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堂很快陷入了死寂,沒多久,歸心館掛上打烊牌子。
一柄冰涼的劍,放在了白無絕臉頰,使得她受激,緊閉的眼睫顫了顫。
可藥勁太足,眼皮上像是壓了一座大山,她根本撐之不動,鼻間倒是鉆入了一股非常微淡的旃檀香味。
殺氣襲體,她料想,對方肯定揚(yáng)起了劍。
只是,“當(dāng)”一聲,劍似乎被嗑飛了。
“本王看中之寶,你也配染指?”有人喝道。
這聲沉喝,渾厚有力,白無絕此時腦子不甚靈光,總覺得聽過這人嗓音,卻怎么也想不起來這聲音是誰,就徹底昏去了。
“你是誰?”低啞女聲問。
“你又是誰?”渾厚聲音反問。
“少礙事!”
“是你礙了本王的事!”
一言不合,雙方快速過了一招。
不由得各自驚呼:“王位?”
“女人,摘下面巾來?!?p> “王上敢不敢摘了面具?”
話不投機(jī)半句多,兩人互相瞪著眼,一邊打量對方,一邊猜測對方身份。
“王上,何必兩敗俱傷呢?你說這是你看中之寶,那么,王上先請。”女殺手指著白無絕道。
“還算懂事,念你修為不易,本王赦你無罪,滾吧?!?p> “我叫王上先請,是請你取寶,至于人,我費(fèi)這么大勁弄倒的,您不會叫我空手而歸吧?”
“你要的是人?”
“沒錯?!?p> “你知她體內(nèi)有寶?!?p> “知道?!?p> “你卻不要寶?只要人?”
“是的?!?p> “聽起來我們倒無沖突?!睖喓衤曇粜α诵?,“但是,本王霸道慣了,既看中了寶物,也看中了人,叫你滾,你就滾,別等本王翻臉?!?p> “你!”女殺手遭到戲弄,忍怒道,“王上,若我們打起來,彼此都討不到好處,何必……”
“休得多言,要么,打一個試試,要么,滾!”
女殺手顯然不是沖動之人,打起來兩敗俱傷事小,恐也會使得任務(wù)失敗,那就賠了夫人又折兵了。
尤其那位王上身邊,站起了另一位王位武者。
“告辭。”女殺手縱使心有不甘,也只能先行敗走。
接著又是死一般的寂靜。
“胡全順,怎么樣?”渾厚聲音再度響起。
“回稟主子,宵小伎倆,不足為懼,只是下藥的人手太黑,份量下的有點(diǎn)多,這些人不睡個一兩天,是醒不過來的?!焙樉徒戳藥兹饲闆r,如是說道。
他的主子,此時已踱步到白無絕身邊,哼道:“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枉費(fèi)本王特地跑一趟阻她入城的苦心?!?p> “恃才傲物,藝高膽大,年輕人嘛?!焙樢沧哌^來。
“其實(shí)這樣也好,本王撿了現(xiàn)成便宜?!?p> “您是想光明正大來著,怎奈旁人卑鄙啊,您這也是無可奈何罷了。”胡全順道。
“嗯,就喜歡你說話好聽這一點(diǎn)?!?p> “事不宜遲,主子,別耽擱了?!焙樥f著,上來把白無絕從墨千痕懷里扶正,露出了她的額頭。
模仿墨千痕戴面具的王上也不再多言,端起有些褶皺卻也算修長骨感的雙手,口中念念有詞,十指幻出印訣。
受到召喚般,白無絕的玄水印紋自動顯現(xiàn)。
與那日謝遠(yuǎn)施咒不同,此時沒有冗長的過程,玄水印紋顯現(xiàn)的同時,一縷黑氣從白無絕眉心溢出,落地化出一道黑色身影。
“咦?”面具王上大吃一驚,眸光晃動地望著這個宛若披著黑斗篷,渾身上下不透一點(diǎn)光的怪異人影。
“這……”胡全順也老臉變色,“怎么,原位水靈長成人形了?”
主仆二人此刻心情與那日的謝遠(yuǎn)一般。
“本命相攜,異化出了靈智水種……么?”面具王上手里的動作立刻停住了,他苦笑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p> “主子此言何意?”胡全順沒懂。
“意思就是,玄影這么大個兒,你們扛不走?!被卮鹚牟⒎撬髯樱蔷従徧?,用肘拄著桌面,掌心托住下頜的墨千痕。
他彎起眸子,但眼底沒有絲毫笑意,坐沒坐相地道:“父皇,兒臣給您請安了?!?p> “你……你沒……”面具王上又吃一驚,旋即胸腔震動發(fā)出威儀十足的喝斥,“逆子,你這是給父皇請安的禮數(shù)?”
