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舉動簡直叫人下巴掉地,誰也沒有想到,謝家王上會逃,且順手牽羊擄走了痕王。
抓誰不好,你抓他干嘛?
人人都不把痕王放在眼里,正納悶謝遙抓了個沒用東西,不料,下一刻,這個沒用東西,顛覆所有人的認(rèn)知,成了一塊香餑餑。
“放開他!”林沐就在下面,躍身便追。
只可惜,將位追王位,還差點火候。
謝遙眼角瞥見青玉桃花臺上玄影未動,林沐也被甩在后面,得意地?fù)P起了唇角。
天不遂人愿。
明明黑袍子還停留在臺子上,卻恍惚間,門口位置也出現(xiàn)了一抹黑,正舉起一柄漆黑大刀,對著謝遙肩頭猛地砍了下來。
好在謝遙反應(yīng)快,寒氣襲體的一瞬間,她緊急剎住腳,肩頭一側(cè),刀鋒擦著肌膚落了下去,只削掉一片衣衫,以及一層薄薄血肉。
疼痛傳入腦際,謝遙定睛一看,出現(xiàn)在門口的竟是玄影。
她不信邪地扭回頭去,青玉桃花臺上似乎還立著一線殘影,一眨眼,不見了。
“這怎么可能?”謝遙宛若見了鬼。
白無絕鉚足一口氣,甚至不敢用力喘息,玄影因為護(hù)主,砍出這一刀后就趁她低頭的間隙,沒進(jìn)了她體內(nèi)。白無絕只得再咬牙,一鼓作氣,朝謝遙拍出一掌。
這一掌,沒有迷蝶掌的花哨,只是平平一掌,用盡全力。
這樣的掌勢,謝遙躲過去并不難,然而這次她依然沒能如愿,被她扯著的墨千痕,突然也往她肩窩按了一掌。
“哈!”謝遙發(fā)現(xiàn)了他的小動作,卻輕蔑冷笑。
世人皆知痕王不過真元位,一直停留在四年前最風(fēng)光的時刻,用這樣的掌勢打王位,跟撓癢癢沒兩樣。
豈料!
白無絕的一掌是躲過去了,肩窩卻透骨鈍痛。
謝遙嗓子直接一咸。
“噗——”
她不敢相信,睜大了眼睛望著身側(cè)之人,又驚又怒:“好一個痕王!好一個二殿!你居然……”
墨千痕趁機(jī)跌出她掌控,故意踉蹌撞向白無絕,剛扶住白無絕身子,幾顆汗滴就從白無絕面具底下落在了他手背上。
仔細(xì)一瞧,才發(fā)現(xiàn)白無絕漆黑面具下緣,掛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后背上的袍子,甚至已經(jīng)濕透。
“沒事吧?”墨千痕忍不住問。
白無絕輕輕搖頭。
墨千痕知她不愿聲張,腳下一站穩(wěn),就惶恐咋呼:“王上饒命!王上別殺我!王上你怎么吐血了?”
謝遙又吐一口血:“你!”
痕王的小動作,無人瞧清,倒是謝遙吐血,引得人們紛紛驚駭后退,直退到最隱蔽陰暗的地方,越遠(yuǎn)越好,瞎了最好,只當(dāng)什么都沒瞧見。
畢竟上前幫忙,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接玄影一掌,不上前幫忙吧,謝家責(zé)問起來,誰都吃不了兜著走。
而這時,林沐襲到。
“找死!”謝遙正一肚子氣。
上次被林沐逃了,使得四殿墨連海墓前沒了祭品,葬的孤孤零零,還恰好擔(dān)上“來自祭品的報復(fù)”之名,使白無絕幸免盜竊謝家寶庫的嫌疑,叫謝家平白吃一啞巴虧,這筆賬,送至眼前,豈能不算?
