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某些過去,某些期待
背著冰室侑回到家,把飯團交給泉悠月,然后留下一句“聲優(yōu)的事情有點進展”之后,名冢彥就把自己鎖進了房間里。
眼下他需要著急的事情不是別的,而是黑道的事情。
所以,給手機插上卡,確認各項功能就是最主要的事。
搗鼓一陣,名冢彥總算打開手機,折騰好了各項設(shè)置。
然后手機的默認鈴聲就響了起來。
來電號碼很熟悉,和他剛剛選好的號碼相差不過幾個數(shù)字。
名冢彥嘆了口氣,接起電話,“冰室同學(xué),有什么事情直接說不就好了?為什么要打電話?”
“因為泉小姐還不知道我是神宮的巫女?!北屹届o回答,“我現(xiàn)在在房間里,泉小姐在客廳里。”
“還真是……”名冢彥失笑以對,“不過冰室同學(xué)既然提起巫女的身份,應(yīng)該是知道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不確定這些消息對名冢君有沒有用?!北屹У幕卮鹩行┆q豫,“關(guān)東和關(guān)西相隔的距離,足夠讓神宮傳來的消息變得不準(zhǔn)確?!?p> “但那總比沒有消息要好?!泵┲皇菗u頭,“而且,渡邊老師那里也會有消息……兩邊結(jié)合起來,可能會更好些?!?p> “嗯,既然名冢君這么說……”
……
掛斷通話的時候,名冢彥不知道應(yīng)該用什么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
說是輕松吧,也談不上,畢竟就從女孩那里傳來的消息來看,中部地區(qū)混進來的人大概有三四個,雖然不能鼓動起什么特別大的浪潮,但人在暗處,不得不提防,多少讓人心煩。
但說是凝重吧……
也算不上。
因為他們不敢公開把這件事情捅到臺面上來說,畢竟極道無論在東日本還是西日本,都屬于人人喊打的角色。
真要是搞大了,那無論是主民派還是制統(tǒng)派,都很樂意收拾一下爛攤子,拉高一點己方的聲望。
所以,如果能解決掉眼前的黑道,剩下的黑道大概也不會再來碰名冢彥。
畢竟成本和收入完全不對等,錢沒了也就沒了,人沒了可就沒法繼續(xù)花錢了。
換句話來說,名冢彥短時間內(nèi)的當(dāng)面之?dāng)?,也就先前石原崇寬提及的,大約十來個人的小黑道幫派而已。
“十來個人的黑道幫派……”名冢彥坐在桌前,手指輕點桌面,“除去渡邊老師那里,之后還是要拜托石原先生多注意一下黑道的事情才行……”
短信的鈴聲突然響起,將名冢彥從沉思狀態(tài)驚醒。
「名冢君,剛剛忘記說了,記得注冊Line?!?p> 來信人是冰室侑。
「我知道了,等和渡邊老師聯(lián)絡(luò)過之后就會注冊?!?p> 發(fā)還完短信,名冢彥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然后看見泉悠月和他的被子都放在床上,沒有整理。
“泉小姐起床之后沒有整理被子嗎?”名冢彥有些好笑地彎下身,準(zhǔn)備疊好被子。
抓住被子一端,他用力拍打了一下。
地上傳來“叮”的回響。
“嗯?是……泉小姐的東西?”名冢彥投去目光,看到地上有塊小小的,像是刻著文字的金屬牌。
而且牌子上的字跡已經(jīng)磨損許多,幾乎快要看不清。
帶著些許好奇,他撿起牌子隨便看了眼,就放了桌上。
片刻后,整理好被子和看起來被折騰的不輕的枕頭,名冢彥拿起金屬牌,走向門外。
“泉小姐……”他走向客廳,卻沒有看見少女的身影。
轉(zhuǎn)頭走向后院,名冢彥確實看見女孩的背影,卻發(fā)現(xiàn)她一動不動,似乎在發(fā)呆。
連腮幫子都鼓鼓的,像是吃進一口什么東西之后,忘記了咀嚼。
“泉小姐?”名冢彥走到泉悠月的身邊,輕輕拍了下她的肩膀。
“啊……”少女輕呼一聲,不過所幸沒有做出什么反擊動作,只是努力咽下飯團,回頭看向名冢彥,語氣有些責(zé)怪,“名冢彥,你嚇到我了?!?p> “泉小姐也太不講道理了……”名冢彥一時無語,“泉小姐自己出神了,那我除了拍肩膀以外,應(yīng)該怎么讓泉小姐回應(yīng)?”
