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波平師傅心很痛。
本來,老齊遭遇中年危機,感覺到自己功夫再難進步,這也罷了,重要的是一身祖宗留下的本事,總要找個人傳承。
可女兒志不在此,其他學員又天賦不夠,他遍尋不到得意傳人,都要放棄了。
忽然聽說女兒一個朋友,武術出奇地好,巧要來借住幾天,還想在自家武館工作,見面后切磋幾下,果然是出奇的好苗子!
此子就是小花教練,天賦、造詣、性格、心地哪哪都好,這簡直是天賜的高徒,下凡來幫自己實現(xiàn)夙愿的。
他恨不得馬上收為弟子,收為義女,甚至代師收徒,給倩倩當姑姑都行。
可就是這么一個好孩子,竟學壞了!學會夜不歸宿了!
被人引誘著,叛離了追尋武術奧秘的道路!
“她說昨晚在哪里?”老齊強壓著怒氣,聲音顫抖地問道。
“采漢博物館?”
他覺得這名字眼熟得很,趕忙回到剛才的視頻,翻到視頻簡介那一欄,果然寫著:“素材來自網(wǎng)絡,拍攝地采漢博物館?!?p> 或許是心懷父愛母愛的人,總有這種本能,老齊幾乎一瞬間就憑直覺鎖定了罪魁禍首:視頻一開頭抓人手那個小子。
看你長得花里胡哨,笑起來肯定很輕浮,好小子,老天叫你落在我手里。
老齊的拳頭攥得嘎巴嘎巴響。
踢館,必須要踢館!
……
中午一點過后,郊游的游客們終于都走了,韓子吟決定閉館兩小時,實行一條新規(guī)定。
他痛徹地總結了今上午的經(jīng)驗:說到底,亂成那樣,除了自家員工的顏值和人的愛美之心作祟,最背鍋的應該是游客類別。
這群游客都是沖著網(wǎng)紅景點來的,逗弄趙云和木蘭的坐騎被踢了也哈哈笑——說白了他們就是一群樂子人。
有樂子看就行,自己的一切設計,在他們眼里,都是網(wǎng)紅景點娛人的措施,哪能體悟博物館館方的深意去。
所以他決定給入門設立門檻,篩選有藝術追求的人,有國風文化底蘊的人,買票入內,這就使自己的計策有了受眾。
而這個門檻的細節(jié),那就要同古代人們,尤其是老曹商議了。
在此之前,曹操還有一項任務,那就是處理已經(jīng)被遺忘的青釭倚天。
這對絕世雙劍,對博物館來說是燒紅了的燙手山芋,可又不能單純地藏起來不放。
因為早上開館有幾個來捧場的鄉(xiāng)鄰,就是大家都圍著花木蘭時,徑自去了展廳那幾個人,事后對此提出了疑問:“多好的機會啊,為‘青釭經(jīng)濟’造勢,怎么把青釭劍撤掉不展了?”
韓子吟的回答十分爽快:“展!怎么不展?我給它‘造點效果’罷了,下午就開展?!?p> 非但如此,咱還要加碼呢,青釭出去了,倚天也不能放下。
有人問起,就說那十一萬二全花了倚天身上,好東西的底子在那里,十一萬在文物界又不算多,值肯定是值的。這樣韓子吟就可以擺脫別人心中“手里錢夠花”的印象,還能彰顯咱努力求進的精神。
然后再加些“料”壓住它的效果,出點昏招,讓它錢花出去了,收益卻絲毫都帶不來,這能怪韓館長嗎?就是智商問題罷了。
“努力夠了,智商不夠”,這套操作本就經(jīng)典,而且通過館長的查漏補缺,配合設置門檻的計劃,改進得更加完善,不可能再出岔子。又當又立的人設是穩(wěn)穩(wěn)的。
計劃很完美,可就是苦了老曹。
曹丞相此時膝上橫著兩把劍,面前擺著一瓶墨汁和一盆雞血,呆滯地望向遠方,十分我見猶憐。
放血的雞已經(jīng)午飯燉湯給花木蘭補了,肉大家都有份兒,此雞最后的使命,就是把青釭倚天涂成趙云來時的樣子,也就是旁人看起來像破爛兒的程度。
韓子吟大馬金刀地躺坐在沙發(fā)上:“涂啊老曹,真的,你信我,就給它抹埋了咕汰的,效果絕對好?!?p> 曹操哭喪著臉:“我愛這對劍至極,實難親手污之!況且我從未聽聞,誰家展覽新奇寶物賺錢,事前還專門毀棄賣相——此昏招也!子吟三思啊!”
