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花錢買平安?
眾士紳商人議論紛紛,很快都有了計較。
有人想要田地,有人看上店鋪,有人不怕忌諱,覺得李家的老宅子不錯……
更有人居然看上李家某個丫鬟……
眾人正說得熱烈之時,張世恒卻是翹起蘭花指,嗤笑一聲。
“我說你們一個個都是喝多了吧?在這做啥白夢呢?”
“昨日二彎坡王府好一場惡戰(zhàn),據(jù)說小王爺親自披掛上陣,力斃數(shù)賊,還抓了活口!”
“人王府損兵折將,小王爺親冒矢石,又使盡手段,逼迫衙門就范。若是這些產(chǎn)業(yè)田地就這么輕易到了你們口袋里,小王爺豈不是白忙活一場?”
張世恒這話說得就太直白了。
這樣的實話很不討喜。
在場眾人神色一僵,卻沒有反駁。
場面瞬間冷了下來。
王克禮瞥了一眼張世恒,二人不經(jīng)意間交換了一下眼神。
王克禮輕咳一聲,笑道:“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奪人產(chǎn)業(yè),更是不共戴天之仇!”
“孫李兩家與小王爺?shù)募m葛,諸位也都知道,在下不必細(xì)說?!?p> “說到底還是貪欲太盛,走上了邪路!”
“如今落得這個下場,也是報應(yīng)不爽?!?p> “依老夫看,孫李兩家和王府之間的事咱們還是不要摻和了,以免引起王爺?shù)恼`會?!?p> 當(dāng)即就有人表示不滿道:“孫李兩家產(chǎn)業(yè)何其多,良田鋪子無算!縱是孫家北城的北城碼頭,亦是日進(jìn)斗金之地?!?p> “王府有那么大的胃口,吃得下嗎?”
那人語氣陰惻惻的,連帶著看向王克禮都有幾分不善。
正在這時,不遠(yuǎn)處的衙門口傳來一陣巨大的哄鬧之聲。
眾人居高臨下,卻是看得真切。
“殺!”
“殺了他!”
激動的人群放聲怒吼著,不斷沖擊著維持秩序的衙役。
只見那平日里不可一世的李乾務(wù)被拖死狗一樣拖到側(cè)刀之下。
冷冽的刀光在陽光下泛著森寒的冷意。
“咔嚓!”
側(cè)刀重重合上。
一刀兩斷,尸首分離。
血流一地,李乾務(wù)的人頭滾出去老遠(yuǎn)。
嘩!
興奮的人群紛紛鼓噪起來,叫好聲甚囂塵上。
百姓們只覺不虛此行,今日總算得見士紳老爺?shù)沽舜竺埂?p> 與此同時,醉悅樓上的士紳怔怔看著李乾務(wù)的人頭,雙目失神。
如在夢中!
他們甚至不敢相信,這李乾務(wù)就這么死了?
“李家完了!”
有人哀嘆一聲。
眾人這才如夢初醒,大嘩起來。
“這小王爺?shù)氖侄危鎵蚝莅。 ?p> 一眾士紳商人看著李乾務(wù)猙獰的人頭,面帶恐懼之色,議論紛紛。
張世恒卻是驚叫一聲,翹起蘭花指陰笑道:“諸位誰還想從老虎嘴里搶食,不妨去試一試?!?p> “呵呵,這側(cè)刀可真夠利的!”
有人下意識想要反駁。
可看到李乾務(wù)的人頭,話噎在嗓子,卻是怎么也說不出了。
一切的算計,在絕對的暴力面前總是那么蒼白無力。
眾人心中明白,這位小王爺可是喜歡掀桌子的主兒。
他們都是金貴人物,斷不至于因此與王府交惡。
畢竟,士紳地主之中,多是耽于享受之輩。
心下有了畏懼,也沒人再提孫李兩家的產(chǎn)業(yè)了。
不一會兒,眾人倚紅偎翠,交杯換盞,氣氛又活絡(luò)起來。
……
洪鎮(zhèn),李家堡。
“大爺,不好了!”
