻找著地上的亂物,時間不知不覺過去。
白免已經翻過無數(shù)散落在地面上的土石碎片以及污垢皮骨了,可真正趁手的物件,一件都沒找到。
——但也并非全無收獲。
唯一一件被他看上眼的東西,是一片完好的暗紅色片狀牙齒,體積只有拇指肚那么大。
這牙齒,他只看了一眼,就可以確定下來,這種牙齒出自外頭那片滿布著沙礫與碎骨的兇險之地,它正是一枚‘咬腿怪獸’嘴里的鋒利牙齒!
可遺憾的是,由于這種牙齒的特殊形狀,導致這片牙齒整體呈現(xiàn)出一種五邊形的狀態(tài)。
牙齒五面邊緣中的四個面,都隱隱散發(fā)著紅光,它們的邊緣極其鋒利,很容易割傷皮膚。
只有牙齒的最后一個面,是貼著怪獸牙床生長的斷面,算是不傷人的一個面。
可是這個安全的斷面實在是太小了,白免若是捏著這一點點的地方,嘗試用怪獸牙齒去雕刻青銅法器,那他一個不注意,恐怕會被這片牙齒割傷自己!
他之前可是見識過這種咬腿怪獸的啃腳本領,一旦有人中招,那么那個人不光是腳丫子沒了,更恐怖的是,傷口斷面里的骨質,會隨著時間的推移,碎化成一片一片的骨渣!
最終,受傷之人全身的骨頭,都會卷進這種可怕的連鎖反應之內!
中招的人,只能無助地看著自己的骨片飄飛炸裂,并在痛苦的哀嚎中等待死亡!
白免可不想冒著這么高的風險來雕琢青銅法器,所以他只是將這枚骨片收在手里,根本沒指望用它當作刻刀,來完成自己的計劃。
繼續(xù)向前探索,耳中忽然聽到了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
說起來,這聲音很像某種嚙齒動物啃噬硬物時發(fā)出的尖響,很短促,也很刺耳,可仔細去聽,又什么都沒有。
白免皺眉,他不確定自己是否出現(xiàn)了幻聽。
他忽然想起——柴小梅是獨身一個人在幫他找東西,而她一個女孩子,其實并沒有什么自保的能力……
這么一想,他有些擔心她的安全,便站起身來,整個人屏住呼吸,靜靜地傾聽四處傳來的聲響。
“啊……”
在他身后的方向,在遙遠的某個位置,一聲痛苦的死前哀呼突然傳來。
這次的聲音非常急促,可以讓人聽得非常清晰,可這種聲音,卻讓人無法分辨出發(fā)聲者是男是女!
白免臉色一變,心情瞬間被揪緊。
他快速繞過前方交錯出現(xiàn)的巨大祭壇,循著聲音傳出的位置,瘋狂奔跑!
耳邊的風讓他聽不到任何外來的聲音,可他心臟跳動的聲音,卻好似擂鼓一樣的響!
終于,在繞過一方高大石臺之后,刺進鼻端的血腥氣,讓他焦急的內心,得以冷靜了一瞬。
他腳下的步伐停頓下來,整個人掩藏在一塊石臺的拐角之后,全身繃得緊緊的。
此時此刻,若有敵人從前方的石臺處露頭,那白免一定能在第一時間,用手中的怪獸牙齒,劃過對方的整張臉皮!
唰唰……
似乎響起了腳步聲,又似乎是衣衫摩挲的聲音……
正當白免心中驚疑之時,一聲緊接著悶哼響起:“呃!”
“不能再耽誤了!”心里判斷出形勢之緊迫,白免輕輕地抬起腳步,他看準了一塊干凈的地面,他腳步極穩(wěn),整個人在腳下步伐落地的瞬間,全身的力氣一炸!
嗖!
手上的片狀牙齒先一步探出,白免冷冽的眼神隨后出現(xiàn)。
他繞過石臺之后,看到手持一柄殺豬尖刀的少年,臉上滿布著猙獰的笑,手上的尖刀,已十分順利地扎進了齊勝的肩頭!
被尖刀刺中的齊勝,背靠石臺緩緩向下滑落。
他受傷的部位明顯不屬于人身要害,可奇怪的是,他整個人好似失去了全部的力量一樣,根本無力抵抗!
齊勝就像是認命了一般,眼神都肉眼可見的黯淡下來……
乍一見到這兩個人在此殊死搏斗,白免也不禁愣了一下:“竟然是你們?”
“白免哥哥!快救齊勝!”
女孩的聲音,從這兩人身后的陰影處傳來。
循著聲音望去,白免看見柴小梅縮在一方陰暗的角落里,瑟瑟發(fā)抖。
她那兩只攥得蒼白的手里,似乎在牢牢地握著一件東西。
她一開口便指示白免去救人,她自己卻縮在角落里,完全沒有要起身幫忙的跡象。
滋滋滋……
一種烤肉時才會發(fā)出的滋滋聲響,從齊勝挨刀的傷口處傳來,濃郁的血色煙霧,也瞬間涌上天空。
這樣的景象,充分說明了這柄尖刀是一件強悍的攻擊法器!
