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一離開不久后,狹長的通道里有不小的動靜傳來。
虞呦呦率先走出,若有所思地望了紀閑一眼。
在她身后,青醒氣喘吁吁追了上來。
一副凄慘的模樣,看得紀閑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位外門第七被打得像豬頭一樣。
臉頰浮腫不堪,腦袋大了一圈,他身上的衣衫凌亂,沾滿了血跡。
這或許就是越級對敵的代價吧……紀閑下意識“嘶”了一聲。
青醒手中提著一個人,這人全身氣若游絲,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布滿了細密的針孔,全身軟趴趴的,仿佛沒有一點力氣。
這些針孔的位置大多對應(yīng)經(jīng)脈竅穴,這是修為被廢了啊……紀閑若有所思,隨即看向青醒的身后。
那里被長條木棍串著兩個人,一個同樣渾身綿軟,四肢無力地下垂,另一個則是面目全非,不成人形,如同一灘爛泥。
一條粗壯的木棍串起兩人,被青醒挑在肩頭。
兩個軟綿綿的是虞呦呦下的手,另一個面目全非的看來是和青醒師兄兩敗俱傷。
看虞呦呦風(fēng)輕云淡,俏立在月下的身姿,紀閑暗自無語,桃花源怎么敢惦記這位呢?
“紀師弟,你沒事吧?”青醒來到外面,當即將三個昏死過去的執(zhí)事扔下。
他的面色帶著擔(dān)憂,發(fā)現(xiàn)紀閑完好無損之后才松了一口氣。
“里面出大事了,還好你躲得遠,沒被波及?!?p> 青醒來到紀閑身旁,眼中的震驚還未消退:“你看見有人……算了,當我沒說,你要是在場的話,肯定同樣被滅口了?!?p> “你是不知道,里面那些人被團滅了!”
那一柄柄長劍穿過心口,如同墓碑般聳立,回憶起大堂里的這一幕,他的面色又恍惚起來。
“換做是我,也能團滅他們所有人,但辦不到如此……”青醒斟酌著措辭:“精致!優(yōu)雅!他們的傷口處處皆在要害,仿佛那人揮劍毫不拖泥帶水……像是,像是藝術(shù)品!”
因為我趕時間,能一劍絕不兩劍,紀閑心道。
“幸好那人沒有繼續(xù)往深處來,不然以我的傷勢……”
青醒心有余悸,他那時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絲毫沒有余力。但轉(zhuǎn)念一想,小師叔也在那里,那人未必敢來,他不由向著虞呦呦那望了一眼。
虞呦呦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紀閑,嘴角微微勾起,脆聲道:“他呀,不會對我們出手?!?p> 看見這一幕,紀閑明白,這位小師叔一定猜到了是他出的手。
虞天衣知道他身具劍靈體的事情,是她當初從劍冢最深處老祖斷劍那得知的。
所以,她告訴虞呦呦了?
忽然,虞呦呦豁然抬頭,望向半空。
紀閑順著她的視線望去,一行人影正御劍而來。這是青醒師兄搖的人來了?
他下意識看向青醒,后者鼻青臉腫,反應(yīng)都慢了一拍。
很快,來人在不遠處降落。
為首之人,身材魁梧,氣息雄渾,當先向著這邊走來。
是護衛(wèi)隊的隊長,靳宏偉……紀閑認出來人,當初鄒田死后第二天,高軼被劫第二天,他都見過此人。
按理來說,來的人應(yīng)該是,虞天衣新設(shè)立分配的那些執(zhí)事。是因為通過青家的渠道,所以來的才是護衛(wèi)隊?
不過現(xiàn)在,他們來對了,因為里面躺著百余具尸體,正是他們負責(zé)的職務(wù)范圍。
靳宏偉來到三人面前,率先被鼻青臉腫的青醒吸引,隨后扭頭看了看紀閑,又看了看虞呦呦,目光一凝。
最后,他又看向青醒,疑惑道:“青醒?”
