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氓方驚覺不妥,立刻低下了頭:“實在是事出緊急不得已而為之,還望兩位海涵,陶姑娘待字閨中與您在這水池中也著實不妥,還是請早些出來吧?!?p> 賀明揚這才意識到陶興興衣衫盡濕曲線畢露,有些慌亂地轉過了頭。
阿氓想脫下外衫給陶興興披上。
秋子聞見狀主動脫下外袍遞給了阿氓。
阿氓點頭謝過,將陶興興裹回了房,沒想到這一冷一熱竟讓陶興興感染了風寒,山上的藥吃完了也不見好,只好下山買藥。
賀明揚在院里叫住了往外跑的阿氓:“哎,我說小丫頭這都五天了,那子書衍和先生到底什么時候到,居然敢把我堂堂明國公世子一直晾在這!”
阿氓搖頭:“奴婢也不知道,公子前幾日只說去迎,但不知為何還未歸來,估摸著應該快了吧,陶姑娘的風寒還沒好,山上的藥又吃完了,奴婢得趕緊下山替她買藥,不然病情加重可不得了,就先告退了?!?p> 她說完朝賀明揚行了個禮就往山下跑。
“哎!”賀明揚還想喊住阿氓,但阿氓已經跑遠。
“咳咳!”這時陶興興捧著水壺出房,想找阿氓要點水喝,但遍尋不見,詫異地問:“阿氓呢?”
賀明揚看了眼下山的方向:“她剛剛下山去給你買藥了?!?p> “下山去給我買藥了?”陶興興一驚:“這種時候她怎么能一個人下山呢!”
“這種時候?”在石桌旁看書的秋子聞聽出陶興興話中的不對,緩緩抬頭。
陶興興著急了起來:“前幾日我來這經過山外小鎮(zhèn)時聽路邊兩個賣棗的攤販談論鎮(zhèn)里有牙子抓孩子往外賣,昨天我還跟阿氓說起過此事,她還說她知道,怎么今日就一個人下山去給我買藥了?”
知道有牙子抓孩子往外賣還一個人下山買藥了?
秋子聞心中生疑。
陶興興看秋子聞安穩(wěn)如常,忍不住問:“你怎么還一點都不著急?”
秋子聞緩緩合上書本:“你們難道不覺得她有些奇怪?”
“奇怪?”賀明揚不明所以。
秋子聞蹙眉回想:“從第一次在山腳下見到她我便覺得她不同尋常,尋常丫鬟會為了救素未蒙面的人以身擋劍嗎,后她又用箭阻止你們打鬧更讓我生疑,尋常丫鬟在求助無門之下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應該是上前阻止,她如此果斷的奪弓抽箭,說明有萬全的把握,尋常丫鬟又能有如此精準的箭法,那她這次明知山下有危險還獨自下山,又是無知還是無畏?”
賀明揚也意識到了問題:“你是說這小丫頭遠不止她表現出來的這么簡單?”
秋子聞點頭:“她還曾說過子書衍時常不在山上,如果你有這么一個半大的丫鬟,外出時是帶著她一起,還是把她獨自留在有蛇蟲鼠蟻的山上,也就是說子書衍根本不擔心她一個人在山上會遇到什么危險,這根本無法解釋,若她不是負責照顧我們的丫鬟而是教導我們的先生,那一切就能解釋了。”
“她是我們的先生?”賀明揚不可置信:“這不可能,我們可是皇上親設的繡衣御史,那子書衍就算再不靠譜也不敢讓一個小丫頭當我們的先生吧,倘若她真是我們的先生為什么一直裝作不是?”
秋子聞想了想:“或許是為了測試我們?”
“測試?”賀明揚困惑,想了想,恍然大悟:“你是說像那些畫本子里寫的,這是一道入學測試題,測試我們能不能認出她?”
秋子聞點頭。
賀明揚不禁煩躁:“這上學就上學還搞什么測試,她這先生本世子還看不上,現在就去揭穿她的真面目!”
秋子聞喊住了賀明揚:“你要怎么揭穿,就憑這些虛無縹緲的猜疑?”
賀明揚不耐煩:“那要怎么樣?”
秋子聞提醒:“我們得逼她再次出手才能讓她承認身份?!?p> “再次出手?”賀明揚計上心來:“這還不簡單,看我的!”
“我也去!”陶興興也想跟著下山。
秋子聞卻說:“陶姑娘風寒未好還是留在這里等我們的消息吧?!?p> “不過就是小小風寒……咳咳!”陶興興咳得臉都紅了。
“你還是別去了,免得我們一路還要照顧你。”賀明揚趕緊避開和秋子聞一起下了山,在鎮(zhèn)里抓著一柴夫用外衫換了柴夫的衣服鞋襪想讓秋子聞?chuàng)Q上,又想起秋子聞瘸腿只好忍著臟污自個換上了,嫌棄地蒙上柴夫用來墊肩的灰布。
小鎮(zhèn)并不大,兩人僅問了一路人便尋到了藥鋪,遠遠望見了剛買完藥的阿氓。
秋子聞剛想叮囑兩句,賀明揚就從街角一下竄了出去,揮舞著扁擔假把式地朝阿氓比劃:“小丫頭,老實地跟我走,不然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提著藥包的阿氓一瞬驚慌,待反應過來又平靜了下來,低頭看了眼賀明揚的鞋:“賀公子,您的鞋沒換?!?p> “我剛剛明明換了啊……”賀明揚下意識地低頭去看,一下漏了陷:“你詐我,你怎么會知道是我?”