這也讓白免明白過來,為什么齊勝挨了一刀之后,整個人連一絲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看明白了緣由,白免的眼神一轉,正看見那持刀的少年,對他笑嘻嘻地露出一口白牙:
“白免,你也看見了,我的法器已經完全激活了!現(xiàn)在,只要你別礙著我的事,我可以保證,之后不管發(fā)生了什么,你我都井水不犯河水,可你若要多管閑事……那我也不介意多殺上幾個……”
說著話,持刀少年狠厲的眼神,有意無意的瞄向柴小梅所在的位置。
方才,他從柴小梅對白免的稱呼聲中,聽出了兩人之間有貓膩。
所以他下意識地便要用柴小梅的性命,來要挾一下白免。
可就在此時,柴小梅那邊,竟完全不理會袁朗警告的眼神,她高聲呼喊著白免:“白免哥哥,袁朗心性兇狠,你不要相信……”
她提醒的話語剛說出了一半,白免忽然蹲下身體。
他伸手快速一撈,一下就抓住了齊勝癱在最外面的腳腕!
全身的力量此時爆發(fā)出來,雙手奮力往后一拽!
頓時,齊勝這具中刀的尸體,便從倚靠石壁的狀態(tài),直接躺平,并滑到了白免的腳下!
那柄插在齊勝心口窩上的尖刀法器,也因尸體位置的變化,徹底脫離了袁朗的掌控,來到了白免的面前!
袁朗這邊,正瞇縫著眼睛,用眼神警告柴小梅不要亂說話。
可誰曾想,白免的動作居然這么果斷,這么利落!
“你找死!”察覺到白免的舉動,袁朗的臉一下子猙獰起來。
他第一時間彎腰撲倒,俯身就要從齊勝的尸體上,奪下那柄尖刀法器。
“哈哈!來得好!”
心頭大叫了一聲好,在外人看不到的細節(jié)之處,白免右手捏緊了那片具有兇殘后勁的牙齒碎片。
他假意蹲了一下,好像是要彎腰爭搶齊勝身上的尖刀法器,嘴里還大吼一聲:“法器是我的!”
這吼聲發(fā)出之后,白免整個人已經在彎腰的過程中蓄力完畢。
他雙腿發(fā)力,原地一蹦,忽然跳起了一米半的高度!
袁朗飛撲而來,目標是地面尸體上滋滋冒著血霧的尖刀。
白免這一蹦,蹦得比現(xiàn)實世界里那種獨腿打樁機還要高。
他這樣做目的,就是利用袁朗的心急,來最大程度的創(chuàng)造一個有利位置。
只有這樣,才能在接下來的搏斗中,徹底壓制袁朗的反撲!
于是,在白免身體升到最高點,并向下墜落的那一霎,他整個人,不偏不倚的騎到了飛撲而來的袁朗的脖子上!
雙腿承載著全身的重量,全力跪壓向袁朗的肩頭!
白免右手捏著的拇指大小牙齒碎片,也在同一時刻,狠狠地‘按’進了袁朗腦后的皮膚內。
他這奪命的一擊,動作雖小,可他使出的力道之大,甚至在袁朗的后腦勺上,生生壓出了一個五邊形的冒血凹槽!
袁朗的眼里只有法器,他根本不在意白免的舉動,所以徹底忽略掉了腦后那絲微弱的痛感。
當袁朗的手指,終于穿過血霧,觸摸到法器刀柄之時,他心頭涌起的強烈興奮,一下就沖散了先前所有的擔憂!
狠狠地握住失而復得的尖刀法器!
哪怕他整個人的肩頭都被白免的雙膝壓塌,可他完全不管,只奮力地擰轉軀體,一手向后捅刀之際,狂肆大笑起來:
“白免!就算你運氣逆天,逃過了兩次考核的懲罰,可今天你遇到了我!你終究只是一盤可笑的祭品而已!給我死吧!哈哈哈哈!”
“噼噼啪啪……”
爆裂的脆響,忽然從脖頸處的骨骼內傳來,這聲音傳來的路徑,讓袁朗一時間有些發(fā)懵。
他揮起尖刀的那只右手,也驀然失去了全部的感知。
這感覺,未免太過陌生!
他甚至在這一瞬間有種錯覺——就好像,他從來沒有長過這只手!
“我的這只手?難道是假的?!”
袁朗自己都懷疑了自己,他不可置信的用力扭頭,眼角的余光,終于看到了自己的右手……
可這只右手,卻在無力在地甩落!
而他手中那柄黏連著大片血漿的法器尖刀,也被這只不聽話的右手,給拋飛了出去……
瞪大眼睛,袁朗一時間也想不通這一切是怎么發(fā)生的。
他直勾勾地瞥著越飛越遠的法器,怒急攻心之際,他用盡全身的力量嘶聲痛呼:“不!?。 ?p> 咔嚓!
