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之前的急件是三天前的統(tǒng)計,而這兩天的時間內(nèi),那虛空怪物接連出手,雖然在駱金衣的協(xié)助下不再有人死亡或是失蹤,可累積的受傷人數(shù)已經(jīng)達到六十三人了。”
一身黑紫色衣錦鐵甲的趙延一邊為易澤帆領(lǐng)著路,一邊講述著關(guān)于抗擊那虛空怪物的最新情況,并向易澤帆介紹了跟隨在他們身后的那白衣金縷的白臉捕快。
“這位就是幽州的金衣捕快,原本寒幽門的門主,神級四星的駱溫。”
駱溫見到易澤帆的視線落到他的身上,立即駐足拱手。
“拜見王上!”
易澤帆點了點頭,沒說什么,示意趙延繼續(xù)帶路。
穿過了士卒的營帳,他們很快就來到了一處臨時搭建的傷員營寨。
守衛(wèi)的兩名士卒顯然是認得趙延,都還沒等到他們?nèi)丝拷邱v守的士卒便已經(jīng)挪開了阻攔的柵欄,恭候兩側(cè),等待趙延的到來。
“拜見趙將軍!”
兩名士卒齊聲高呼。
他們只認得出趙延。
易澤帆雖然是華王,但畢竟幽州距離王都所在的荊州甚遠,即便易澤帆的這張臉在修士之間也算是廣為流傳,可對于僅僅是軍中士卒的他們而言,并不熟識。
至于那作為幽州唯一的金衣捕快駱溫,那對他們這種普通士卒而言也是百聞難得一見的主。
可話又說回來,趙延作為幽州州主,又是幽州軍的統(tǒng)帥大將軍,他的性質(zhì)應當是與駱溫差不多的。
就算手下如此普通的士卒認得出,可相距甚遠時便可以將趙延辨認出來這一點,卻是有些許蹊蹺了。
雖然有疑點,但易澤帆暫時并不想浪費時間探求真相。
進入傷兵的營寨之后,依舊是由趙延領(lǐng)路。
一路上幾位長衫白須的醫(yī)師來來往往,雖然面相不同,但表情卻皆是遭遇麻煩困惑的愁苦。
五輛滿載米糧肉食的馬車駛向營寨的伙房。
這個臨時營寨的伙房和糧倉并不在一處。每次烹煮伙食的時候就需要派人前往糧倉運合適的糧食到伙房中。
而那前往伙房的五輛滿載糧食的馬車,也就意味著在這個營寨之中所有人,一頓要整整五車的糧食。
若不是知道這個營寨之中的傷兵加上守衛(wèi)的士卒和醫(yī)師總共也不過百人,僅憑這一頓就要燒掉五車糧食的夸張一幕,恐怕讓誰看見了都要誤以為這小小營寨之中藏匿了數(shù)千軍馬。
對此,易澤帆雖然眼皮子跳了跳,但卻也是有所預料。
他是知道其中緣由的:
被那虛空怪物所傷的人都會被虛空感染,體質(zhì)弱一些的,在承受幾日之后便會暴斃,體質(zhì)強一些的,則最終也會被同化變成虛空怪物。
而在那轉(zhuǎn)變和暴斃前的幾日內(nèi),那些感染了虛空的人雖然不會像虛空怪物那般對著血肉靈氣有著上癮一般的渴求,但那無底洞一般的饑餓感卻是會率先出現(xiàn)在他們身上。
在這樣的情況下,五車糧食,還真不算多。
趙延也是察覺到了易澤帆略有異樣的目光,連忙說道。
“王上!這幾日以來,受傷的幾個兄弟胃口大增,一直叫餓。雖然有些夸張了,但他們?yōu)楣搨瑐麆菸从僭馐莛囸I,傳出去名聲不佳,臣便自作主張增加了他們用度?!?p> 易澤帆聞言突然扭頭看向了趙延,神色似有不悅。趙延頓時誤以為易澤帆是認為他私自挪用了州城中的財政,馬上解釋道。
“王上,您放心!這些都是我私人錢財購得的,不會對州城的財政有任何影響。”
然而易澤帆面色依舊,只是淡淡說了一句。
“你養(yǎng)不起他們的?!?p> 易澤帆這樣表現(xiàn)令趙延不知該如何應對,聽著那一句既像是“忠告”又像是“警告”的話語,趙延無奈地搖了搖頭。
“王上,他們畢竟是因公負傷,這樣的需求雖然看起來夸張,但他們的確沒有一點浪費,真的是每一頓都將如此大量的食物吃得干干凈凈。因此于臣而言,這個需求,并不過分。”
“他們只是想要吃飽而已,有什么錯?”