“這四年來,也沒人教我禮數(shù)?。俊蹦Ш坌毖劭此?,“怪不得父皇關(guān)了一牢的人,卻沒空審,原來您偷偷摸摸來獨(dú)路城守株待兔了啊,果然姜是老的辣?!?p> “偷偷摸摸像話嗎?”北皇瞪起眼睛,一把揪掉面具,露出端正英武的臉來。
“參見二殿?!焙樳@時道。
“免禮,免禮,胡督領(lǐng),雖然你從不在外人面前顯露,以至于大家都以為翊林衛(wèi)大督領(lǐng)一職虛位以待,但你的名字,本王還是略有耳聞的,下次記得,不要仗著沒人認(rèn)識你,就隨便報上自己的名字哦?!蹦Ш廴珶o往日慫樣,居然敢教訓(xùn)北骨翊林衛(wèi)大督領(lǐng)。
“多謝二殿指點(diǎn)?!焙樀馈?p> “指點(diǎn)談不上,就是個小小的建議,那個……”墨千痕沖他揚(yáng)了揚(yáng)眉,“可以把王妃姐姐還給本王了么?”
“這……”胡全順看向一臉肅沉的北皇。
“給他?!北被实?。
墨千痕輕柔地接過白無絕,望望玄影,不等他說話,玄影就身形凝縮,重新回到白無絕體內(nèi),玄水印紋消失。
“父皇,何必呢?長途跋涉的,您不累???”墨千痕抱著白無絕,沖北皇埋怨道。
“你們又何必?長途跋涉的,逃什么逃?都不想活了?”北皇居高臨下睨著他,一雙眸子在暗影里出奇的亮。
“您哪只眼睛……”
“嗯?”
“咳!您看錯了,我們不是逃?!蹦Ш鄣?。
“無詔出獄,不是逃,是出來放風(fēng)?”北皇一副看透了這小子的眼神。
只關(guān)不審,謝家有罪,不敢妄動,但墨千痕說不準(zhǔn)啊,他要真有這幾年表現(xiàn)的那么安分守己,就不會把謝家搞垮了。
北骨國往北、往西,是葬骨大漠,往東是人身不能接近的烏穹雷海,唯一能逃的方向只有南邊。
而南邊入了連碧森林,必經(jīng)獨(dú)路城,選中這里做文章的,如今看來,可不止北皇一個。
墨千痕體內(nèi)有木靈,稍微抵抗得了軟筋散藥效,卻也不是百毒不侵,身體多少有些虛軟,反正已經(jīng)被說沒有禮數(shù)了,他就一直這么閑坐也似,無奈又乞憐般道:“好吧,就算是逃吧,父皇能不能給條活路?”
“孤給你的活路還少嗎?別忘了,鐵面軍也是孤給你的,就怕你無自保之力?!币娝@副不爭氣的樣子,北皇一根手指頭點(diǎn)他腦門上,狠狠一戳,“四年了,枉你手握利劍,卻荒廢閑置,終于揮動之時,反壞大事!”
“壞事?哦——”墨千痕腦袋被點(diǎn)的一仰,恍然拉長了聲調(diào),“謝遠(yuǎn)不會是您故意放出來的吧?”
聽到他這突兀的猜測,北皇總算有些欣慰了:“腦子倒仍然靈光。你以為就憑謝遠(yuǎn),真能隨意離開蘊(yùn)靈殿?真能偷學(xué)得到控靈咒?”
墨千痕撇撇嘴:“父皇,您不地道哦,一邊給兒臣鐵面軍,慫恿兒臣睚眥必報,一邊養(yǎng)了謝遠(yuǎn)這么狠的狗,來咬兒臣的王妃??!”
敢說北皇不地道的,也就這口無遮攔的痕王了。
怪的是,北皇對他并不像傳聞那般冷血無情。
“時局變化,順勢利導(dǎo)罷了?!北被侍寡?,“不過眼下,又是另一番光景了,你給孤回詔獄去,老老實(shí)實(shí),不許忤逆,否則,白無絕必死無疑?!?p> “您威脅我?”墨千痕嗅到了不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