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
繁華的都市人來人往,即使入了夜也喧囂依舊,絲毫不肯停歇。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酒吧里,舞廳中,各種于黑夜中綻放光芒的人漸漸活躍了起來,在陽光下得不到解放的真實自己終于肆無忌憚的放縱著,狂亂著,咆哮著。
每一天每一天都是這樣,迷亂的夜晚。
橘黃的街燈,五彩的霓虹燈,閃爍的舞臺燈,將這個繁華的城市映照得光怪陸離。
繁雜的燈光之下,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偏遠的郊外亮起了微弱的白光。
在正好與鄰市接壤,幾乎要脫離這座城市管轄的地區(qū),有一個被青山所包圍,不大的湖泊。六座不高的山頭等間距的排列,將正圓形的湖泊包圍在中間,若連接六座山頭,便可畫出一個正六邊形,圓形湖泊就在正中央,毫厘不差。
這太過嚴謹?shù)膱D形不禁令人懷疑這里是否是人工產物,然而周圍一切的自然痕跡也只能讓人信服,不得不感慨大自然造物的神奇。
而此刻,這平靜得如鏡面一般的湖泊竟異常的亮起了微弱的白光。
反光?
看看陰云密布,完全看不見星月的天空,任何人應該都不會這么想。
那么,是有什么會在晚上發(fā)光的微生物嗎?
以普通人的思維來說,這大概是最說得通的理由了,可惜,在這個奇特的地方,并沒有哪怕一個普通人,有的,只是幾個從世人的視野中消失已久的“怪人”。
平靜的湖面慢慢蕩起了波紋,從中心往外而去,一圈一圈,波光粼粼,就似乎有什么在中心位置驚動了安靜的湖水一樣??粗l(fā)著光又無風自動的湖泊,六個穿著道袍的人分站在六座山頭,年紀不一的臉上卻都是一樣的凝重。
“果然……還是開始了?!?p> 一聲無奈而低沉的嘆息輕輕響起,卻不可思議的在六座山頭間回蕩,也不知是因為這夜晚太過安靜,還是發(fā)出這聲音的人有什么奇特之處。
聽見那聲音之后,六個人都把目光移向了上方,跟他們每一個人所站位置的距離全部相等的空氣中,似乎那什么都沒有的虛無里有著什么人存在一般。
“大哥,該行動了?!?p> 不知是六人中的誰發(fā)出了冰冷平靜的聲音,先前那聲音又是一嘆,然后,他們所注視著的地方不可思議的發(fā)生了輕微的扭曲,空氣就如下方的水面一樣輕輕波動起來,慢慢的出現(xiàn)了一個人的身影。
那是一個穿著赤色道袍的中年男子,他就那樣反物理學的漂浮在空中,身子毫不晃蕩,仿佛他腳下踩著看不見的地面一樣,成熟的臉上卻沒有血色,而是一片蒼白,劍眉也緊緊的皺了起來,看著湖泊的波紋漸漸變成淺浪,他再度嘆息一聲,喃喃開口。
“是啊,該行動了……這么多年過去了,總要有個了結才是……”
說完,他閉上雙眼,十分復雜的長嘆一聲,再睜開眼睛時,漆黑的眸子中已經全是果敢堅定。
“好了,開始吧?!?p> 話音一落,下方的六人一同捏起了個古怪的手勢,跟著他們腳下便亮起一點光芒,每個人腳下亮起的顏色卻都不一樣,分為黃、白、藍、綠、灰、金六種顏色。不同的顏色循著矮矮的山頭迅速往下延伸擴散,形成各不相同的奇特花紋,只是剎那間便與其他顏色的光芒連接在一起,變成了一幅鋪滿地面的奇怪圖畫。除了正中散發(fā)著淺淺白芒的湖泊以外,觸目所及之處已全是流轉的光芒紋路,這個古怪的地方就仿佛披上了一層彩色光芒織成的薄紗一般,朦朧而驚人。
看著花紋的光芒在下方匯合起來,站在空中的赤衣人也捏起了印訣,口中跟著低低的念誦了一句,而后,原本停止在湖岸邊的光芒紋路立即從四周向湖中心擴散,形成的繁復花紋卻變成了艷麗的紅色。
眼看著巨大的光芒紋路覆蓋了湖泊,赤衣人立即變換手印,同時低喝一聲。
“結!”
