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夕陽徹底落入地平線、天際藍色和墨色的云層交相輝映的時候，他們約定的時刻也已經(jīng)到了。李晚放學之后在對面的甜品店只點了塊蛋糕，便一直坐著等待閻明來找她。直到她吃完整個蛋糕，又看了許久外面路過的行人之后，閻明才姍姍地出現(xiàn)在門口，對她招了招手。
“走吧，現(xiàn)在去找他們嗎？”已經(jīng)是晚上的8點了，外面的天已然是全部黑了下來，路兩旁的燈光依舊是昏黃昏黃的。李晚只覺得今晚的天空似乎更暗了些，竟是除了啟明星之外，便再看不清其它的星星。
“不急，現(xiàn)在還早，我們慢慢過去吧?！遍惷鹘袢杖源┝艘簧砗谏囊路?，在她的印象中，他倒是一直沒有其他的顏色，不過李晚瞥見了他衣服上的花紋，竟是與轉(zhuǎn)生輪上面的極為相似。
李晚只跟著閻明朝馬路邊走去，自是也不問他究竟是朝哪個地方而去：“你們往生殿的人……生活方式也會像我們一樣嗎？”
二人走到馬路邊，閻明從兜里拿出一把車鑰匙按了下，隨即停在路旁的一輛黑色車輛便閃了幾下車燈。他上前幾步為李晚打開了車門：“隨著年代的更迭，我們需要做出相應(yīng)的改變，這是往生殿每個人都要學會的事情。但有些習慣是很難改變的，就像長溪習慣了住在晚來眠，而我習慣漫游于這天地間。還有你好奇的，下次可以帶你去制衣局看看，那是往生殿專為閻羅服務(wù)的店鋪?！?p> 李晚雖已習慣了閻明的見微知著，但方才自己不經(jīng)意的一個眼神就被對方捕捉到，看來她還是有些疏忽了他的能力：“謝謝?！彼戳斯创浇牵届o地表示著自己的不置可否，隨即坐上了這輛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車。
車輛一路平穩(wěn)地行駛在寬闊的馬路上，他們是向著東郊的方向而去，其中不可避免地要經(jīng)過繞城環(huán)線。即便是在周內(nèi)，道路上的車輛仍舊是川流不息，一時間二人竟是被堵在了高架橋上。李晚見慣了如今的人的浮躁與焦急，常常在坐車的時候會碰見破口大罵的司機，一般情況下她都是漠視不理的，只覺得等待也并非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不過今日堵車的時間的確是有些久了，她坐在車內(nèi)越發(fā)地暈車嚴重。反觀坐在駕駛座的人，倒還是一臉的從容不迫。
閻明將自己旁邊的車窗稍微打開了半扇：“快到了，下次，還是用最快的方式好?！?p> “你不知道我暈車？”李晚沒來由的問了一句，之后才覺得這句話是有些欠妥，“唔，我的意思是，不能悄無聲息地讓車輛順利行駛起來嗎……”
“只是不知道是何種程度，這次就知道了?！遍惷鬓D(zhuǎn)過頭又看向車外：“我們不能做出任何可能會暴露或者改變?nèi)私缱匀环▌t的事情，不過，你倒是提醒我了。”李晚只見到他輕輕揮了揮手，眼前的車輛就不見了蹤影，寬闊的環(huán)線立交上，登時就只剩下了他們的身影，閻明對著她清淺地笑了笑，一邊發(fā)動著車輛：“平行隧道罷了，這下的確是很快就到了?！?p> 接下來的一路都暢通無阻，李晚在市里待了這么多年，今天還是第一次感受到這里的空曠，目之所及全無任何人的身影，這種感覺，像極了喪尸電影里，在風中獨自屹立著的孤城。她心想，這必定不是閻明第一次處于這樣的環(huán)境，只是見到這樣的荒蕪，她就已經(jīng)是心有不安了，她無法想象，一個人長久地生存在這樣的世界，究竟是種什么樣的孤寂，也難怪，她總覺得他被籠罩在孤獨之中……
“到了?！避囕v在東郊的一個老小區(qū)門口停下，順著閻明的視線，李晚看到小區(qū)門口側(cè)面的匾額上寫著“同濟醫(yī)院家屬院”的字樣，有很多老年人正坐在門口閑聊著，看著倒是一片的祥和安樂。這個小區(qū)處于東郊的一條老巷子中，道路堪堪只能容許兩輛車同時通過，兩旁的路燈也是壞了幾盞，隔一段距離才有一些光亮，不過倒并不顯得黝黑恐怖，因為有很多熟悉的攤販分散在路的兩旁，這讓李晚感覺到了一陣親切。此時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多了，這里的車輛都擺放在了路的一側(cè)，因而也沒有人來驅(qū)趕他們。
“長溪他們等會兒就過來。餓嗎？”閻明見她正打量著外面的小吃，猜想她可能是有些餓了，反正時間還尚早。
“不了，不合時宜。他的親近之人，這些年……過得好嗎？”李晚不是對這個世界沒有過期望，只是每天層出不窮的新聞還有親眼所見，讓她漸漸地不再對這個世界抱有任何的愿景。她仍舊相信總有那么一些人，一直在堅持改變這個世界，只是這份力量，她知道始終是無法賦予到每個人身上的。
“好與不好，評判的人只有自己，任何旁觀者的角度去看，都已經(jīng)是一種違背。”閻明抬眼朝著一處地方看去，看到熟悉的白色身影已經(jīng)站在了一顆榕樹下，同時身邊還有一個神色諱莫的人，“來了?！?p> 他們下車之后走到了那顆榕樹下，長溪將手中拿著的玄赭畫冊遞給李晚，便又拿出了自己的扇子：“阿晩，這本畫冊本來就是你的，以后還是你來保管吧，要不然哪天我不小心扯壞了這畫紙，你可得心疼了?！?p> “玄赭畫冊豈是能輕易撕毀的？”閻明看了看李晚手中拿著的畫冊，便對著仍發(fā)呆的少年說道：“這個地方，你應(yīng)該比我們更熟悉。人皆熙攘，你當知該何去何從?！?p> 少年緩慢地抬起了眼，這個地方，這里的樹木，他自是再熟悉不過，早已記不清來了多少次，從四鐵還在的時候……說來也真是奇怪，自己一直在尋求的東西，如今到了眼前卻生出了畏懼之情，明明早已不該有任何留戀……他像還活著的時候那樣，深深地吸了口氣，又緩緩地吐出，像是終于下了決定，毅然地笑著開口：“走吧，早就該做的事，還有什么可等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