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厭惡
沒想到早就做出一副袖手旁觀姿態(tài)的廖蕾竟然會突然動手,而且還是對他自己的搭檔,關(guān)戎圖不由饒有興趣的看了起來。
瞥一眼陰冷的廖蕾,張龍潛微微一笑,卻不是那總掛在臉上的悠閑從容,而是帶著些許的囂張諷刺。
“怎么?這么快就忘記自己搭檔的名字了?”
“別想騙過我?!绷卫俚穆曇舻统亮藥追?,“你不是張龍潛?!?p> 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張龍潛的笑容卻燦爛了幾分:“反正搭檔更強對你而言又沒有損失不是嗎?何必在意這些呢?”
瞇起的眼中沒有任何動搖,廖蕾根本就不回答張龍潛的反問,只是陰沉開口道:“你身上有陰氣,我記得她有馭使靈,你就是她的馭使靈吧?”
見廖蕾死咬她的身份不放,張龍潛輕揚雙眉道:“是又如何?秋祭可沒有規(guī)定不能依靠馭使靈戰(zhàn)斗吧?”
“是沒有規(guī)定,但是張龍潛,”得到這變相的承認(rèn),廖蕾的眼中閃過一抹寒意,聲音驟低,“這,就是你的戰(zhàn)斗方式嗎?”
“他這樣問你哦,你要怎么回答?”
意識之海中各色靈力有序穿梭,最終匯聚于丹源之中,緩慢而平穩(wěn)的流轉(zhuǎn),當(dāng)風(fēng)星那懶洋洋的聲音在這里響起之時,那沒有被任何靈力色彩所照耀的角落略微動了一下。
平躺在那里的張龍潛翻了個身,將身子蜷了起來,然后才發(fā)出細(xì)微的聲音。
“……不回答。大哥,我說過了的吧?一切……都交給你了?!?p> 即使再細(xì)微,她的聲音還是清晰的傳到了代替她掌控軀體的風(fēng)星腦中,而當(dāng)中那一絲低落的意味也是再明顯不過,無法掩藏。
風(fēng)星沒有感到絲毫意外,因為自昨天回到陰陽家之后,張龍潛就一直是這樣了。
回到寢室沒多久,張龍潛便主動沉入了意識之海,卻沒有見風(fēng)星,而是獨自一人縮在角落。
這一天當(dāng)中的所有一切都在她的眼前閃現(xiàn)。
從得知學(xué)院對待“蠱術(shù)”的態(tài)度,到勸說廖蕾幫助學(xué)員們對付三只妖怪,再到面對重傷的田櫟與舒衡旭時冷靜上前的黑衣“清掃組”,然后,是短信上的幾個字。
全真派的對手組已死亡。
張龍潛緊緊的皺起了眉。
“學(xué)院的大型比賽也算是‘必然’事件的一環(huán),參與的學(xué)員均是生死不論,誰死了也不能怨誰。”
那個時候,周邈的聲音是那么的平靜,那么的理所當(dāng)然。
那不僅僅是因為周邈天性就十分理智,更是因為這樣的規(guī)則早已深入人心。
那,就是整個學(xué)院,乃至整個道法界的規(guī)則。
“生”與“死”,對于接受了這樣的規(guī)則的人來說好像根本就沒什么值得在意的,所以他們可以對別人的死亡毫無反應(yīng),可以冷靜的摧毀對手,也可以用盡手段的利用別人,而絲毫也不在乎他的安危。
陰冷的鷹目再次浮現(xiàn),蒼齊那沒有任何感情的狠狠一巴掌,就像是抽在張龍潛的身上一般,令她難以忍耐。
哪怕是對自己的血親,他也能如此冷酷無情。
對生死漠然,那就是“法師”們一直所存在的世界,即使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可左泠和南宮飄也一樣接受了這樣的規(guī)則,如今也只有白露絲毫不知道這世界的兇惡而已了,因為……
周邈已經(jīng)代替她承受了這些。
張龍潛的身子縮了縮。
明明是那么殘酷的規(guī)則,可是他們卻都一一接受了。
而白露,又能維持這份無垢多久呢?終有一天,她也會看清這世界的規(guī)則,然后就如其他人一樣,無可奈何卻又不得不在這個殘酷的世界活下去,而她張龍潛,卻對這個現(xiàn)狀無能為力。
那些人全都是她的朋友,是她重視的人,明知他們將會走向這樣的命運,她又怎么可能就這樣接受?
——可是,不接受又能如何?
這么弱小的她,這么無力的她,又能怎么辦?
張龍潛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厭惡之中。
她突然開始懷疑,自己一直堅持的道路到底是不是正確的?
她曾經(jīng)堅信無論怎樣的挫折磨難她都能夠堅持過去,因此她一直想要自己變強,以此保護重要的人。一直以來無論遇到什么樣的挫折,她都會一遍遍告訴自己,沒問題的,只要堅持下去就一定能做到的,所以她才能壓住心中的不安,近乎執(zhí)拗的一路向前。
可是結(jié)果呢?
當(dāng)看見那個背影越走越遠(yuǎn),她才終于明白。
她根本什么都改變不了。
沒法阻止學(xué)院里的瘋狂,沒法好好的保護想保護的人,甚至連他被迫的離開……她都無力阻止。
一直以來的努力,到底有什么意義?
胸口的黑暗咆哮而至,就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樣,隨著那個身影的遠(yuǎn)去,她的世界瞬間崩塌了。
既然無論如何都無法反抗,那么自己還要在這條道路上走下去嗎?
張龍潛不知道,她就這樣陷入了迷茫,直到季海云的陽雀符飛了進來,她也依舊滯留在意識之海不愿出去,只有風(fēng)星的聲音響起。
“季小子的陽雀符,叫你去比斗場了……你不回話嗎?”
因為張龍潛拒絕見他,風(fēng)星也只能通過聲音與她交流,所以他看不見張龍潛縮著身子,把臉埋進臂膀之間,只聽見她細(xì)微的聲音充滿了頹然。
“不了,我不知道要說什么才好?!?p> “那直接過去不就得了嗎?”
沉默片刻,張龍潛才發(fā)出低沉的聲音。
“……我不想去了?!?p> 風(fēng)星不由皺眉:“哈?你忘了今天你的對手是誰了嗎?那可是給你留下心魔的人,要是不再一次拼盡全力的交手看看……”
“就算再一次跟他交手又能如何呢?我依舊什么都阻止不了……”
這樣的學(xué)院,這樣的道法界,全都是她無能為力的東西,她想保護朋友的單純愿望看起來是那么的遙不可及,她的所有努力,對于那些掌控著規(guī)則,動輒之間就能在道法界掀起大波瀾的人而言,也不過是螳臂當(dāng)車一般的可笑吧。
……就連他也一樣。
分明知道他回去之后會是什么樣的境遇,她卻連阻止都做不到,只能任憑時間流逝,眼睜睜的看著他離去而已。
這樣的她……到底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