站在山頭上的六人應聲變換手勢,一縷更加耀眼的各色光芒立即從他們腳下延伸出去,眨眼就到了湖中心。仿佛是將六道不同顏色的光芒亮度吸收了一般,紅色的光芒陡然變得更加耀眼,而湖泊的白色光芒就仿佛被壓制了似的漸漸黯淡下去,水面也慢慢變回了平靜。
看著下方閃耀的紋路和平靜的湖面,赤衣人卻并沒有放松,反而沉聲對六人道:“不可大意,立即變換‘鎖字訣’?!?p> 六人立即聞聲而動,手中印訣翻飛,帶起一片片虛影,腳下的光芒也仿佛呼應著他們的印訣,一縷縷的閃耀著聚到湖泊的正中心,那紅色紋路卻沒有再變得更亮,而是一點點的由內而外變作了火焰般的顏色,耀眼而美麗。
眼看著鋪滿湖泊的紅色紋路就要完全變成火紅色,明白就快要成功的赤衣人心中稍稍一松,卻似乎瞥見什么東西從底下的湖中一閃而過,這讓他疑惑的眉頭微動,立即低頭去看是什么東西,卻什么也沒有看到,只有穩(wěn)定的轉變?yōu)榛鸺t的紋路。
錯覺么?
剛生出這樣的念頭,一絲與白光有些不同的古怪的顏色卻再次在湖底一閃而過,赤衣人皺起了眉,還沒等他生出什么頭緒,就見那一絲說不上來是什么顏色的東西陡然變大,從湖中直沖上來,剎那間便擊碎了覆蓋在湖面上的火紅花紋,在宛如玻璃碎裂的聲音中直沖天際。
就像是電燈的開關被突然按下了一樣,所有的光芒色彩瞬間消失了,在這沒有星月的夜晚,光芒突然消失就幾乎成了完全的黑暗,讓人什么都看不見。突如其來的黑暗中只聽見幾聲悶哼,還有吐出什么液體的聲音,血腥味立即在空氣中擴散開來,原本浮在半空的赤衣人也搖搖晃晃的落到了湖邊,勉強站住身子的他直直的看著眼前的湖泊——或者說,曾經是一個湖泊的凹地。
湖泊里的水全都不可思議的消失了,只剩下還有些濕潤的泥土顯露了出來。
這一切發(fā)生得太快了,誰都不知道剛才究竟怎么了,一時之間,黑暗中除了急促的喘息和痛苦的咳嗽以外,什么聲音都沒有。
喘了兩口氣,一個有些年輕的聲音開口道:“我們并沒有犯錯???一切……都很完美不是嗎?為什么……為什么還會這樣?”
聽著那不甘的聲音,赤衣人抬頭看向天際,那古怪的顏色卻早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他忍不住輕輕一嘆:“不,我們從一開始就錯了。我們……還是太低估它了……”
聽見赤衣人的話,六人都陷入了沉默中,甚至連喘息的聲音都被刻意壓制了,過了一小會兒,才聽見那年輕的聲音再度開口,卻像是自己喃喃自語。
“是低估了‘它’……還是‘他’呢?”
“都一樣!”
赤衣人的聲音突然變得強硬了起來,似乎被那年輕的聲音觸到了什么不能碰觸的傷口,緩了一緩,他才再次沉穩(wěn)的開口:“大家都傷得不輕,先回去把傷養(yǎng)好吧。嗣宗,你給‘道法界’傳個消息,告訴他們……”微微一頓,他的聲音又變得宛如嘆息。
“……‘陰陽眼’終于出世了?!?p> 聽見一個冰冷的聲音應了一聲,赤衣人望著漆黑的夜空,禁不住無聲的嘆息。
人間……可還能再有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