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好走!
蒼翠滿山。
四周皆是插天的高峰,中間是一塊蔥郁的叢林,在這山中,翠色凝碧,遍地瑩草,風(fēng)景似畫。
在這詩畫般的山中,卻有著激流的轟隆聲打破了寧靜,原是在那東側(cè)山峰之上,峭壁千尋,有一道無丈寬的山瀑激射而下,在山壁之上繪出一條玉帶。
“轟!”
轟隆水聲奔騰,也如萬馬齊發(fā)。
驀然,在山林之中,巨瀑雷鳴之聲忽的被壓抑而下。
只因遠(yuǎn)方,有著錚錚琴聲奏起,琴聲并不激昂,反而是中正平和,甚是悠長。
又過了片刻,忽然林中又是傳出了極為柔和的簫聲,只聽這簫聲清幽無比,如怨如慕,如傾如訴,更是動人。
平和的琴韻與這洞簫之聲恍若一問一答,隨著聲韻的推進,琴聲高昂,簫聲低沉,猶如細(xì)絲般隨風(fēng)飄蕩,悠久不絕。
更顯得蕩氣回腸。
“...”
激流之下,山中的瀑布澎湃直下,先是在山石之上打出噴薄水霧,接著化成湍急流旋,匯入下方的小潭之中。
數(shù)道清溪自小譚之中蔓延而出,只聽在潭邊的聲韻之中,隱聽溪水淙淙。
四個人影出現(xiàn)在小潭四周。
在水瀑的兩側(cè),各有一塊巨石,左側(cè)的巨石之上,一道黑影人影盤坐而下,將七弦古琴置于膝上,撫琴奏曲。
右首的那青石之上,一道人影卓然而立。
他微閉雙目,將洞簫移至唇邊。
琴蕭和鳴。令人陶醉。
葉楓眠倚著古樹,雙手抱胸,闔眸不言。
在他身側(cè),曲非煙蹲坐在地面之上,雙手緊緊抱膝,一張可愛的小臉上布著哀色,晶瑩眸子閃爍,眼角可見濕潤,她咬了咬唇,白嫩的小手上青筋畢露。
“...”
葉楓眠緩緩睜眼,他瞥了眼蹲坐在地上的女孩,又瞧了瞧沉浸在聲樂之中的二人,心中微嘆。
劉正風(fēng)與曲洋二人逃走之后,他便是帶著曲非煙一路追了上來,在路途之中,劉、曲二人心中也是下了決定。
就在一處絕美的景致之中,再奏一曲《笑傲江湖》。
聽聞這個消息,冰雪聰明的曲非煙難道還不知曉自己爺爺與劉正風(fēng)最后要做什么嗎?
“...”
就在少年心中感嘆之時。
忽然,只聽瑤琴驀然發(fā)出激昂的殺伐鏘聲,那蕭聲也陡然變幻,變得極為高聲,無比哀怨悠長。
“啪嗒,啪嗒...”
葉楓眠敏銳的察覺到了珠淚落地的輕響。
女孩拭去了眼角的淚,雙目死死盯著前方那兩道人影,淚眼即刻愈加朦朧。
“錚!”
琴聲驟停,簫聲陡止。
“劉賢弟——”
“你我今日斃命于此,乃是生死自有天定,在與賢弟你相識之時,愚兄便早已想過今天?!?p> 曲洋抱琴,臉上帶著笑意。
“如今少俠將賢弟家眷盡數(shù)救下,愚兄也能寬心的去了?!?p> 聞言,劉正風(fēng)垂手,搖頭嘆道:
“人生得一知己,已經(jīng)是死無遺憾的美事,我倒是不悔,只是又牽扯到了旁人,心中有愧。”
曲洋嘆道:“其實,愚兄早已混在了那些人中,本該及時出手,前來相助賢弟,但我早已與賢弟立下誓約,決計不可傷正道人士的性命,故而遲疑?!?p> “但沒成想,那嵩山派卑鄙至此?!?p> 聞言,劉正風(fēng)也是灑然一笑,緩緩轉(zhuǎn)頭,看向水潭便的少年,道:“賢弟怎能怪曲兄?!?p> “這,還要多謝謝少俠。”
劉正風(fēng)將洞簫收回了袖中,臉上掛著微笑,緊接著,他竟是一揚長袍下擺,就這般在青石之上,跪了下來。
見狀,曲洋也笑,當(dāng)即掙扎起身,單膝下跪。
“多謝少俠,仗義相助?!?p> “若不是少俠出手,劉某的師門衡山定要受人非議,劉某的家眷,今日也難逃此劫?!?p> “咚!”