“可以走到我前面提醒我?!?p> “在完全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突然有個人到了泉小姐的正面……”名冢彥打了個響指,“只怕會更加嚇人吧?”
“好像是的……”泉悠月想了片刻,決定略過這個自己不占理的話題,“所以,名冢彥你……特意找到后院來,是要告訴我什么事情嗎?”
名冢彥瞥了一眼她捏在手上的飯團,笑出聲來,“如果我說是來旁觀泉小姐和倉鼠相似的進食,泉小姐會是什么想法?”
“踢你一腳。”泉悠月毫不猶豫地抬腳就要踹。
早有防備的名冢彥后跳一步,完美躲開。
“哼,名冢彥,你是不是早就想好要用這句話來惹我?”沒有踢到名冢彥,少女看起來也沒有不高興,“不過……如果沒有重要的事情,你是不會來找我的吧?”
“泉小姐怎么知道?”名冢彥還想著走近,聽到女孩的話語,反而愣了一下。
“你這家伙,平??雌饋砜傁矚g捉弄我,而且還很討人厭,但一到重要的事情,總是會正經(jīng)到讓人感覺無趣……”泉悠月又咬了一口飯團,細細咀嚼,“看你剛才的樣子,明顯不是打算捉弄我的樣子,所以……”
“我已經(jīng)被泉小姐摸透了嗎?”名冢彥故作驚訝,“那我是不是應(yīng)該立刻掏出手機,把泉小姐的樣子拍下來,作為要挾?”
“你拍下來好了?!鄙倥忠Я艘豢陲垐F,怎么看怎么有點自暴自棄,“反正發(fā)到網(wǎng)上去,不久以后就有人來抓我了?!?p> “咳咳,我沒這個意思。”名冢彥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只能輕咳兩聲,“主要是剛剛在收拾房間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了一樣?xùn)|西,不知道是不是泉小姐的?!?p> 一邊說著,他一邊拿出從被子里掉出的金屬牌,在泉悠月面前晃了晃。
“是我的?!迸⒎畔率种械娘垐F,神情認真,“請把它還給我?!?p> “我沒打算扣留什么東西?!泵┬χf還了金屬牌,“不過泉小姐這么認真的樣子,倒是很少見……是因為這個金屬牌很特殊嗎?”
“是很特殊……”泉悠月小心放好金屬牌,繼續(xù)咬起她的飯團,只是略微有些口齒不清。
“泉小姐愿意分享特殊之處嗎?”名冢彥干脆在草地上隨意盤腿坐下。
“這不是什么很秘密的東西,告訴你也沒有關(guān)系?!比圃螺p輕搖頭,咽下最后一口飯團,輕輕捏著手中的包裝紙。
“我已經(jīng)做好傾聽的姿態(tài)了?!泵┬χ卮?。
老實說,雖然之前泉悠月也有認真和他坦白身份的時候,但剛剛少女認真向他討還金屬牌的樣子,還是讓名冢彥多少心生好奇。
“名冢彥,你知道很多士兵在上前線的時候,會帶著名牌嗎?”
“當(dāng)然,很常見?!泵c點頭。
“爺爺在去參加那場大戰(zhàn)之前,是中部地區(qū)的農(nóng)民。”女孩的語氣沒有多少起伏,仿佛在敘說和她完全無關(guān)的事情,“戰(zhàn)事開始前,奶奶給他做這個,讓他帶走。
“戰(zhàn)事失敗以后,好多人都被抓去北國,在那里做苦力。”
苦力啊……
名冢彥嘆了口氣,沒說什么。
“他被抓走去前方參戰(zhàn)的時候,還不到二十歲。可奶奶說,等他回來之后,除了手里還攥著沒了鏈子的名牌以外,看上去已經(jīng)像是四五十歲的人?!?p> “爸爸二十多歲的時候,北國發(fā)生動亂,中部地區(qū)的北國人撤走,被壓制很久的極道們重新出現(xiàn)?!迸⑸钗跉?,壓抑住自己的情緒,“爸爸說……他那時候和爺爺大吵了一架,說他必須去參加極道,否則沒辦法保護家人……”
那位玉衡……還有這樣的過去嗎?