謝遙逃跑之路被玄影堵著,只得轉(zhuǎn)身狠下殺手。
對付將位,她其實游刃有余,但玄影和墨千痕剛剛給了她重創(chuàng),眼下不敢大意,素手一抬,又取出一柄備用長劍。
“請你嘗嘗本少旗的幽靈刺。”林沐雙手一握,持住一對細(xì)長尖利的武器。
這武器九寸左右,揮舞中,帶出點點寒芒。
一寸短一寸險。
尤其林沐打的是刁鉆狠辣的路數(shù)。
謝遙上次逮她時,已被左少邦打傷,要不是有一名謝家客卿相助,根本擒她不住,而現(xiàn)在,謝遙又被墨千痕和玄影所傷,對付林沐,也略略吃力。
一不小心,就被幽靈刺在肩部傷處又添了新傷。
這林沐,看準(zhǔn)了對手不甚利索的痛處,專門照著那一個地方窮追猛打。
謝遙常年流連聲色,不重修身養(yǎng)性,這個王位著實虛浮。
不過,王位總歸是王位,時間一久,必然顯出凌駕將位的優(yōu)勢來。
林沐也知這點,一招快過一招,想要速戰(zhàn)速決。
“鏘!”
冷兵相交,迸出一串火花。
謝遙使長劍,需要大空間施展,瞧見玄影和墨千痕只是站在那里,并不與林沐合殺自己,雖不知為何,卻瞅準(zhǔn)機(jī)會,朝外跳去。
兩人果不攔她。
林沐在哪殺人都一樣,緊追而出。
“叮叮鏘鏘”,長劍和雙刺激烈糾纏。
白無絕和墨千痕轉(zhuǎn)了個身,仍舊只是觀望,沒有參戰(zhàn)的意思。
這兩人站在門口掠陣,里面的人可不敢出來。
只有紅風(fēng)、紅月和曲山、曲水走到近處,前者欲語還休,后者戰(zhàn)戰(zhàn)兢兢。
紅風(fēng)紅月極想與主人的夫君和主人的好友搭話,但顯然此刻并非暢所欲言的好時候。
而曲山曲水則有些害怕謝遙落敗,靠山萬一倒了,他們也玩完了,不羨仙再也容不下他們。
高手過招,正值酣處。
白無絕突地往橫跨大街之上的飛閣望去。
墨千痕與她同樣動作:“這感覺……”
上面有個人影,似乎也發(fā)覺了白無絕和墨千痕正在看他。
“啾!”什么暗器從上面激射下來,直取林沐心口。
“小心!”白無絕出聲示警。
林沐側(cè)身一躲,暗器擦肩而過,彈在地上,沒入土里,于表層留下一點殷紅血斑。
妖族氣息!
“疾浪!”白無絕和墨千痕異口同聲道。
兩人一個對妖族敏銳非常,一個被那血箭曾經(jīng)傷過,立刻識出上面的是誰。
然而白無絕卻沒動。
她黑袍子里裹著的身體整個像從水里撈出來似的,力不從心,不敢妄動。
這正合墨千痕心意,調(diào)笑道:“怕高?。俊?p> 上次這么問的時候,白無絕給了他冷颼颼一眼,這次不知是不是身體原因,白無絕連瞪他一眼都覺得累,干脆“嗯”了一聲。
“怎么會?”墨千痕取笑,“上次去見母后,你可是高來高去飛檐走壁……”他語氣一澀,想起她穿空步閉眼的樣子來,“真的怕高???”
白無絕點了點頭,這回連“嗯”也免了。
墨千痕又想起血擂,她也是扯了帶子蒙住眼睛……她竟真的怕高!
該死,這讓墨千痕不由得自責(zé),一直以為姐姐英颯強(qiáng)大,身無破綻,卻忘了她也是個女子,有血有淚,會有弱點,而他不僅沒發(fā)現(xiàn),還不體諒,甚至拿來說笑?
白無絕仰臉,望著飛閣,漆黑面具就像一道墻,將她保護(hù)在內(nèi)。
那雙無比深暗的眸子,波瀾不驚,幽沉若淵,叫人看了一眼就心生懼怕,不敢多與之對視,因此也便發(fā)現(xiàn)不了她眼底的絲縷溫煦。
墨千痕不禁看得有些癡。
旁邊之人突然沉默,白無絕沒空理會,緊盯上方,毫不猶豫地往墨千痕身前站了一步,道:“他下來了?!?p> 這保護(hù)性的動作驚醒了墨千痕,他眸中泛起暖意,似無奈似認(rèn)命地?fù)u了搖頭,抿唇而笑。
果然,上面撲落一團(tuán)黑影,立于林沐與謝遙之間。
將位妖族加王位武者,林沐可不是對手,白無絕強(qiáng)提元力,也身形一動,到了林沐身旁。
“是你?”疾浪認(rèn)出了黑袍子,上次自己的太陽穴可是差點被這黑袍子給擊穿。
“是你?”林沐也殺氣騰騰地叫,“來得好!在永福寨被你擒住,本少旗甚為不服,有幸再見,留下來別走了!”