昏招?
那可太好了!
我要的就是昏招!
還是針對你這種聰明人的昏招!
“哎呀,叫你涂你就涂嘛!”韓子吟拿著牙簽剔牙,“咱們家里就你心細又聰明,肯定能搞得天衣無縫。再說了,人家云哥都不說啥,青釭寶劍隨便給我搞,你曹孟德怎么能掉鏈子?!?p> “此乃我物也!我物也!自有背劍官夏侯恩佩戴!”曹操不干了,神情激動地指點著臥室走廊的方向,“他趙子龍不過是奪了我的愛劍!如此……”
一個強硬的轉折。
“……說來,劍是他趙子龍的囊中之物,合情合理?!辈懿僬~媚地看著搖輪椅路過的趙云,“子龍將軍,我說得可對?”
嘿,求生欲高啊,怕不是想起來當年被七進七出的日子了。
趙云不像霍去病那么好交朋友,不與曹操敵對并不代表完全接納他,只有在辦正事、合作的時候才肯給他點兒好臉,此時冷哼一聲走了。
曹操估計是很喜歡趙云的,不然怎么會下令“不許放冷箭只許活捉”。
此刻他馬屁卻拍在馬腿上,只能像被甩了一樣,自暴自棄道:“我涂便是了!”
十來分鐘后,青釭倚天絕世雙劍,又變成了垃圾站賣五塊的破銅爛鐵。
韓子吟看著它倆臟兮兮的樣子,被黑紅污垢嚴嚴實實地糊死了,好像剛從下水道里掏出來,直叫人想用倆指頭捏著丟掉。
“可以啊老曹,活不錯嘛!”他站起身來,“這事交給你準沒錯,你的下一個任務是想兩道考題,要求能篩選出對古董、文化這些有造詣的人,這對你不難吧?”
羊毛專逮一只薅。
曹操寄人籬下沒有辦法,只能又吭哧癟肚地答應。
想來也不難,這是他作為主公的專業(yè)課。
韓子吟拎著兩把臟乎乎的長條,跑到兵甲展廳里,左思右想,決定把青釭放回原處,把倚天豎放到甲胄里,就冒個頭在臉的位置。
別人問起的理由都想好了:“哎呀,劍是兵器,這才是它的殺戮本色。另一把呢,又說劍如人嘛,讓它像人‘穿’在甲胄里,沒毛病?!?p> 這一番話可謂幼稚、天真、理想主義到極點,就像小孩子過家家,“它怎么怎么,所以它演爸爸”這種說辭一樣,能直接把“傻”展現(xiàn)到淋漓盡致。
既然人都這么傻了,那博物館爛了,賣地還債,也合情合理。
完美的計劃。
要不咱當館長呢。
……
這段時間,老齊師傅手持電話呼朋引伴,老弟兄們終于要通知完了。
作為齊倩倩這位新時代少女的父親,老齊能與她沒有隔閡地交流,那自然不是一個不顧女兒面子,無理取鬧地打跑一切年輕男子的專橫老頭。
實際上,他是一個父愛爆棚,但是又能“合理地溺愛”女兒、徒弟和學員的人。
他想好了,帶壞小花那個男的不是開博物館的嗎?
那太好了,他就在對方最擅長的,各類立博物館需要具備的技藝上,與之一決高下。
老齊這幫朋友,都在文化行業(yè)深耕多年,不但有武術界人士,還有研究古董、書畫、金石、刀劍鍛造的專家,哪一項技能,都在博物館領域里不可或缺。
這幫人上門,那是正經(jīng)技藝切磋,不會敗了小花的面子,又能大挫那輕浮男人的銳氣。
“洛鈞??!”齊老師傅打了最后一個電話,“我啊,齊哥!有個事你來不來?啊,去給一個后生家掌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