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大丫親事起波瀾

　　　　等到清點(diǎn)過后，王氏拿出紅布將這三百文錢，包了一層又一層，放到了存私房錢的地方。

　　謹(jǐn)慎的樣子，好像捧著百兩銀子。

　　辛有財(cái)打開了褡褳，里面放著許多雜七雜八的小玩意兒，他給王氏帶了把木梳，給幾個丫頭一人帶了根紅頭繩。兩個大點(diǎn)兒的小子，一人一個錢袋，小寶分到了彈弓和一塊麥芽糖。

　　四丫拿到紅繩很興奮，當(dāng)即纏著大姐給她扎起了小辮。

　　辛夷看著紅艷艷的頭繩，腦海里不由自主的哼起了白毛女的調(diào)子：買了二斤紅頭繩，把我喜兒捆起來。

　　原本沒有任何笑點(diǎn)的事兒，因?yàn)樗陌l(fā)散聯(lián)想，變得滑稽起來。

　　是夜，一墻之隔后，王氏與辛有財(cái)絮絮私語至深夜。

　　辛夷剛開始支著耳朵想聽個分明，模模糊糊的就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前段時間辛家莊農(nóng)忙，到處都是熱火朝天的割麥子景象，大白天的村里靜悄悄的，人都在地里窩著。

　　等麥子收的七七八八之后，打麥場上又熱鬧起來了，各家各戶將收好的麥子拉到場上，脫穗的脫穗的晾曬的晾曬。

　　遠(yuǎn)遠(yuǎn)望去，高高低低的麥秸垛像小山一樣堆在一起，蔚為壯觀。

　　這可樂壞了辛家莊的孩子們，他們把麥秸垛當(dāng)成小山來爬，上跳下竄隔著麥秸垛打戰(zhàn)。只鬧得一身的麥秸稈，還直沖著人傻樂，渾身刺鬧著也不當(dāng)回事兒。

　　四丫和小寶也玩兒瘋了，天天吃飯時，都要讓扯著喉嚨喊，才會依依不舍的回家。

　　暮色四合之時，辛家莊此起彼伏的就是，秀娃壯娃懶丫回來吃飯了之類的呼喊聲。

　　辛夷活了兩世，自然對這些不感興趣，她每天一大早起來專門往麥秸垛背陽的那面兒鉆。每當(dāng)看到金燦燦聚在一起的樹村兒時，辛夷都要咽一咽口水。

　　樹村兒不是什么稀罕物，只是對一種菌類的形象稱呼，它像小傘一樣聚集生長。它最愛在老樹根還有潮濕悶熱的地方萌生，一天一茬長的分外勤快。

　　只可惜采樹村兒一定要勤快，早晨摘時鮮嫩可愛，過下水就能吃，是不錯的美味。等到晌午一過，樹村兒就會發(fā)黑，味道極難吃還有毒。

　　辛夷實(shí)在是嘴饞的厲害，這才每天起個大早，提著籃子來采樹村兒。

　　日頭升到了半空，麥場人漸漸多了起來，辛夷拎著籃子往家走去。

　　剛進(jìn)門，她就敏感的察覺出，家里氣氛似乎有些不對。

　　一向勤快的大丫此刻正坐在里屋的門檻兒，眼圈紅紅的，神情呆呆的。

　　見辛夷回家，她也沒上前招呼。

　　“姐？”辛夷試探著叫了聲，見大丫沒回應(yīng)，這才往屋里走去。

　　堂屋里唯一的凳子，被莊茂家的坐著，她臉上掛著訕訕的表情說：“大嫂子，你也別太往心里去，妹子我是直爽人心里藏不住話。到底我嫁到了辛家莊來，那事兒可在桃莊傳遍的，我也是不想讓咱大丫吃虧?！?p>　　辛夷存在感很弱，沒有驚動正在談話的兩人。

　　王氏臉色晦暗不明，她勉強(qiáng)的握住莊茂家的手，掏心掏肺的說：“哪兒的話，我還得多謝大妹子來通氣兒，不然我們這一家傻子要被瞞到什么時候。不過，這事兒我還得跟他爹商量，恁的牛家難道欺負(fù)我偌大辛家沒個人！”

