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還得浮生半日情

　　“我去?！睆埿》哺蓛衾涞幕卮鸬?。

　　對張小凡這迅速的回答，小白也是愣了一下，回想起當初那個大言不慚的鬼厲，心中頓時多了一絲悶氣，便嘲諷道：“怎么，現在怕死了？”

　　張小凡忽的認真道：“我怕的當然不是死字本身……而且若不去的話，豈不是辜負了你的一番心意？”

　　沒想到張小凡回答得這么有理有據，小白一時語塞，不服氣輕哼了一聲，但很快便想到了“反擊”的話語。只見小白轉向朱雀道：“小朱，路上你可要好好盯緊這家伙，他要是突然發(fā)起瘋來才能及時處理?！?p>　　張小凡聞言，只得默嘆小白這不服氣和數落人的水平——不愧是千年的道行。

　　朱雀卻是一愣，對小白道：“我也去嗎？”

　　小白見張小凡不再還嘴，心里自得其樂，對朱雀道：“你當然要去了，整天悶在圣殿干什么，守衛(wèi)的事情就交給白虎和玄武吧。再說，路上要是這家伙發(fā)起瘋來，我一個人可鎮(zhèn)不住。時間緊迫，明日便出發(fā)吧?！?p>　　朱雀默然。

　　張小凡清楚自己身體的情況，無論是噬血珠戾氣還是內傷，都該抓緊時間治療，所以對明天啟程便沒什么意見。

　　翌日，天還未亮，張小凡、小白和朱雀便出發(fā)了，第一站目的地是中原河陽城。

　　河陽城，地處青云山脈南部，本是扼天下咽喉，地理位置極其重要的一個城鎮(zhèn)。但因為大半年之前的鬼王之亂，現在的河陽城已經完全成了一座空城！不只河陽城，青云山方圓百里大小城鎮(zhèn)村落都已成為一片“死地”，唯有青云山脈如以前一般，巍峨高聳，仙氣繚繞，一副生機勃勃的景象。很難想象大半年前，十多萬人在這仙山上死于非命。

　　在這次禍亂中，青云門不畏邪惡，力抗強敵，不失仙家道骨之風，當是修真門派之典范，本應為世人傳頌，但不知為何，此間之事在神州浩土傳開之后，反而謠言四起，說青云山脈是一片被詛咒的山脈。

　　從那以后，普通人再也不敢定居這片山脈，因為不知道哪一天這片山脈又會“惹禍上身”，自己無端受到牽連。一些慕名本想拜入青云修真煉道的青年才俊也害怕“長生”未果，便先因門派丟了性命，從而選擇改投它派。若無新鮮血液的加入，過個兩三百年之后，青云門將后繼無人，正道領袖之位恐怕不保。當然青云門不會坐以待斃，自會尋找應對的方法，不過這些都是后話了。

　　三人御空飛行到青云山脈已是正午時分，小白和朱雀考慮到張小凡的身體情況，沒到河陽城便決定在山脈北部的樹林里休息。

　　但張小凡沒有落下地去，在林間找了一根暴露在陽光下的粗壯樹枝打起坐來穩(wěn)定體內的氣息。朱雀則找了個陰涼地方閉著眼睛端坐著，在心中綢繆后續(xù)的諸多計劃。

　　唯有小白沒有坐下休息的意思，正尋思著做什么打發(fā)這時間，忽然聽到從林子各處陸續(xù)響起刺耳的蟬鳴聲。

　　“吱——吱——”聽起來是越叫越有勁。但見小白悄然一笑，向著聲音傳來的地方摸了去。

　　只見小白在林間枝頭飛來飛去，所到之處蟬鳴聲便戛然而止，就這樣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小白才停下來在一棵樹前坐下，然后把手里捧的一堆東西放在面前——那是幾十只鳴蟬。