白無絕一聽,方知擒住林沐的那位謝家客卿就是疾浪。
那么疾浪在皇都城如石沉大海,叫左少邦都感嘆“好找”,想必有謝家一份功勞了。
謝家可真是不知廉恥到了極致,竟與妖族狼狽為奸到這種地步。
疾浪并不打算戀戰(zhàn),再次發(fā)出天賦攻擊。
他的天賦攻擊是蝠類妖族的保命招數(shù),以自身精純心血凝集而成,非必要不得用,且只有三擊,方才他已經(jīng)用掉一次機(jī)會,此刻再發(fā)兩支血箭,射向了林沐以及遠(yuǎn)處的墨千痕。
攻擊放出去,疾浪對謝遙道:“走!”
“哪里走!”林沐叫聲響,卻不得不先躲為上。
“都給本王等著!”謝遙不忘放出狠話。
妖族將軍走時則深深看了一眼墨千痕,森然咧嘴,露出兩顆嗜血尖牙,肯定覺得墨千痕上次從他天賦攻擊下死里逃生傷了自尊,這次再補(bǔ)一箭了。
妖朔之夜那次,白無絕曾以為墨千痕只要想躲,必然躲得開,而眼下并非妖朔之夜,血箭力量削弱,躲起來應(yīng)該更加輕松,然而白無絕卻沒有那般自以為了。
她甚至,有些慌。
墨千痕倒比上次從容,他豈會在一個地方栽兩次跟頭?
正欲躲過去,身前一黑。
“噗嗤!”
血箭被打進(jìn)不羨仙大門一側(cè)的石柱上,腐蝕出一個深凹穴洞。
“……”墨千痕怔怔地望著身前的黑袍背影。
白無絕問:“沒事吧?”
墨千痕剛想裝個受驚的樣子,逗逗她,卻見她身體一晃,肩頭輕微顫抖。
“沒事。”
“那就好?!?p> “這么關(guān)心我啊?!蹦Ш蹱孔∷滦?,繞到她身前,不期然看見了她嘴角溢出的血漬,眸色登時掩不住心疼起來。
“我去追?!卑谉o絕道。
“別去?!蹦Ш蹞u頭道,“你不能再胡來了,而且,你忘了你來不羨仙的目的了嗎?”
“可是……”白無絕氣息冷冽,“膽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再次傷你,這個疾浪,非死不可?!?p> 墨千痕:“……”
有這句話,幾日來心頭那點委屈好像都不值一提了,不知激動,還是欣喜,他竟有些想笑。
白無絕看他:“你受傷了?”
“怎么會,姐姐把我保護(hù)的這么好?!蹦Ш鄱Z一句,松開她道,“你去追吧,不過別真的追啊,做做樣子,換了身份來,不羨仙靠玄影是不行的。”
白無絕明白他的意思,身形一縱,追了過去。
隱約,一聲響指。
“玄影公子!”林沐不能由她一人冒險。
“你回來!”墨千痕叫道,“林少旗,來,本王有話跟你說?!?p> “沒空!”林沐提著幽靈刺道,“剛才那個人很厲害,我得去保護(hù)玄影公子?!?p> 墨千痕自然有數(shù),嘴里道:“你先過來,本王有幾句重要的話說與你,你聽不聽?”
林沐終究沒過來,卻望他一眼,叫他有話快說。
墨千痕扶了扶面具道:“本王呢,其實吧……也不是特別重要的話啦,就是……本王有點害怕,想讓你別去保護(hù)玄影,來這邊,保護(hù)保護(hù)本王?!?p> 你怕?需要保護(hù)?
林沐“嘁”了一聲。
多虧這兩句話的工夫,玄影去而復(fù)返。
并肩而來的,還有一個人。
玄青衣衫,腰線緊束,秀發(fā)高綰,面容雪冷,旁人尚未一眼認(rèn)出這是誰,墨千痕已歡呼著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