　　說到最后，王氏已經(jīng)難掩胸中氣憤。

　　莊茂家的這人，是有名的嘴巴碎愛嚼舌根，不過她倒不是編瞎話的人，王氏對她的話還是信個七八分的。

　　一想到她剛才說的話，王氏那口氣就咽在心里，堵得慌。

　　虧她以前還想著，過兩年等大丫出落的再利亮些，就打發(fā)她出門。誰知那牛家一家子，都是黑心肝的。

　　大丫剛落地就被辛老爹做主定了娃娃親，許給了辛老爹年輕時的拜把弟兄牛家長孫牛力。那時辛家還沒分家，在這種大事兒上王氏也插不上話。

　　再說桃莊離鎮(zhèn)上近些，那邊比起辛家莊來富裕上不少，力娃看著也是個全活孩子，王氏才勉強(qiáng)接受了這門親事。

　　前幾年聽說力娃被鎮(zhèn)上大戶人家的少爺挑中做了書童，王氏還慶幸兩家早早定了娃娃親。能在大戶人家做書童可是一份美差，既能跟著少爺讀書識字，還有月錢拿。

　　一想到自己將來有個會識字兒的女婿，王氏心里就熨帖。聽說，下人在大戶人家要是得力，主家還會幫他置份兒家業(yè)。

　　王氏甚至想著，要是力娃干得好，能留在鎮(zhèn)上以后她的女兒也是鎮(zhèn)上人了。

　　千想想，萬想想，她就是沒想到力娃那孩子會辦出這種丑事兒來。

　　陪少爺讀書多好的差事兒，力娃竟跟少爺廝混在一起，做了兔兒爺。被東家發(fā)現(xiàn)之后，一怒之下將牛力毒打一頓，然后趕出家門。

　　莊子里，對于這種事兒最愛傳鬧，聽說牛家在桃莊，眼下門都不敢出，被人指著脊梁笑。

　　王氏越想越心焦，她辛辛苦苦收拾個姑娘，難不成配給一個賣屁股的兔兒爺？

　　該說的話莊茂家也說的差不多，眼瞅著王氏現(xiàn)在無心應(yīng)酬，她起身告辭說：“那大嫂子你好好和有財(cái)哥合計(jì)下，我先回去燒飯了?！?p>　　“慢走啊，我這心里亂的慌，就先不送你了。”

　　正當(dāng)王氏心煩氣躁之時，大丫又嚶嚶的哭了起來，讓她腦袋更亂了。

　　辛夷若有所思的望著莊茂家離開的身影，從她們的只言片語中，已經(jīng)猜出了事情的經(jīng)過。

　　牛力在鎮(zhèn)上的丑事兒，這輩子傳回來的要早一些。前世是王氏在樹下納涼，偶然聽人講起了桃莊的新鮮事兒，才知道自家女婿竟成了兔兒爺。

　　這輩子么，大概莊茂家沒計(jì)劃搬走，他婆娘回桃莊時聽說了牛力的事兒，特地趕來辛家賣嘴。

　　想起莊茂家婆娘那張嘴，辛夷就直哆嗦，快嘴李翠蓮的嘴皮子指不定都沒她利索。

　　“好了，大丫你先別哭了，晚上我和你爹合計(jì)合計(jì)，一定不會讓你受委屈。”

　　到底是頭一個女兒，大丫聽話懂事，王氏把她當(dāng)做貼心棉襖，不忍心看著她落淚。

　　辛夷也挪著身子湊到大丫身邊，伸出手為她抹淚，輕聲安慰著：“大姐，別哭鼻子了，咱們辛家人多，有人敢欺負(fù)咱，我們兄妹七個人就打上門去?！?p>　　她邊說邊揮著小拳頭，惹得大丫哭到一半，實(shí)在不知該笑還是繼續(xù)哭。

　　妹妹的安慰，到底讓大丫略微好受了些，她暗自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不能嫁了那兔兒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