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丹眼看到樓下了，從電動車的后座下來，拍拍丈夫的背：“孫向陽同志，你這個理工男怎么那么單純？電視和小說看多了吧？以為小職員在公司大鬧一場、直接找總經理反映問題，總經理就能主持正義、提升職員為部門主管甚至部門經理，撤銷石勇副總經理和洪蕾部門經理的職務？你想什么呢？石勇和洪蕾又沒有貪污挪用公款、吃回扣等嚴重影響公司利益的行為，老板不會撤掉他們?！?p> 孫向陽不服氣：“找總經理應該會起點兒作用吧？”
葉小丹背著手，一副老干部說教的模樣：“同志，認清楚現實吧！一點兒用也沒有。我一個小職員要真是越級找總經理反映問題，除了得罪我們投資部的部門主管、部門經理和主管我們的副總經理，更在挑戰(zhàn)其它部門經理和副總經理的權威，他們會聯合擠兌我。就算我當上部門主管，以后也很難開展工作?！?p> 孫向陽不信，邊鎖車邊問：“不會吧？你只是反映你的問題，怎么會得罪那么多人？”
葉小丹笑了：“這就是一個體系的弊端。你想想，如果其它部門的工作人員也像我一樣越級反映問題，公司不就亂了嗎？每一個在公司多年提不上去的人都能看到公司各種各樣的問題，而占領了部門經理和副總經理位置的上位者是不會允許既得利益被瓜分。”
“你說的太深奧了。不就是總經理怕其它部門的人有樣學樣，公司天天要處理職工告狀的問題嗎？”
葉小丹哈哈笑：“就是這個道理。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公司只要發(fā)展成規(guī)模，里面的各類人員就開始劃分派系，扶持自己人。只可惜?。∥也欢救ψ?，被排擠出來也是正常?！?p> 孫向陽輕輕地說：“小丹，我會努力，爭取有實力讓你做全職太太，不在家里受那股鳥氣?！?p> “好，我等著，給你十年的時間，你一定要成功??！我要提前兩年退休，周游天下美景。”
孫向陽捧住她的臉，用腦門貼她的額頭：“謝謝你，小丹?！?p> 葉小丹一把推開他：“老夫老妻的，讓鄰居看到像什么樣子？快點上樓，閨女可能都等著急了?！彼蠘翘?。
孫向陽笑著跟在她的后邊。他失業(yè)一個多月在家，小丹從來沒說過他，也不消極抱怨，跟往常一樣，日子該怎么過就怎么過，平時怎么消費，現在也依舊如故，這無形中讓他的壓力減輕了不少。
葉小丹到家，打開房門：“希希，媽媽回來啦？”
孫明希跑出來：“媽媽，我還真以為你會通宵加班呢！”
“不用加班啦！你現在舒服一些嗎？”
“好多啦！”她依在葉小丹的身上，“媽媽，明天你還要去值班，太辛苦了吧？”
葉小丹摸摸她的頭：“不會辛苦，就是去項目現場轉一圈，就像去一個新的地方散步。你吃晚飯了嗎？”
“吃過了。爸爸晚上燉的羊排，給您裝在保溫桶里一些，說要送到您的單位！”
孫向陽把羊排從保溫桶里倒入碗里：“還很熱，媳婦兒快吃?！?p> 葉小丹洗完手坐下，啃掉一塊熱乎乎的羊排，喝兩口羊湯，感慨道：“真暖和，真幸福??！”
孫向陽笑：“吃上羊排就幸福啦？”
“對。我這輩子最希望的就是無限制的吃羊排羊肉?！?p> “這個目標不大，我一定滿足你?！睂O向陽坐在她的身邊，“媳婦兒，你們單位發(fā)生什么事了，怎么明天還需要去工地巡視？”
葉小丹大口吃羊排和蘿卜，吃的不亦樂乎：“公司今年攤子鋪的比較大，很多工程款沒有給承包商發(fā)下去，怕底下的人鬧事，要求全公司的人都要到工地巡視，安撫人心。”
