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規(guī)費?
他輕咳一聲,肅然道:“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你家在這里老實做生意,斷不會有事?!?p> 那漢子懦懦點頭,心下安慰自己這官氣十足的大老爺,不至于看上自家這點可堪糊口的買賣。
朱明無奈苦笑,暗道大明這商業(yè)環(huán)境真夠差的。
他也不是無的放矢,可以說是“體察民情”了。
朱明熟讀歷史,知道人不能困于某個特定環(huán)境。
這樣一來,人是會與底層大眾脫節(jié)的。
歷史上,每個王朝的末期必然有很多奇葩”皇帝。
依朱明看來,這些人就是脫離大眾太遠(yuǎn)了。
長于深閨怨婦之手,玩伴是身心殘缺之太監(jiān),老師是別有用心的所謂大儒……
這樣的皇帝若是能進(jìn)行英明的決策,那倒是不可思議了。
而開國皇帝,就對各個階層的人物心思明白多了。
他們得施政水平就會高得多。
畢竟,他很清楚下面這些彎彎繞繞。
朱明勾勾手,暗示徐四平掏銀子。
徐四平面露窘迫之色,搖搖頭很是無奈。
朱明瞪了他一眼,笑罵道:“你這窮酸,出門也不帶銀子,莫非想讓我和你一起吃霸王餐?”
徐四平很是無奈,他平日里一應(yīng)吃穿用度都有王府供應(yīng),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若不是府里賬房提醒他取每月的月例,他甚至都會忘了這回事。
除了接濟族人,他實在找不到花錢的地方。
趙鐵柱聞言,憋住笑意,趕忙掏出一個二兩小銀錠。
“徐管事,您先拿著用?!?p> 朱明接過銀子,笑道:“你回頭別忘了去跟徐老大要銀子?!?p> “我聽說徐老大視金錢如糞土,月例都不會取了?!?p> 趙鐵柱死死憋住笑意,點點頭沒說話。
這事在府上也是個奇聞了,竟然逼得賬房親自給徐四平送銀子。
那漢子沒敢細(xì)聽對面一伙人嘀嘀咕咕說些什么,正想著怎么答話,迎面飛來一個銀錠。
他眼疾手快,一把接過銀錠,順勢咬了一口。
朱明淡淡道:“多的是賞銀,我問你什么你就答,不要多想?!?p> 那漢子對眼前一行人的身份已經(jīng)有所猜測。
當(dāng)下也遲疑,老老實實道:“謝貴人賞,小的不敢隱瞞?!?p> “小的這家店鋪托王府的福,人來人往,一日賣米粉二百碗上下,一碗米粉能賺得三到五文錢?!?p> “每日約摸出息六百文錢!一月下來,滿打滿算,能有個小二兩銀子。”
朱明點點頭,“還算可以,一家人的生活有著落了,溫飽不成問題吧?”
那漢子露出一絲笑意,“小的托隔壁王爺?shù)母?,一家人總算有盼頭了?!?p> 這漢子左一口托王府的福,右一口托王爺?shù)母!?p> 聽得徐四平和幾個護(hù)衛(wèi)心中熨帖至極。
朱明眉頭微蹙,淡淡道:“我看你夫妻兩個干這行,必是起早貪黑,日夜操勞?!?p> “至多是家里鄰近王府,討了點好,怎么就托了王府的福呢?”
那漢子苦笑道:“貴人興許不知道,小人在這里做生意,可不要房租,還不要規(guī)費?!?p> “房租也就罷了,單這規(guī)費,小人這二兩出息,若是沒有硬扎靠山和門道,至少要砍掉一多半!”
“剩下幾個錢,還不如不干這行當(dāng)了!”
“規(guī)費?”
朱明還真不懂這里面的門道。
徐四平湊過來,小聲道:“王爺,規(guī)費就是衙門差役攤派的費用?!?p> “可能都不是正經(jīng)衙役上門,都是一些爛人幫閑。這些人都是人渣,沒有半點底線?!?p> 朱明瞬間秒懂,衙門里盤剝的手段確實狠毒。
這不就是“臨時工”嘛……
就算這些爛人惹出了問題,到時候也是這些幫閑的鍋。
胥吏該撈的好處自然一個子不會少。
朱明這才知道底層小商小販的苦楚。
這一對夫妻原本起早貪黑,每月小二兩的進(jìn)項。
有這衙門里的盤剝,竟然到手一半不到。
朱明也是做過生意的。
這生意人,無論做的是大生意還是小生意,總是要留點錢以防萬一的。
若按衙門這樣的盤剝法,這生意還真不如不做。
許是難得有貴人傾聽他們這些小民的心聲,那漢子打開了話匣子。
又繼續(xù)道:“這規(guī)費收起來也沒個定數(shù),全憑衙門一張嘴?!?p> “唉,這世道,衙門沒有硬扎關(guān)系,做生意還真是自找死路!”
一旁的婆娘聽得臉色發(fā)白,打斷道:“胡咧咧個啥,衙門是你能說的嗎?”
朱明不以為意,微笑道:“難怪你說托了王府的福?!?p> “諒那些青皮混混也不敢來惹事!”
衙門里那些幫著收規(guī)費的幫閑,其實就是街面上的青皮無賴。
可不要小看這些青皮無賴,普通百姓惹上他們,無異于招災(zāi)惹難。
若是宗族不出力護(hù)持,家破人亡也是有的。
這些青皮混混也是有組織的,北方叫道會組織,南方稱之為打行。
大明朝的官府本質(zhì)是個“小政府”組織,在官府控制以外,留下太多的空白。
這些打行、道會組織藏污納垢,橫行一方。
欺行霸市不過爾爾,厲害的足以把持下世界。
明末李自成攻打京城,朝廷無兵可用。
當(dāng)時就有這樣的會首大佬,主動聚集數(shù)千人幫助官府守城。
南方宗族勢力過大,相較于北地,這些人的勢力就要小多了。
而文人筆下的所謂“義士”,多是這些樣的人。
那漢子恭敬道:“不敢隱瞞貴人,這地界有王府鎮(zhèn)著,太平得很。”
隨即,他苦澀一笑,皺紋更顯。
“青皮混混一時半會還拿不定主意,不敢撓王府的虎須?!?p> “或是還沒得到消息。不過,指不定哪天就來鬧事了?!?p> “這些家伙都是聞著魚腥的貓,鼻子靈得很。”
中年漢子的這張破嘴該是開了光,如此一說,外面?zhèn)鱽硪魂囮嚭攘R打鬧之聲。
“喲!我說老于頭,你這燒餅攤子可真能跑的?!?p> “哥幾個這陣子正饞你這燒餅?zāi)??!?p> “娘的!可把老子一通好找,興合坊掀了底掉,愣是沒瞅見你這老貨!”
那衣衫破舊,臉上溝壑縱橫的老于頭點頭哈腰,不住討?zhàn)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