白免全身的力量匯聚雙膝,趁袁朗體內毒素發(fā)作的那一刻,他將袁朗的軀體徹底壓實!
袁朗半伏在地上,已完全失去了反抗力量。
可這還遠遠沒有了結!
他兩側肩頭的堅硬骨骼也在這一刻,被那牙齒的余毒侵襲成功!
骨骼原有的硬度竟以驚人的速度在衰退,以至于白免都沒怎么用力,袁朗兩側肩胛的硬質骨骼,就被他的雙膝狠狠壓塌!
那感覺,就像是壓爛了一個從內部開始腐化的厚皮柚子!
所以當?shù)谝黄瑑炔慨a生的骨片割裂皮膚之時,袁朗軀體內,那些亂成一團的器官血肉,便迫不及待地從皮膚的裂口處擠壓出來!
場面之亂,汁水四濺!!
砰!
嘩啦啦啦……
袁朗的腦袋,被動地甩落在地。
本應堅硬的頭骨,卻悚然塌陷!然后密集的骨片,嘩啦啦地從頭皮里面爆碎出來!
骨片飛揚之際,袁朗的頭腦已經爆碎成了一地的碎骨血肉。
此處已無容身之地,白免手不觸地,他往后一挺身,就從這堆分離破碎的骨片殘骸中站立起來。
他第一時間就望向了躲在角落里的柴小梅。
可他剛一邁步,剛想說句安慰的話語,柴小梅就已經眼淚汪汪地哭泣起來:“白免哥哥,你怎么來的這么晚……我現(xiàn)在已經走投無路了,怎么辦?怎么辦啊……”
“我這來的也不算晚啊?你怎么就無路可退了啊?我先扶你起來,你慢慢說,發(fā)生了什么事?”白免以為柴小梅是被袁朗的死狀嚇壞了,所以才亂說胡話。
可他還沒上前一步,柴小梅就以一個怪異的姿態(tài),將左手小臂斜向上方,并展開左手的手掌。
她的右手緩緩落下,好像失去了全部力氣。
這樣一來,她左手手掌內一直掩藏的東西便展示出來。
讓白免心驚的是,她手里,竟然藏了一只短柄的三棱刺刀??!
更讓白免心驚的是,三棱刺刀的刀頭,是沖著內的!
——由此,刀頭到底是什么樣式的已經無法探討了,因為鋒利的刀頭,已然深深地刺進了柴小梅的手掌內部!
若對其刺進的方向進行延伸,依白免的推測,這件放血的利器,很有可能已經深深地扎進她手臂的骨骼之內!
這種看著都疼的場面,一時間讓白免心頭發(fā)毛。
他雖不知道這柄利器是如何得來的,但他看得出,以柴小梅現(xiàn)在的狀態(tài)而言,確實是堅持不了多久了。
柴小梅抬頭看著白免,她凄苦一笑:“白免哥哥,我剛才遭遇到袁朗的威脅,他好狠啊,竟要拿我的靈魂激活他的法器,讓我徹底死亡!我心里一急,就舍身融入到這柄半成品人造法器之中,我要成為它的器靈,讓這柄半成品法器借著我的靈魂,蛻成一支真正的法器!我想著,起碼我這樣做,還能留有一絲靈智,不至于魂飛魄散……”
話語說到這里,她整只左手的手臂都開始虛幻透明起來,她的臉色更是虛弱不堪。
看到柴小梅這樣痛苦,白免心情也跟著揪緊起來。
他雖然對這片空間有很多的了解,可這柄三棱刺刀的造型,明顯不屬于這片空間里原有的法器類型。
這種奇特物件,需要在這片空間內遵循什么樣的規(guī)則,白免一時間也弄不明白。
這就導致,他就是有心要救柴小梅,也無能為力!
柴小梅看出了白免的心思,她露出凄苦的笑:“沒事的……白免哥哥,我只是變成了一柄……冰涼的法器而已,又不是徹底消失了,以后,只要你把我?guī)г谏磉?,陪著我,我就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冷了……”
聽到她說冷,白免心頭有些酸苦滋味,他上前一步,將柴小梅虛幻的身軀完全裹在懷中。
可惜,還沒等她感受到一絲的溫暖,她整片身軀就徹底化為了水光,在這片空間內消失不見。
一柄暗烏色的三棱刺刀終于顯出原型,無聲地掛在白免的手臂之間。
“小梅……”
悲痛的心情,讓白免的呼喚聲都哽咽起來。
半晌過后,他的手指輕觸到了刺刀的鋒刃。
可惜,鋒刃如冰般寒冷,沒有一絲人類的體溫。
收拾起落寞的心情,白免低聲嘆息:“淪落到這種地方,想找到一條生路本就困難,現(xiàn)如今,你變成了一柄三棱法器,倒也算得上是一條出路,未來有你作伴,我倒是有個寄托?!?p> 提著這柄將近半米長的法器,白免仔細端詳過后,心中對這柄極具現(xiàn)代化設計的兇悍法器有了新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