劉正風(fēng)叩首。
“多謝少俠,出手救下非煙?!?p> 曲洋躬身。
見狀,葉楓眠不躲不閃,站直身軀,面色淡然的開口道:“生生死死,數(shù)有天定,塵海輪回,朝露春夢?!?p> “兩位,葉某出手,只不過對嵩山派的作為看不過眼罷了。”
“劉師兄的家眷們命本不該絕,劉師兄也不必心生愧疚之意,葉某惹得麻煩很多,武當(dāng)接的下來。”
少年微笑道:“今日不管是換了武當(dāng)上下任何人來,都不會任劉師兄家眷身死?!?p> “師兄請起?!?p> 說罷,葉楓眠向前輕揮一掌,即便遠(yuǎn)隔數(shù)丈,柔和的掌風(fēng)依舊將二人一同托起。
“!”
曲洋與劉正風(fēng)二人只覺微風(fēng)拂面,接著心頭一驚,自己的身軀已然不隨控制,竟緩緩的站直而起。
二人對視一眼。
從各自的眼中看見了嘆意。
“小小年紀(jì),已有宗師之風(fēng)。”
“真不愧是張真人的弟子?!?p> “...”
驀然,曲洋面色一白,趕忙抬掌撫著前胸,咳嗽了兩聲,嘴角溢出鮮血,他方才以肉體硬生生承受了嵩山太保兩幾記怒掌,心脈已經(jīng)斷去。
若不是他武功極高,加之心中執(zhí)念支撐著他到此,恐怕早已斃命。
“爺爺!”
曲非煙用袖子擦了擦了淚珠。
卻見曲洋一笑,揮了揮手。
“非非,爺爺與你劉叔已經(jīng)合奏了這一曲,人生此世,已經(jīng)無怨了。”
“本來,爺爺最放不下心來的,是你?!?p> 曲洋緩緩抬眸,看向了站定在曲非煙身側(cè)的葉楓眠,笑的無比慈祥:“少俠,你可愿意幫曲某一個忙?”
葉楓眠微笑。
忙?
多半是照顧好曲非煙吧?
只見少年緩緩頷首。
“我會想辦法的?!?p> 這時,早已哭的花容失色的曲非煙泣不成聲,扯著嗓子道:“爺爺,等非非、等非非學(xué)好了武功,定要殺上嵩山,將那些卑鄙的惡徒斬盡殺絕,替爺爺報仇!”
“轟!”
然而,就在小妮子這怒聲落下的瞬間。
就只聽一聲巨響自眾人身后的樹林之中響起。
接著,便是一聲高昂的呼喊。
“小女娃好大的口氣,將嵩山派斬盡殺絕,世上可有這等稱心如意之事?!”
狂風(fēng)呼嘯,攜著紛飛的木屑,
只見兩道人影沖進潭邊。
正是那費彬與丁勉二人。
然而,葉楓眠卻只是淡淡的瞥了他們二人一眼,旋即淡淡一笑,眸光流轉(zhuǎn),開始注意起周圍的山色。
“...”
那費彬站定,先是深深的看了葉楓眠一眼,旋即轉(zhuǎn)頭,看向青石上的劉、曲二人,冷笑道:“原來是躲到了這兒來!”
“呵呵——”
丁勉神情淡漠,指著曲非煙,淡漠道:“我就說這女娃是什么人,原來是魔頭的孫女!”