阿氓無奈:“有誰會明晃晃地在路中央抓人,再說您露在外面的皮膚白凈,哪有半分山里人的樣子,最重要的是每個人的聲音和走姿都獨一無二,奴婢與您相處五日豈會辨查不出,您這幅模樣是做什么?”
賀明揚慌里慌張地找著借口:“這鎮(zhèn)上不是有牙子綁孩子往外賣,你怎么明知還下山了,我和秋子聞是特地下山來保護你的,剛剛那只是給你點教訓提個醒,誰讓你膽子這么大,這種情況下也敢一人下山!”
阿氓一愣:“秋公子也下山了?”
秋子聞只好從轉角處走了出來,他剛本想提醒賀明揚注意聲音和走姿,還沒來得及說賀明揚就沖了出去,對阿氓點頭問好:“阿氓姑娘。”
阿氓感激地對兩人行禮:“真是謝過兩位,都是奴婢擔心陶姑娘的病情一時情急獨自下了山,秋公子本就身體不便,這樣奴婢怎么過意得去,奴婢已經買好了藥,再去前頭的點心鋪給陶姑娘買點蜜餞就可以回去了,她還只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一連喝了幾日藥嘴里一定十分苦?!?p> “你不也是個小姑娘嗎?”秋子聞狐疑地盯著阿氓。
阿氓一頓,隨即一笑:“奴婢不是很愛吃甜食,這都下午了,奴婢去快些買完,我們好快些回去?!?p> 她說完便避開秋子聞的眼神往點心鋪走,卻見點心鋪關著門,詫異地問隔壁藥鋪的老板:“老板,怎么今日王大嬸沒有開門,往日她不是日日都開嗎?”
老板長嘆了一聲:“你還不知道吧,王大嬸昨晚上吊死了。”
“什么?”阿氓不可置信:“她怎么會突然上吊了?”
老板搖頭:“誰知道呢,估計是一個女人家?guī)Ш⒆犹y,受不了就去了,留下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還不知道該怎么辦?!?p> 阿氓一時有些難以接受,不敢相信前幾日還提醒她小心牙子的王大嬸就這么死了,總覺得王大嬸不會拋棄幼女上吊。
秋子聞見阿氓蹙眉沉思宛若成人,越發(fā)確信阿氓不是尋常丫鬟,晚飯時故意假裝噎著,趁阿氓過來查看時迅速掰斷木筷猛插阿氓的雙眼!
阿氓頓時雙目猛睜,整個人驚在原地!
秋子聞急忙停手,木筷僅差分毫就能刺入阿氓的眼睛。
阿氓一下癱軟摔地。
秋子聞錯愕:“你不會武?”
阿氓滿眼驚恐,似乎還沒回過神。
秋子聞又試探著問:“你真的不是我們的先生?”
阿氓仿佛此時才回過神,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看向秋子聞:“奴婢……怎么會是你們的先生?”
“那你的箭法怎么那么準?”
“那是因為公子曾教過奴婢好應付山里的野獸。”阿氓委屈地紅眼:“奴婢知道先生幾日未到幾位都有些急了,但這畢竟是皇上親自吩咐公子的差事,公子定不會失言,還請幾位不要再為難奴婢這個小丫鬟了。”
賀明揚瞧著阿氓一副被嚇怕了的模樣,徹底打消了疑心:“你們看吧,我就說子書衍不可能讓一個小丫頭當我們的先生?!?p> 秋子聞雖仍有些懷疑,但一時找不出什么破綻,也放下木筷朝阿氓伸出了手:“剛剛對不住了?!?p> 阿氓像是生氣似地避開秋子聞的手跑回了房,卻轉瞬變了臉色,擰動房內的洗漱架,一旁的衣柜忽地移開顯出個暗口,她走進去拉動墻上的黑繩,鎮(zhèn)里城西一宅中鈴鐺隨即響了。
正在書案后聚精會神處理事務的黃衣女子立刻停筆起身,一支竹鏢卻忽地破窗射入,她迅速躲避,瞧見那釘在屏風上的竹鏢很像子書衍的手藝,困惑地解開紙條查看,面色頓時凝重了起來,擰動房內一半人高的花瓶,從屏風后的暗門趕到了阿氓的暗室,恭敬地跪地抱拳:“屬下參見苑主?!?p> 阿氓臉上絲毫沒有剛才的驚恐無措,一臉清冷孤傲:“子書衍久去不歸恐有問題,你帶人去查查他的下落?!?p> “屬下看不必了?!秉S衣女子將紙條呈上:“他剛剛已經傳了信來?!?p> 阿氓詫異接過,瞧見紙條上寫著“氓先生”三個字,腦中轟然炸響,好半響才猶豫著出聲:“夏蟬……我是不是被子書衍算計了?”
夏蟬一本正經地點頭:“是,子書公子表面說去接先生,其實根本沒有什么先生,他從頭到尾都是想您做他們的先生?!?p> 阿氓只覺后腦一疼,好像被人打了一棍,身上竟隱隱有黑炎往外冒,艱難地從牙縫里擠出話:“好你個子書衍,說什么無可信之人拜托我照顧幾個學生一月,卻謀劃著讓我當他們的先生?”
夏蟬趕忙提醒:“苑主,您身上的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