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琦可聽不到岸邊人說話的聲音,就算聽到也聽不懂。
在遠離這群騎士后,他一路朝西方奔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穿過一片高大喬木叢林,叢林有不少生物,在嚎叫。
他只能一直奔跑,不敢停留,太陽們落下,星辰升起消失,再太陽們升起。
終于遇到了一條小路。
沈琪沿著這條路,不停地走,沒有水也沒有食物。
雙日凌空,沈琦拖著疲憊的身子站在小坡上,看著坡下,草木茂盛,田野遼闊,村落、河流、阡陌相交清晰可見,彎彎繞繞,隱約可以看見些許人還在行進。
零零散散的農(nóng)夫與農(nóng)婦在田野中忙碌,隨著走近,村莊還有雞犬之聲。
走進一片一片青翠的稻苗,短衫露腿的農(nóng)夫們,正在彎腰勞作,熱風(fēng)拂過,水稻低垂,河畔還有著不停轉(zhuǎn)動的水車。
看著這么普通的鄉(xiāng)野村落景象,沈琦喜極而泣,本來他的內(nèi)心沒有這么脆弱的,然而還是這兩天的經(jīng)歷太過離奇。
還是人類世界,自己沒有被拋棄到侏羅紀(jì)世界。
坡下的村落,仔細(xì)的觀察,足足有數(shù)百戶人家的樣子,依河流而居,河流旁的那幾家宅院深廣,房屋高度尤為突出,看樣式有點古代明清房屋的樣子。
村落周圍還有兩三名高大威猛的青壯負(fù)弓持刀巡邏,游走于村落附近。
很意外,沈琦還未走近村落就被巡邏的青壯攔下。
他一手無縛雞之力的孩童,身上即無錢財也沒錦衣,全身是零碎的草衣草裙。
“哪里人?到哪里去?”沈琦怎么會聽的懂這里的話,他又不是魂穿。
沈琦思索一下,也不敢開口,便指了下耳朵,搖了搖頭,并搖了搖手,畢竟手勢才是世界語。
他應(yīng)該可以懂自己的意思吧!
“竟然是個聾子?!笔卮宓那鄩押苊黠@還有很多話需要詢問,也不知道該怎么詢問。
守村青壯,身材高大,從沈琦角度看去宛如高山,應(yīng)該有2米5左右,眉毛如劍,雙目炯炯有神,擁有著一身彪悍的肌肉。
這一身的腱子肉不是擺設(shè),充滿著力量感。
沈琦也不敢亂比劃,乖乖的就站著不動。
這就讓青壯很難辦,雙方不能交流,他試著比劃,但在沈琦看來也不知道在描繪著什么,像猩猩跳舞。
僵持片刻,忽然有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響起:
“喬四,聽村里人講,來了一小孩被你攔住,就是這個孩子吧!”
“對,是個聾子。”
大娘打量著沈琦,圍繞著走了一圈。
“看他這樣子應(yīng)該是個富貴人家的孩子!”
這句話讓青壯對沈琦皺起了眉頭,怕是個燙手山芋。
中年婦女是村莊有名的媒婆,叫李氏,也是這十里八村唯一的一位媒婆。
媒婆在日月帝國可是月神信徒的一支分支,主管婚姻介紹、證婚、出生證明等事,在官府也是有著專屬官職,叫媒官。
最低級便是媒婆,最高級便是月老。
李氏走街串巷這么多年,自然也是察言觀色的能人,沈琦雖然短發(fā),草衣,但膚白,牙白,皮膚嫩,一看就不是寒門子弟,而且還是個聾子,普通人家若孩子是先天耳聾怕早被溺死,后天耳聾者也是飽受欺辱,豈能這般樣子!
小孩皮膚上的擦傷都是新傷,傷痕才剛剛結(jié)痂。
沈琦自覺的全身無力,頭昏眼花,眼睛一黑便倒要倒在地上。
幸好李氏手疾眼快托住了沈琦的肩,沒有讓他頭著地。
李氏試了一下鼻息,還有氣息存在,又摸了一下額頭與肚子,不是生病,便抱在懷中。
“這孩子怕是餓暈過去了?!崩钍系溃稚宰魉剂?,說道:“這孩子來路不明,先讓他寄宿在我家,你通知一下村長來我家一趟,我與村長商量一下孩子的事情?!?p> 喬四見李氏攬過照料昏迷少年的事宜,便抱拳道謝,這個情況如果不是李氏收留,便只能是喬四收留,喬四光棍一個,哪里會照料孩子。
喬四往村東頭靠河邊高的小院走去,那里便是橋西村村長家。
李氏家在日月帝國屬于軍籍,父死子繼,她男人喬恩正在第四蒼龍營服役,家里就剩母子兩人,孩子喬謙今年才5歲。
他家男人服兵役5年,還有一年便可以退役回家,一旦有戰(zhàn)爭發(fā)生也會征招退役老兵。
平日家里便靠喬恩的軍餉和李氏做媒的謝禮,李氏家也是成了橋西村的中上人家。
李氏家的三畝上好水田都租給了鄰居喬然,也就是喬恩的表哥,抽三成五收成,這樣的佃租比例在整個荊溪縣也算的上極低。
主要還是鄰里鄉(xiāng)親,有求于人,自己兒子經(jīng)常要托喬然的老婆喬劉氏照料,不然抽個五成也不為過。
李氏是看不上這點耕耘的辛苦錢,她與荊溪縣媒官李清悅相熟的很,十里八鄉(xiāng)的說媒之事都來找她,一場媒至少可得二兩銀子,更別說還有其他謝禮。
撮合成功七八對,便可以勝過耕耘家中三畝水田的收入。
一梢彎月不知何時掛在了院中陽棗樹的枝頭,滿天繁星裝點著星空,蟲鳴與鳥啼,偶爾還伴隨著蛙鳴。
沈琦嘗到了甜甜的麥芽糖的香味,這饑餓感,讓他醒了過來。
一個小男孩正在用這勺子給自己灌著水,沈琦張開了口,接過碗大口喝下。
稍微緩過些勁來,小男孩對著他說著嘰里咕嚕的話,很是開心,沈琦完全聽不懂。
沈琦觀察著房屋,磚房,不過不是紅磚,而是灰色的磚,用的是油燈,也不知道是什么油,帶著股特殊味道,應(yīng)該是植物的味道。
一縷青煙在火光下妖嬈的舞蹈。
小男孩見沈琦聽不懂,并用身體與手在表演,沈琦大概看懂了,跟我去吃飯。
起身時,才發(fā)現(xiàn)身上已經(jīng)有了一套正經(jīng)的衣服,應(yīng)該是這個世界的衣服,短袖,下身竟然是襦裙,幸好有內(nèi)褲。
我被看光了吧?