名冢彥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然后,爺爺很快就離開了人世,把那塊刻著他名字的鐵牌留給了爸爸。”女孩終于忍不住情緒,晶瑩在眼眶中聚積,“爸爸被抓走那天,除了告訴我快點逃出中部地區(qū),剩下給我的,就只有這塊鐵牌?!?p> “爺爺想著奶奶,所以攥著牌子,活著回到了中部地區(qū)。爸爸想要我活著,所以把鐵牌給了我?!鄙倥曇暨煅剩翱墒恰墒俏疫€想把這塊牌子還給爸爸……”
“那泉小姐就等到時機合適的時候,再把牌子還回去。”名冢彥站起身,走到女孩面前,“現(xiàn)在哭,可沒什么用處?!?p> “哭怎么都是沒有用處的,我知道!”少女努力壓制語氣的波動,讓自己聽起來不像有哽咽,“我只是看到這塊牌子,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而已……”
“好吧,我本來還想說說聲優(yōu)的事情,或許能讓泉小姐開心一點?!泵o奈搖頭,“但現(xiàn)在看來,泉小姐或許不會想聽?”
“我要聽?!迸⒛ㄈパ劢堑臏I珠,“做聲優(yōu)不僅是我的夢想,還是爸爸對我能好好活下去的期望。”
“這樣看來,泉小姐的動力會很足?!泵┹p笑著,“不過,看在泉小姐今天有點傷心的份上,我決定做一回大好人?!?p> “什么大好人?”少女有些疑惑,“名冢彥,你又打什么壞主意了?”
“泉小姐,你這樣也太傷人了?!泵┥钌顕@了口氣,“我本來還想著說,如果泉小姐晚上想吃什么東西,不是太貴的話,我可以出去買食材回來做……
“泉小姐不在意的話就算了?!?p> 他微笑著,看著泉悠月。
“誰說我不在意的!”女孩急急反駁,“我想吃壽喜鍋!”
“泉小姐這個要求著實有點高……”名冢彥擺出頭疼不已的樣子,“壽喜鍋可不便宜?!?p> “可名冢彥,你答應(yīng)我了……”少女看上去可憐兮兮。
“我不是說過,不太貴的話,可以買回來做……”名冢彥嘆了口氣,“算了,我也好久沒吃過壽喜鍋了,下午我去商店街看看。”
“名冢彥,你果然是個好人?!?p> “泉小姐如果不想我現(xiàn)在反悔的話,就收回剛才那句話。”名冢彥瞥了一眼少女。
“對不起,我收回。”女孩的反應(yīng)相當(dāng)快。
“另外,說回到做聲優(yōu)的事情?!泵⒃掝}引回先前的內(nèi)容,“事先問一句,如果讓泉小姐參加規(guī)格很小,給不出任何資源的事務(wù)所,泉小姐愿意嗎?”
“那算什么?”泉悠月鼓了鼓腮幫,“名冢彥,你在小看我的決心。”
“泉小姐的決心在哪里?”名冢彥左顧右盼,“對不起,我真沒有看到?!?p> “你……”少女看起來又想踹他一腳,但最終還是忍住沒動,“反正也只是說說而已,沒有真正的機會。”
名冢彥笑而不語。
眼下看來,他和石原崇寬達成約定的必要性越來越大。
畢竟他已經(jīng)癟下來的錢包需要十萬円。
畢竟他對付黑道,或許需要石原崇寬的某些消息。
畢竟泉悠月想進入事務(wù)所,或許需要石原崇寬的幫忙。
“喂,名冢彥,你在笑什么呢……”女孩對他的表情很不滿,“我是在說真的!”
“泉小姐有決心當(dāng)然是好事,只是希望以后有機會展示?!泵┙K于不再逗弄泉悠月,“好了,東西也還給泉小姐了,我還有事情要忙,先回房間了?!?p> “嗯?!鄙倥皇屈c頭應(yīng)答。
“咦,泉小姐今天竟然沒有想著趕我走嗎?”
“你今天又沒有主動捉弄我……”女孩低聲回應(yīng),“而且最后說那些話,也只是為了讓我沒那么難受而已……我又不是不懂?!?p> “泉小姐說什么?我沒聽見?!泵惖剿纳磉?,用手做出傾聽聲音的樣子。
“果然,你這家伙……還是這么討厭?!比圃螺p輕拍掉他的手。
“行了,我走了?!泵┳叱鰩撞?,“還有個飯團,要我給泉小姐帶過來嗎?”
“不用!”少女沒有回頭去看,只是聽著腳步漸遠,通往后院的門關(guān)上。
“爸爸,我好像在東京碰到了……碰到了沒有那么壞的人?!?p> 她望著蔚藍如海的天空,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