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明聞聲微微一笑,并不阻攔,然而他隨即驀地一愣:今天自己笑了幾次?難道我是個愛笑的人嗎?他忍不住咳嗽了一聲,轉(zhuǎn)頭問道:
“劉青峰可回來了?”
外頭自有人回復(fù)進(jìn)來:
“回世子爺?shù)脑挘瑒⑶喾逡褮w,還帶了一位婦人?!?p> “婦人?”
裴玉明動作略頓了頓,蹙眉道:
“那是何人?”
門外的聲音滯了滯,裴玉明的聲音已然冷肅下來:
“連傳遞消息也傳不全嗎,問清楚一件事有多難?。俊?p> “是,屬下省得了。”
門外靜了一小會兒,便又傳進(jìn)消息來說:
“屬下已然問清楚了,說是那位民婦姓方,乃是尋她的女兒來的?!?p> 方沁湄登時抬起頭來,驚喜交加:
“是我娘親到了嗎?”
裴玉明怔了一下,不以為然地挑眉低聲道:
“他幾時做事這般仔細(xì)了?”
他的目光掃過一臉雀躍的方沁湄,要出口的責(zé)備不知怎的便咽了下去,復(fù)淡聲道:
“罷了,便讓她們母女團圓吧,也不多她們這口飯吃,且還省了一個伺候的人,甚好?!?p> 說畢起身,撣了撣衣襟便邁步離去。方沁湄自是沒有去關(guān)心他的神色,而是喜不自勝地由人引著去見方嫂子了,兩母女見面,少不得彼此問候,見方沁湄一身是傷,氣得方嫂子幾乎要去尋人拼命,待問清楚實情,又連驚帶嚇,抱著自己的女兒大哭了一場,總算想起來自己的女兒身上還傷著,總不能讓女兒來勸慰自己,這才漸漸收淚,慢慢的好了。
方沁湄本要拉著方嫂子和自己一起休息,方嫂子只怕碰痛了她,堅辭不許,自己和守夜的丫鬟商議,換了她的羅漢床睡了。
一宿無話,待得方沁湄第二日醒來,梳洗完畢,在房中用餐之時才知道,那位將方嫂子引來的男子名喚劉青峰,一早便與裴玉明一道出門去了。方嫂子因想著是裴玉明一眾人救了自家的閨女,思忖著怎樣也要好好拜謝一番才好告辭,誰知裴玉明和那劉青峰竟是一去不返。
方嫂子起初心中難免七上八下,但此處的大丫鬟卻特意約她,說道:
“公子出門前特意吩咐過,小湄姑娘傷勢沉重,不宜移動,若是不嫌此處粗鄙,還請媽媽與小湄姑娘便在此處休養(yǎng),待姑娘好了又再論其他?!?p> 方嫂子聽了,心中越發(fā)忐忑,然而自己閨女確實傷勢沉重,少不得聽了那丫鬟的話在此安頓下來。她心里卻又默默想著,若是果然未來還不上這份恩情,大不了自己賣身為奴也就是了。
不提方嫂子心里的諸般思量,方沁湄在此安頓之后卻是百般隨心。她自來這異世之后就不曾任意的使用過熱水沐浴,也難得吃上一頓飽飯,更不提想要裝點得漂亮體面,在此處卻是一一實現(xiàn)了。
不僅是方沁湄這些日子過得優(yōu)渥,連方嫂子在內(nèi)也很是受了些享用,她本來得急,說白了是被劉青峰打暈了帶來的,穿的用的自然一概沒有。此處莊園內(nèi)的管事娘早得了吩咐,竟是內(nèi)內(nèi)外外一應(yīng)所需都準(zhǔn)備了出來,母女倆都是煥然一新。
這段時間也不知道裴玉明去做什么了,竟是一連二十余日都不曾在莊園露面。而方沁湄母女二人便獲得了難得的修生養(yǎng)息,方沁湄年紀(jì)本小,新陳代謝迅速,頭上身上的傷痕已經(jīng)好了個七七八八,連身材都略略豐盈了幾分。
方嫂子亦是如此,原本發(fā)黃的粗糙肌膚,因著不再操勞,轉(zhuǎn)眼就退了幾分暗黃,透出了幾分水色,眼角的疲憊也散了幾分,只是那種憂心忡忡的神情還壓聚眉間。
這一日午后,陽光正好,方沁湄正閑坐窗前,拿著一堆絲線跟著方嫂子學(xué)打綹子——她母女倆都是知恩的人,對自己在這里白吃白住的事很有些介意,便替那些丫鬟們分擔(dān)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女紅之類。
方嫂子手上不得閑,眼睛卻空著瞧向窗外——她手腳動作實在熟練極了,竟是全然盲打。就見一陣風(fēng)過,院子里的樹木簌簌落下許多葉子來,連屋內(nèi)也吹進(jìn)了些碎屑土末。方嫂子忙將木格窗的支棍放下,將窗戶嚴(yán)嚴(yán)實實關(guān)了起來,忽的皺眉嘆道:
“眼瞧著就要入冬了,若是這些時日再沒有大的進(jìn)項,今年冬天也不知該怎么過呢!”
方沁湄知道她是擔(dān)心未來的生計了,當(dāng)下淺淺一笑,放下了手中的綹子:
“娘親,此事女兒有個計較?!?p> 說著,她自床頭枕邊翻出兩只錦囊來,遞給方嫂子道:
“這是女兒前些日子得的賞錢,女兒琢磨著這或許可以當(dāng)作未來咱們做點小生意的本金。女兒這些日子也尋思了好久,上次女兒想出來的首飾花色應(yīng)當(dāng)還是取了巧的,女兒便照著那個想頭繼續(xù)來做些讓人入目不忘的首飾,豈不是好?”
方嫂子也是眼前一亮:
“你是說,專門做那些長得歪歪扭扭,賣不上價的珍珠?倒是個好主意……”
…………
嘩啦!一大包大小不一、各色各樣、長得什么形狀都有的珍珠被傾倒在一個黑色金屬大碗里,接著是第二包、第三包……許多的珍珠在大碗中跳動、碰撞,發(fā)出的聲音煞是好聽,如果方沁湄在這兒,她必然會忍不住說一句:大珠小珠落玉盤。
論理來說,聽到這樣動聽聲音的人,應(yīng)該擁有愉悅的心情,然而站在這個房間正中位置的朱掌柜卻是滿臉的陰云密布。他的面前,幾位面容蒼老的師傅也是將頭垂得很低,雙手在袖子中緊緊交握,噤若寒蟬。
朱掌柜氣咻咻的,背著手看著滿屋子的師傅和伙計,驀地出聲大罵:
“打了一輩子的鷹,你們偏叫鷹給啄瞎了眼!那個仙鶴珠花是什么稀罕物兒,怎么就讓那樣一個小丫頭片子給做出來了?!你們身為幾十年的首飾師傅,羞也不羞?!你們自己倒是說一說,有沒有這個臉面在我朱家銀樓做這份工,拿這份錢?!你們虧心不虧心?!”
溫馨提示:情節(jié)即將進(jìn)入第二卷~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