衣服極為寬松,明顯的不合身,沈琦猜測這大概是家里男主人的衣服!
昏黃的燈光下,沈琦判斷衣服顏色應(yīng)該是靛青色吧!
咦,全身上下都感覺不到擦傷的疼痛,倒是很清涼,這是涂了什么藥!
跟著小男孩,踏出門檻,發(fā)現(xiàn)這原來是一個帶著院子的二進宅院。
比昏迷之前,在村外看見的土木結(jié)構(gòu)的房屋好上不少。
前廳,李氏正在昏黃的燈光下,縫著衣服,她已經(jīng)跟村長商量過,讓他找人去縣里打聽有沒有哪家富貴人家的孩子遺失。
萬一是,她與村長還能的得到來自貴人們的恩情。
不是的話,她想留沈琦幾日,看看品行,品行端正,她就收留下來,不端正就趕出橋西村。
至于收留的原因,她早就有過想法,兒子日漸長大,也頗為頑皮,正好也缺玩伴,需要人照料,出去說媒時家里總得有個自家人看著,不然總是掛念提心吊膽的。
小男孩牽著沈琦的大手,剛踏進前廳,就碰見喬李氏在裁剪布匹。
“娘,哥哥醒了,我喂了水,就醒了,我厲害吧!”小男孩小短腿邁進門檻,就開始自豪的炫耀著。
話音剛落,就被李氏抱起,舉高高,說道:“謙兒真厲害!”
“娘,我覺得大哥哥,他餓了,我要帶他去喝粥,快放我下來!”
“小兔崽子,你這才認(rèn)識多久,你對你娘都沒有這么好,我辛辛苦苦把你養(yǎng)大,也沒見你噓寒問暖?!?p> 說完,李氏便把小男孩放下,沈琦在一旁雖然聽不懂,但看兩人交流便是十分溫馨。
“娘,我,我,我對哥哥好就是對您好。”小男孩轉(zhuǎn)動著腦筋編著理由。
“哦,你還有理了,說來我聽聽,要是沒有道理,我就揪你耳朵?!?p> 小男孩搖頭晃腦著說道:“娘,你看我把哥哥照料好,您很多事情就可以讓哥哥去做了,您就不用辛苦跑東跑西,就可以多陪陪我了。”
李氏低頭看著自家五歲的兒子,心里竟是暖意,可比他老子會疼人多了,大半年都沒有個書信回來。
“算你有理,饒過你了?!崩钍习褍鹤颖穑H了孩子一口。
“走吧,帶著你大哥哥去灶房,粥在鍋里。”李氏把孩子放下,讓他帶著沈琦離開。
沈琦對著李氏兩手抱拳高拱,身子略彎,他雖然不知道這個世界有沒有作揖這個禮節(jié),但很想感謝這位大娘收留自己。
李氏看著沈琦的動作,雖然不明白為什么,但卻覺得這儀式,很有禮,看來是貴人出身。
“大哥哥,我跟你說,我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小男孩牽著沈琦的大手,一路來到灶房。
小男孩指著磚灶,用小手比劃了一個提起的動作,沈琦看懂,便把蓋在鍋子上的木蓋揭開。
從粥的成色上看,感覺像皮蛋瘦肉粥。
小男孩接著指了指廚柜,示意打開,沈琦看見了碗筷。
沒想到這個世界居然和地球這么相似,也用鍋灶碗筷,房屋結(jié)構(gòu)也差不多。
這究竟是怎么一會事?
小男孩扯了扯愣住的沈琦的衣角,指了指自己和沈琪,又指了指碗筷,和旁邊的大勺子,對著粥比劃著,最后做出了吃的動作。
沈琦笑了,又不住地流淚,這時的他心里倒是極暖,又悲傷。
暖的是雖在異世,卻能感受到來自別人的關(guān)心。
悲傷的是而在地球的父母待他們老去,又有誰來照料,子欲養(yǎng)而親不在。
沈琦給小男孩盛了一碗,多挑了些肉在碗里,也給自己盛上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