　　“哎哎，剛來就想走？”小白趕忙伸手把爬出去的幾只鳴蟬掃了回來，飛起來的幾只也被她瞬間攔截。

　　“喂喂！你們不要叫了，影響他們休息?！毙“子裰篙p按，將幾只剛想鳴叫的蟬壓在了地上。

　　若此刻有旁人在側，只會覺得小白是在捉弄這些昆蟲而已，但實際上，小白在做的是白狐一族學習某種法術前的必修課——“訓蟬”，當然小白早已習得了這種法術，現在她只是練練手，自得其樂而已。

　　就這樣三個時辰過去了，張小凡才從運功中醒轉過來?？吹较﹃栁飨?，張小凡明白是自己運功入了神，便立馬下樹去尋朱雀與小白，準備連夜趕路。

　　剛好見到二人，正對著地上一群鳴蟬。只聽朱雀邊指邊道：“這只是要爬走，這只想飛，這只想叫！”

　　小白大喜：“全都對了！”

　　張小凡這才插問道：“我們什么時候啟程？”

　　一聽張小凡問什么時候走，小白喜色全無，道：“怎么，都到山腳下了，也不去見見她們？”

　　“我這個樣子，只會讓人擔心而已?！?p>　　“若這是你們最后一面呢？”小白忽然道。

　　張小凡身子一震，腦海瞬間一片空白。

　　“說實話，就算有玄火鑒，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承受得住八荒火龍的火焰?！?p>　　張小凡明白了小白的意思，決定上青云山之后心中忽的涌起一陣苦楚。

　　「這次，別再說什么下次再見的傻話了！」

　　張小凡轉向青云山方向，道：“麻煩你們明日辰時，在河陽城門口等我了?！闭f完便御空而去。

　　小白看著張小凡遠去的身影，道：“小朱，你說為什么這世間癡情的男子在感情的事上總是傻傻的？”

　　朱雀搖頭輕嘆道：“女子不也是這樣么……”

　　張小凡先回了一趟草廟村，見房子還完好的立在那里，便頗感欣慰。

　　推開房門口，里面的情況卻在張小凡的料想之外——地板、床鋪、桌椅上并沒有落滿從瓦片上掉落的灰塵。張小凡也沒有多想，只道是這段時間以來沒下雨，便沒落下什么灰塵。只看了一眼，便關門而去，走向了熟悉的山林小道。

　　像以前一樣，去看碧瑤的時候，他會摘下沿路上看到的美麗花朵，捆扎成好看的花束送給她。

　　說起來，她喜歡賞花，還是他成為鬼厲后，朱雀告訴他的。

　　「一個多月沒來，也沒有花兒，她一定很寂寞吧……」

　　張小凡帶著愧疚不由地加快了步伐。轉過最后一個彎，他終于來到了悼念她的地方，但眼前出現的景象讓他忽然呆住了。只見碧瑤的墓旁不是想象中的寂寥荒涼，取而代之的是山花爛漫、百花齊放，他好像看到她就在花叢之中正對著他燦爛微笑！

　　“這些花是雪琪種的嗎？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她是不是常常過來，你們相處得如何……”

　　“我明天就要去祛除這伴我十幾年的噬血珠妖力了，你猜小白要帶我去的是什么地方？”

　　“竟然是黑石洞。對，就是當初我們和石頭一起去除妖的那個洞窟……”

　　“這一次我也不確定要去多久，如果我回不來，你不會怪我那么早就去了那邊的世界吧......”