這丁勉心思一向縝密,當(dāng)下,他心頭一轉(zhuǎn),抬眸,盯著神飛天外的葉楓眠,幽幽道:“葉少俠,方才你三番五次的阻我,好,劉正風(fēng)的家眷無辜,我等依你?!?p> “可這小女娃,身為曲洋的孫女,更是如此仇視我嵩山派,我等要殺她,以絕后患!”
“少俠!”
丁勉怒吼一聲,旋即瞪大了眼睛,一字一句的道:
“你應(yīng)當(dāng)沒什么意見才對吧?!”
聞言,葉楓眠還未做任何反應(yīng),劉正風(fēng)卻是怒喝出聲,道:“丁勉,你別太過分了!”
“如今曲大哥已經(jīng)命不久矣,不多時便要命歸黃泉,我劉正風(fēng)很快就要隨他而去,你還要為難一個小女娃作甚?!”
“小女娃?”
聞言,費彬卻是噗嗤一笑:“一個準(zhǔn)備屠我嵩山滿門的小女娃?”
“可笑!”
“今日我便要殺,我看你們兩人能奈我和?”
但,超出費、丁二人意料的是,曲洋非但不惱,反而是一副笑瞇瞇的模樣,看著費彬丁勉二人的眼神,仿佛是在看死人一般。
這時,仿佛是為了襯托此處的森森死意一般,只聽在那木叢之中,傳來了幽幽的胡琴之聲。
琴聲無比凄涼,似在嘆息,又似在哭泣。
琴聲顫抖,周圍翠葉也仿佛受此琴聲感染一般,竟也是沙沙響起,緊接著又陡然脫落了枝頭。
如今正是盛夏,樹葉翠綠繁茂,怎的會在叢林之中見到這等哀怨凄涼的落葉一幕?
“這是——”
費彬丁勉以及劉正風(fēng)臉色皆是一凝。
“師兄?”
“瀟湘夜雨?”
費彬皺眉,朝著叢林中高聲吼道:“莫大先生,怎的不出來相見?”
下一順間,琴聲驟歇。
一道人影自從林中走出。
只見他骨瘦如柴,雙肩拱起,面容枯槁,甚至在頭上,還落了幾片碧葉,若是光瞧外表,當(dāng)真很難想象,這人就是劉正風(fēng)的師兄,衡山派掌門莫大先生。
“哈哈!”
驀然,費彬大笑。
他臉上露出自得的喜意,這莫大先生,與劉正風(fēng)不和早已經(jīng)是江湖人盡皆知的事實了,如今他突然出現(xiàn),自然不會為了劉正風(fēng)而出手。
反而,若是自己說明其中利害,這莫大,極有可能來他們二人,若是能看住葉楓眠,當(dāng)然最好。
“莫大先生!”
只見費彬抱拳一笑:“貴派的劉正風(fēng)與魔教曲洋勾結(jié),意欲對我五岳劍派不利,你說說,該如何處置?”
這時,丁勉勾了勾嘴角,怪聲附和道:“師弟,你可知曉,莫大先生乃是劉正風(fēng)的師兄,這清理門戶一事,該由莫大先生決斷?!?p> “你我二人,只要將魔教妖人殺了便是?!?p> 費彬丁勉二人相視一笑。
這話語落下,但莫大先生卻無任何反應(yīng),他只是抱著琴,將目光投向了遠(yuǎn)方那少年,久久不語。
曲洋也是與劉正風(fēng)對視一眼,旋即也看向了葉楓眠,接著,微微閉眸。
“莫大先生?”
費彬皺眉,剛欲提醒出聲。
但是,他只覺自己的臉上一熱,異樣的感覺頓時爬上心頭。
“這?”
費彬覺得有些奇怪。
因為,他分明方才還看向莫大,怎么這會,自己的眼睛就瞧見了澄澈的碧空呢?
“啊...”
“咚!”
腦袋落地。
兩具身著嵩山派衣衫的無頭尸體映入眼簾。
“原來是...”
費彬頭顱上的眼睛驟然瞪大,一股濃濃的暈眩之感充斥著他的腦海。
“噠...”
少年面色平淡,緩緩走入了他的視野之中。
笑道:“二位,好走?!?p> “...”
須臾泡影
今天剛搬完家,更新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