“更何況,那六十三名傷員之中,曾與我同生共死的兄弟皆在其中。”
“哪怕是為了他們,我也要滿足他們的需求!”
說話間,趙延已經(jīng)帶著易澤帆和駱溫來到了傷員聚集地。
空氣中彌漫著腥臭和中草藥的苦澀,那些身纏繃帶白布的傷員們不是面色慘白,便是皮膚已經(jīng)開始呈現(xiàn)一種詭異的紫色。
可他們傷殘?zhí)幇陌撞伎噹s是異常潔白干凈,大多數(shù)人看起來都頗有精神,而其中面色最慘白者,也沒有到那種奄奄一息臥床不起的地步。
就仿佛,他們的傷病都是裝出來的一般。
而就當趙延帶著易澤帆和駱溫來到這里的時候,一位左手纏滿繃帶的青年士卒便樂呵呵地跑了過來,揮動著他那只被繃帶包裹的手,向趙延打著招呼。
“趙哥!”
他快步來到了趙延身前,見到跟隨在趙延身后的易澤帆和駱溫,雖然不認得,但還是立即拱手行禮。
“見過兩位大人!”
易澤帆和駱溫皆是微微點頭示意,隨后一個專注著其余的那些傷病,另一個則是隨意掃蕩著營寨中的景象,并不想干預他與趙延的交談,他這才繼續(xù)開口。
“伙食房的兄弟們就快把晚飯準備好了,趙哥你不如叫這兩位大人一起在我們這兒吃一頓?”
還不等趙延回應,他便用右手拍著胸脯說道。
“趙哥,你放心!我們這雖然只是傷兵營,但這里伙房的主廚大哥可是從平襄城里請來的酒館大廚!味道絕對不會差的!”
趙延聞言頓時有些忍俊不禁,微笑著調(diào)侃道。
“這一頓飯可是按人頭算的,分給我們,你們不怕吃不飽么?我記得前兩天喊吃不飽的小子里,可有你啊!”
“害,趙哥你就別說這個了。我這輩子沒一頓吃那么多過,可這輩子也沒那么餓過……”
那左手纏滿了繃帶的青年嘆了口氣,碎碎叨叨。
“昨天這五車糧食,大家伙吃的都正正好的??山裉熘形绲臅r候,又填不飽哥幾個的肚子了……”
“反正吃飽了也是餓,沒吃飽也是餓,趙哥現(xiàn)在你們的那點飯量,真還不夠我塞牙縫呢!來吃吧,不打緊!”
那青年一副相當豪邁大度的模樣,只是正說著,他的肚子卻是打臉一般地“咕”的叫了一聲,令他尷尬滿面。
趙延也不由得笑罵道。
“吃吃吃,我看你小子現(xiàn)在滿腦子就只剩吃了。我和兩位大人來這有事要辦,你趕緊回去等吃的吧!免得等會挨不上了!”
“另外,吃食又不夠的事情我會再去說說,放心吧!”
趙延說著,拍了拍那青年的肩膀,示意他放心,而那青年聞言也頓時歡呼雀躍。
“謝謝趙哥!我這就跟大家伙說去!”
