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一個小小的誤會。如果陸星霜早點知道,靈釧在最神秘的天心閣受訓(xùn)三年,就不會懷疑靈釧跟自己有著相似的經(jīng)歷——重生了。
而現(xiàn)在她先入為主,看靈釧的種種行為,跟出身經(jīng)歷難以關(guān)聯(lián),自然是認(rèn)定了自己的想法。畢竟,天生聰慧的人有,可世故人情方面,有誰能無師自通?
就這樣你猜測我,我揣度你,這對主仆還不知道未來彼此在對方的生命中占有多大的位置,還打算通過日常小事,慢慢考察對方,處于試探期。
瑣事且不提。陸星霜返家之后,外祖母郭老夫人思念心切,派人來接。正好六哥兒喝了幾天藥后,身子好多了,郭金芙便決定帶著一雙兒女去了母家。
至于兩個妾侍?就別湊熱鬧了,留著看家吧!
這是陸星霜有記憶以來,第一次來外祖家。
下了馬車之后,她就驚呆了。別怪她大驚小怪,實在是超乎想象——見過完全由金絲楠木做的房子么?皇宮也就幾座宮殿采用金絲楠木。她曾為高高在上的皇后啊,寢宮也沒奢華到用蜀錦纏繞房梁,用拇指大的珍珠做門簾的地步,相反還要處處低調(diào)。
用四個字來形容,郭家絕對當(dāng)?shù)闷稹按蟾恢摇钡姆Q號。
“難怪后來富甲天下,遭人嫉妒被抄家……看這富足程度,恐怕呈報上來的不足一半,私底下昧下不少!”陸星霜在心里小聲的嘀咕。
郭家真是太有錢了。
外人以為嶺南多山、多異族、多瘴氣,是個一去不回頭的苦寒之地??晒?,以及同樣土生土長的莫家、朱家,可當(dāng)嶺南是寶地。
這里出產(chǎn)上好的藥材,溫潤的氣候,加上多林多雨,各種珍稀藥材長得漫山遍野,到處都是。朱家就是最大的藥材商。
嶺南三大家的莫家,做的是另一樣更有名的生意——天下聞名的北海合浦珍珠。至于獨門生意“棺材”,呵呵,不忌諱的當(dāng)然不要錯過。忌諱的也不要緊,人么,早晚有那一天。
至于郭家,明面上是做山珍野獸皮毛生意的,不過親到其家,陸星霜還相信的話,可以自挖雙眼了。
作為后來活著見識過嶺南三大家下場的人,陸星霜覺得,最講究名聲的,是朱家;最講究實惠的,是郭家;而最聰明的,是莫家。
別看莫家現(xiàn)在是勢力最弱,而且因為經(jīng)營棺材,不大別人接受??煽纯词畮锥旰?,朱家垮臺了,郭家剩下幾支旁系茍延殘喘,就莫家一家子孫保全。
莫家的老祖宗,是個真正有大智慧的人,是個真正懂得“前人栽樹后人乘涼”的老人,生前一番巧妙布置,讓子孫受益無窮。
前世陸星霜太關(guān)心情敵,所以特別注意嶺南三大家的下場,對這位莫家老祖宗,記憶深刻。
莫家的事,讓她知道了一個道理:算得一時,爭得一時,都不是真的勝利。只有笑到最后,才是贏了。
心中懷著這種想法,對富裕到恨不能將金子貼在門框上的郭家……實在無法評論了。如果知曉未來會被抄家,郭家人還會得意洋洋的炫富嗎?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有足夠強大的智慧和洞察力,能預(yù)測到二三十年后。
郭金芙攜帶子女進了母家門,似乎比自己家還自在些。而六哥兒也熟悉,蹦蹦跳跳,不用人牽,就去找表兄弟玩耍了。
陸星霜也被塞給了四位表姐。郭曉敏,郭曉靜,郭曉儀,郭曉淑,依次排下,俱是穿金戴玉,打扮富貴。其中,長得最美的,當(dāng)屬四表姐郭曉淑,烏發(fā)柔順、肌膚白膩、五官明艷,就是還沒長成,身量不高。她幾乎是個翻版的郭金芙。
不過,最讓陸星霜喜歡,想要親近的,是二表姐郭曉靜。郭曉靜不算太美,鼻子眼睛沒甚出奇,只能算是長得順眼??蓺赓|(zhì)朦朧而婉約,眼眸微彎,不語似笑。
陸星霜見過六宮太多美人,普通的美色根本不會放在心上。而類似郭曉靜這種與世無爭、清淡自華的氣質(zhì)……絕對是蕭無礙的心頭好啊!