　　時間悄然逝去，夜色慢慢將世界吞食，張小凡也是安心的離開。雖然所有花朵都失去了顏色，但他知道她也不會感到無聊了，因為他看到她眼中有滿天繁星，他聽到她耳中有群蟲鳴奏，他聞到她身邊有馥郁芬芳。

　　小竹峰望月臺。

　　“望月”作為青云六景之一，被青云門眾弟子悉知，但鮮有人知道，在沒有月亮的夜晚，望月臺上也別有一番風景。就如今晚，廣袤的天空仿佛蒙著嵌滿寶石的黑色面紗，人站立在望月臺這面小小的鏡子之上，便見凡塵共星空一色。繁星閃爍，星輝交相輝映，就算沒有喝醉，一時也分不清自己是在天上還是在地上。

　　也許是那些寶石太過璀璨奪目，黑夜中也不知是誰動了貪念，將其中一顆摘下，隨即一道藍金光芒劃過天際，直向望月臺墜落，眼看就要星臺崩壞。

　　“嗒?！薄饷⑾?，只伴隨著這輕輕的一聲。

　　群星間，是誰的目光，穿越萬千光年，在這一刻相接。

　　“小凡！”

　　那從星辰間飄落的美麗仙子，對凡塵俗世的所有思念，都在這一聲呼喚中迸發(fā)而出。

　　張小凡面帶微笑，心中卻不乏苦澀，道：“我知道你會來這兒?！?p>　　陸雪琪萬分感動，原本眉梢間的離愁化成淡淡的笑容，她輕輕地走到張小凡的身邊同他一塊坐著，也不說話，只靜靜地陪在他身邊，看著和他眼中一樣的風景。

　　張小凡也沒有說話。

　　他們之間習慣不說話，仿佛話語會將他們分隔，對他們而言只要身邊有彼此那便勝過千言萬語。

　　兩人就這樣倚靠著過了半個時辰。

　　“我...”張小凡終于狠下心要開口。

　　“你傷得重嗎？”陸雪琪忽的搶過張小凡道。

　　原來張小凡大戰(zhàn)云易嵐一事早已在修真界中傳開，而且十分迅速和廣泛，究其緣由一是因為這次進攻蠻荒圣殿的是修真界的各門各派，二是各門派因為云易嵐不在吃了癟，沒有討到好處，便大肆宣揚云易嵐的不是來。有些說得夸張了些，說什么：鬼王宗宗主鬼厲一人之力力克焚香谷谷主云易嵐。

　　青云門中傳的便是這個版本，所以陸雪琪只道是張小凡一個人對付了云易嵐，再加上張小凡許久不回，所以才會那樣問。

　　張小凡自是不知道外邊流傳的事情，與云易嵐那一戰(zhàn)他確實未受什么新傷，便道：“那一戰(zhàn)我只是修為消耗過度而已，所以多修養(yǎng)了幾日?！?p>　　但陸雪琪仍未寬心，問道：“你方才要說什么……”

　　張小凡道：“我要去祛除體內噬血珠戾氣，明日便要走?！?p>　　一聽張小凡又要離開，陸雪琪自是舍不得，但事關張小凡體內噬血珠戾氣，當然更為重要，便詢問道：“你要如何做？”

　　張小凡便將此行計劃與陸雪琪說了，但沒有告訴她祛除戾氣的風險。

　　陸雪琪早就盼望張小凡能早日擺脫噬血珠戾氣的困擾，所以便沒有多想，只是關心道：“大概要去多久？”

　　張小凡道：“我也不知道，畢竟是第一次這樣做?！?p>　　陸雪琪握緊了張小凡的手。

　　張小凡突然打趣道：“說不定只過個三五天，太熱了，受不了，我就又來這望月臺和你乘涼了?！?p>　　陸雪琪認真道：“你少貧，這次去了就要把戾氣完全祛除掉?！?p>　　張小凡也是認真答應道:“恩！”

　　張小凡此行其實還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也到了該提及的時候。

　　只聽張小凡問到：“這段時間你可有好好修煉天書一卷？”

　　見陸雪琪輕輕點頭，張小凡繼續(xù)道：“我這便傳你天書二、四卷，若是一卷修煉中還有什么疑惑，你就問我?！?p>　　“好?！?p>　　若是要常人半天便熟記天書二、四卷，這是絕無可能，但陸雪琪天資聰穎，再加上本身性子堅韌，達成此事還是十拿九穩(wěn)的，只是今夜無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