直到對面投來幽怨的目光,他倒吸了一口涼氣,隨即正色道:“這里發(fā)生什么事了?這么傷成這樣?”
青醒指了癱在地上的三位執(zhí)事,這一動牽扯到傷口,疼得他半天說不出話。
看清地上三人的面容,靳宏偉猛地一愣,深深地皺起了眉,掃了一眼紀閑:“你來說!”
青醒師兄看樣子是說不了話,小師叔……這位保安大隊長都不敢多看小師叔一眼,只能我來了。紀閑拳頭搭在嘴邊,輕咳兩聲。
將他和青醒事先商量好的說辭娓娓道來。
這條任務(wù)太特別,領(lǐng)獎勵的時候,外門事務(wù)堂倒未必會刁難他,但保險起見,他們約好通過青醒的渠道來領(lǐng)取,事后再行分配。
他們還考慮到,擁有進入桃花源資格的人并不會次次都去,這次桃花源被搗毀后,肯定還有漏網(wǎng)之魚。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所以青醒計劃著主動背鍋,準備對外聲稱,他才是始作俑者,紀閑不過是被他抓來充當敲門磚的人材。
他擔(dān)心紀閑擋不住那些人的明槍暗箭。
靳宏偉看了看紀閑身上外門弟子服,再對比青醒身上破破爛爛的雜役服,挑了挑眉,沒揭穿這一點。
接下來他聽到的故事,與事實大同小異。
青醒帶著紀閑進入桃花源,在收錄室翻閱資料,發(fā)現(xiàn)了桃花源觸目驚心慘無人道的罪惡行徑,于是通過家族通知宗門,等待宗門派人圍剿,沒想到有人通風(fēng)報信,他們只能強行出手,各自分工。
聽到有人通風(fēng)報信的時候,靳宏偉挑了挑眉。
當聽到里面百余名弟子身亡的時候,他豁然抬頭,目中的冷意仿佛能浸入骨髓,他的氣勢起伏,下意識劍氣鼓動。
沙石、落葉、枯枝,紛紛被吹散,周邊灌木歪歪倒到一片!
好強……紀閑在心中評估,護衛(wèi)隊這種武職和事務(wù)堂的文職執(zhí)事果然不能相提并論。
當初,他敢敲高軼悶棍,但換做靳宏偉,可能只能硬吃這啞巴虧了。
“哼?!庇葸线喜粍勇暽匾频郊o閑身前,化解了這股威勢。
青醒措不及防,被嚇了一跳,倒退兩步,跌倒在地上,牽動了傷口,疼得嗷嗷直叫。
靳宏偉顧不得許多,百余弟子在劍崖內(nèi)身亡,這是能驚動宗門上下的大事,他的嗓音低沉,肅然問道:“你可曾看到此人?”
他目光炯炯,直直盯著紀閑,桃花源只有一個出口,這人或許可以說是提前進入,但逃走的時候,你總該看到了吧?
“看到了一點點,但我離得遠,看不太清……”紀閑也知道,說是一點也沒看到的話有點假。
“你可看清那人的長相?”靳宏偉急切地問道,身子下意識微微前傾。
“這我哪兒知道啊,我就知道他的背影飄逸瀟灑……嘿~”
“那他的高矮胖瘦,你可曾看清?”
“這我哪兒知道啊……”
“那他的武功路數(shù)?”
“這我哪兒知道啊……”
“……”
靳宏偉剛一落地,就立即派身后的執(zhí)事進入桃花源,詳細探查情況。
此時,一個執(zhí)事臉色發(fā)白,腳步踉蹌,跌跌撞撞走來,上下嘴唇不停打顫,喃喃道:“造孽啊,這是何方兇人所為?太狠了!”
他的手中拿著一張字條。
靳宏偉不滿地瞪了他一眼,奪過紙條,一掃而過。
魔門對此事負責(zé)。
“賊子,欺人太甚!”
霎時間,他勃然大怒,周圍的空氣似乎都跟著暴躁起來。
紀閑抬頭看了他一眼,遞給他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