那青年再一次興奮地揮舞著他那只被繃帶包裹的左手,連蹦帶跳地跑回傷兵之間,眉飛色舞。
而趙延則是看著那青年遠去,混入傷員之中,一時間捕捉不到人影之后,便立即扭頭,對著易澤帆拱手一拜,恭聲說道。
“王上,您別看他們現(xiàn)在一個個都挺精神,但所有前來問診治傷的醫(yī)師都說他們的生機萎靡,一個個都宛如將死之人一般?!?p> “王上,臣知道長公主殿下醫(yī)術(shù)天下無雙,曾多次將王上從生死邊緣救回來。”
“所以,臣斗膽,請王上讓長公主殿下前來救救臣這些兄弟!”
趙延是見過常箐的。
當初第一次南下?lián)羝票鼻啬险鞔筌姷臅r候,便是常箐治了軍中肆虐的風寒流感。
而當初那么“小小”的一個風寒,易澤帆都愿意讓常箐出面醫(yī)治,如今這人命關(guān)天的“大事”,趙延預料,易澤帆應當是不會拒絕的。
可令他意外的是,易澤帆甚至都沒有正眼看他,便直接搖了搖頭,拒絕。
“不行?!?p> 趙延頓時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明白為什么華王會拒絕這個請求,只能硬著頭皮問道。
“王上,這是為何?”
易澤帆瞥了趙延一眼,淡淡回應。
“長公主也救不了他們?!?p> “可,可是……”
還不等趙延“可是”出口,易澤帆便如同有些厭倦了一般,用著有些慵懶的語調(diào)命令道。
“都殺了吧,殺干凈!”
這一道命令不僅讓趙延直接愣住了,還讓那原本并沒有注意聽趙延和易澤帆之間談話的駱溫頓時一驚。
趙延迅速回神,連忙焦急問道
“王上,這又是為何??!他們?nèi)绾蔚米锬???p> “不能打仗的吃了那么多糧食,那些能打仗怎么辦?餓死么?”
“王上,這都是臣自掏腰包……”
“自掏腰包?你這糧食是從平襄城買的吧?是的話那就是在吃我華國的糧食,用我華國的糧食喂養(yǎng)一群廢物!”
易澤帆終究是厭煩了,下了最后通帖。
“趕緊動手!”
然而趙延卻依舊是無動于衷,一直連看都不看趙延一眼的易澤帆終于將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趙延緊咬牙關(guān),瞪著易澤帆的眼睛逐漸蔓延出幾道血絲,嗓音低沉而嘶啞。
“那些都是和我同生共死過的兄弟!”
面對如此情緒的趙延,易澤帆仿佛妥協(xié)般的點了點頭。
“好吧?!?p> 易澤帆扭頭看向了尚未回過神的駱溫。
“駱溫!”
“在!”
駱溫連忙回應。
“看住他?!?p> 還不等駱溫答應,只見易澤帆瞬間化作一道黑色流影,白光來回閃耀,等駱溫和趙延終于回神時,已是滿地紫紅,腥臭撲鼻。
駱溫連忙警惕地注視著趙延,生怕趙延因為易澤帆的一意孤行而突然暴起。
然而趙延卻依舊只是駐立原地,緊攥雙拳。
“駱大人!那怪物又出現(xiàn)了,請快快隨小人前往!”
一位身著銅色勁裝的捕快突然來到這里,仿佛看不到這一地血腥一般十分冷靜地向駱溫回報著情況。
駱溫聞言,立即看向了易澤帆。
易澤帆一擺手。
“出發(fā)吧。”
然而易澤帆和駱溫跟著那前來稟報的銅衣捕快走了幾步,卻發(fā)現(xiàn)趙延還駐立原地。
易澤帆立即若無其事般地向趙延招呼。
“趙延,快跟上!”
趙延背對著他們,語調(diào)格外壓抑。
“稟王上,臣還是留下清理此處吧。免得被人發(fā)現(xiàn)詬病?!?p> 易澤帆盯了趙延一眼。
“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