不知不覺間,她便親近這位靜表姐了,聽她怎樣開口說話,舉手投足怎樣動作,打聽平時什么消遣愛好,看什么書,喜歡吃什么。
也不過交談了一個時辰,郭曉靜那點簡單的生活就被她挖掘得點滴不剩。陸星霜開始失望,因為給她很好感覺的靜表姐,不是真的恬淡如菊,相反,是個不大能看清自己位置的人。
不然,她會知道自己的地位——不受寵的庶女,然后收起那些不適合她的金銀首飾,用簡單、質(zhì)樸、純凈裝扮自己。出身上低微一層,相貌上落后一層,再將淡雅出塵氣質(zhì)用金銀包裹了,還怎么爭斗啊?沒有一點長處了!
明明斗不過,還強逼著自討苦吃,除了嘆息,還能怎樣呢?
雖然失望靜表姐不是“表里如一”的人,不過陸星霜能理解生活在郭家的難處,而且相比較來說,郭曉靜的性情比較溫柔,她還是愿意與之相處的
夜晚,郭家大舅母要送陸星霜去敏大表姐那邊安歇,可陸星霜執(zhí)意要跟靜表姐一起,郭金芙很不樂意,可拗不過她,只能作罷。
“娘,您都看見了,霜霜根本不聽我的話,叫她往東,非要往西!”
“呵呵,這算什么,小孩子家家,耍點小脾氣不是正常嘛?她喜歡靜靜,就讓她跟靜靜一起住唄,什么大不了的!說起來,她也有三年沒回家了,你就順著她,又怎么了?”
“不是?。∧?,您不知道。女兒本來打算把霜霜養(yǎng)在敬安堂,朝夕相處的,母女感情不就越來越好嗎?可才三天,她爹就強逼給霜霜另外準(zhǔn)備院子!女兒到底做錯了什么?明明是想彌補的!”
說到委屈處,郭金芙又掉了幾滴眼淚。
郭老夫人搖頭拍了拍女兒的手背,“說到這事,女婿沒有做錯,怪就怪你不仔細(xì)!六哥兒年齡小,夜晚哭鬧是有的,你怎么沒想到星霜會因此睡不好呢?還連續(xù)三天!她白日瞌睡,你這個當(dāng)娘的沒注意?”
“我……六哥兒總是哭鬧,我心煩意亂,也沒睡好覺啊,忙著請大夫還鬧不清呢,娘,您怎么總是說女兒啊!您不疼女兒了?”
郭老夫人被小女兒鬧得沒辦法。最怕小女兒撒嬌,她一撒嬌,還怎么教導(dǎo)下去?
心腹覃家的見狀,笑呵呵的說,“二小姐這話,奴婢都聽不下去了。要說老夫人在幾個子女當(dāng)中,最疼的是誰,除了二小姐,還能有誰?”
“旁的不提,就說千挑萬選的親家,姑爺難道人品不好,長相不?。渴羌沂啦盍四?,還是性情古怪?二小姐看看二姑爺,再想想死掉的大姑爺!想想現(xiàn)在守寡的大小姐!”
提到大姐金桂,郭金芙的眼淚一收,面上露出悲傷之色,“也不知道大姐……”
“那是她的命,熬過著幾年再說吧,哎!”郭老夫人深深一嘆,無力的擺手。
覃家的察言觀色,繼續(xù)道,“二小姐,老夫人對你如何?想當(dāng)初,你可記得,因為給大小姐定下大姑爺這門親事,你哭鬧著,說老夫人偏心,朱家表哥跟你也是自小熟識的,卻不肯為你定下這門好姻緣,還賭氣說要嫁到行腳商,天南地北的,再也不跟老夫人母女相見。你可知道,老夫人當(dāng)時心有多痛?”
說得郭金芙頭深深埋在胸口,都沒臉抬起來了。半響,才撲到母親懷里,“娘,女兒不懂事么,您別記掛,女兒是有口無心,說的都是傻話、呆話、蠢話!”
郭老夫人撫著小女兒的頭發(fā),“傻閨女,親母女哪有隔夜仇的?當(dāng)年你賭氣發(fā)狠,娘是痛心,可該怎樣對你,還不是一樣嗎?你呀,如今都生兒育女了,只盼你在霜霜兒、六哥兒面前,拿出當(dāng)母親的細(xì)致體貼,可不能任性妄為了?!?p> 郭金芙流著淚,點頭答應(yīng)了。
覃家的抬眸看了一下郭老夫人,心底輕嘆一聲,但愿二小姐這回是真的醒悟了。總是跟自己的親閨女置氣,干什么呀?
星霜再怎樣,也是二小姐親生的女兒。越是得到姑爺?shù)南矏?,二小姐的地位就越是穩(wěn)固。若是適得其反,讓柳姨娘占著曾經(jīng)救過的功勞,可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