孫向陽不滿：“那明天也應該是部門經理或者部門主管先去??！干嗎要你去打頭陣？”
“我下午在你堂叔堂嬸家里沒有看到洪蕾他們的電話，趕過去晚了，耽誤了大家的時間。所以，洪蕾就讓我第一個去，當然里面也包含整我的意思。沒事兒，明天早晚去一趟就回來了，我們看守的項目離咱家不算太遠，我很快就能回來?！?p> 年三十的早上，葉小丹起了個大早。但是，孫向陽起的更早，已經把早飯做了出來，桌上擺著雞蛋、饅頭。他端著一盤烤羊排：“媳婦兒，多吃點兒，年三十還去值班，辛苦你了?！?p> 葉小丹笑呵呵：“辛苦的人是你，大清早上就起來做飯。有夫如此，婦復何求？”
“娘子謬贊?！?p> 夫妻兩個說說笑笑，葉小丹吃飽喝足之后，出門去了南灣項目的工地。
葉小丹原本就想著在項目工地外圍轉上一圈就回家。如果領導問起來，就說大門鎖了沒有看到人，被領導罵一頓也就算了。沒想到事情竟然和她預想的那樣，項目的大門大開著，有一群人站在門口四處張望。
承包商老呂看到她走過來：“葉工，是你啊！歡迎你來這里給我們指導工作?！?p> 葉小丹吃了一驚：“呂經理，是你?。 彼睦镎f這人可不好打交道，事兒多，今天可能會有些麻煩。
“什么經理？叫老呂?！崩蠀卫?，“葉工，咱們之前就打過多年的交道。你之前跟進的幸福小鎮(zhèn)項目，還是我做的前期開發(fā)工作呢！還記得不？”
“當然！好幾年之前的事情了。您現在怎么樣？”
老呂直接說：“不好?！?p> 葉小丹無語。
老呂快言快語：“我是這個項目的承包商。葉工，咱們之前合作的挺愉快，但是，你們公司這次做的不地道，這都過了多長時間??？你們的承包款還沒有下發(fā)。我都沒有辦法給底下的建筑工人發(fā)工資。這里面有好多是農民工，國家政策有講，誰也不能拖欠農民工的工資。你們公司這樣讓我很難做呀！”
葉小丹也很難為情：“領導說年后一定給你們付款。”
他身后的工人嚷嚷：“年后什么時候？”
“復工的第一天嗎？還是正月十五之前?！?p> 老呂賠笑：“葉工，這也差不了幾天，兄弟們幾個月沒法工資了。您干脆讓公司今天就給我們解決了吧？”
葉小丹也笑著說：“呂經理，你這不是難為我了嗎？今天年三十，公司財務都放假了，我上哪兒給你領錢去呀？”
“今天，全國人民都放假，但是，我們這里沒有放假，我工地上一大幫兄弟們都等在這里，盼著你們早點給我們發(fā)工資?！?p> “我會給公司如實反映你們的困難?！?p> 老呂的眼神尖銳：“葉工，你今天過來是檢查項目現場安全的吧？”
“對，看到你們，我也放心了，先走了。”葉小丹想溜。
“別介。”老呂擋在她的面前，“葉工，我們項目用水用電都是接的臨時裝口，存在安全隱患，你幫我們記下來，上報公司唄！”
“你直接跟工程部的人說就行?！?p> 老呂語氣誠懇：“葉工，你這樣在門口看一眼，怎么能幫我們解決現場安全隱患??？你看看我們生活的環(huán)境，就知道我們生活的有多惡劣了。你來項目一趟，最不濟，也得拍幾張照片回去，好給我們向公司反映問題??！”
“好吧！”葉小丹硬著頭皮答應。
老呂給工人們使個眼色。
葉小丹沒注意，對著工地拍幾張照片之后，扭頭發(fā)現老呂不見了，身邊只有虎視眈眈盯著她的一群工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