“二爺被衙門捉了去,當(dāng)場砍了腦袋!”
自李乾務(wù)設(shè)計陷害李乾元,罷了他的家主之位,李乾元就被送到李家在鄉(xiāng)下的莊子上。
美其名曰,鎮(zhèn)守祖宅。
李乾元似乎沒有再與李乾務(wù)爭鋒的意思,每日只談笑玩樂,真如江南富家翁。
今日,底下小廝剛剛奉上清茶,乍一聽聞如此令人驚駭?shù)南ⅰ?p> 李乾元手一哆嗦,差點拿不住茶杯。
他霍然起身,厲聲喝問道:“你說什么?”
那前來報信的管家跪倒在地上,哭嚎道:“大爺,衙門給二爺安了個謀害宗室、造反作亂的罪名,在衙門口砍了腦袋!”
李乾元顧不得為兄弟慘死而哀痛,他現(xiàn)在只想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什么謀害宗室,造反作亂,一樁樁事說清楚!”
那管家不敢隱瞞,只得硬著頭皮和盤托出李乾務(wù)與孫家的作為。
聽到李乾務(wù)與孫宏運私通匪寇,暗殺瑞昌王,李乾元臉色發(fā)白,頹然坐倒。
“何至于此,乾務(wù)愚昧?。 ?p> “如此大的事,竟然不與家人商量,如今怕是禍?zhǔn)聛砹??!?p> 旁的事倒是不怕,哪怕再狠的罪名,憑李家這些年積攢的人脈勢力,總是能洗掉的。
可這造反作亂,歷來除了身死族滅,別無他想。
李乾元定定心神,想了想又問道:“就算乾務(wù)鑄下大錯,這縣衙如何敢當(dāng)場刑殺?”
那管家滿臉悲憤道:“上萬刁民包圍衙門,要求刑罰二爺,恐怕衙門不敢激起民亂,只得如此做了。”
李乾元瞪大眼睛,難以置信。
他喝罵道:“放你娘的屁!此事又與這些刁民何干?”
李乾元來回踱步,焦躁不安,口中念念有詞。
“這群刁民何曾如此齊心,必是有人煽動蠱惑?!?p> “這小王爺好歹毒的心思,竟然鼓動民亂,逼迫衙門,冤殺乾務(wù)!”
正在這時,忽然有下人來報,“大爺,外面來了不少官差衙役,要來抄家!”
“小的不敢放他們進(jìn)來,還請大爺拿個主意!”
李乾元沒想到衙門來得如此之快,心神大亂。
不多時,他趕緊跟隨家丁來到李家堡正門口。
李家堡,顧名思義,是李家發(fā)跡之后修建的農(nóng)村土堡。
雖沒有大明邊城動輒十余米的巍峨城墻,但那五六米高的夯土包磚高墻,也不是一般賊匪能突破的。
此時,包括王府護(hù)衛(wèi)隊和衙門衙役,數(shù)百號人,烏壓壓站成一片。
大胡子巡檢抬頭看著李家堡的高墻,心下就有遲疑,打起了退堂鼓。
按說數(shù)百號人,拿下這小小土堡應(yīng)該不成問題。
但關(guān)鍵是……
大胡子巡檢瞥了一眼這些個拿著破槍爛刀,走路喘粗氣的手下,心中沒有半分信心。
他瞥了一眼張大猛,小聲道:“堡堅墻高,若是李家不肯就范,一味堅守抵抗,恐怕難以拿下!”
“昨日親眼見識了王府連殺數(shù)十賊匪,威勢駭人,張統(tǒng)領(lǐng)可有良策?”
大胡子巡檢眼珠一轉(zhuǎn),給張大猛戴起了高帽,想著待會讓王府這些個精悍護(hù)衛(wèi)出大力攻下李家堡。
退一步說,若是出了問題,至少也有個分擔(dān)上官壓力的。
張大猛撇撇嘴,對于大胡子巡檢的想法洞若觀火。
大明最不缺的,就是這些奸官滑吏。
且不說辦事的能力,鉆營的本事絕對是一等一的。
張大猛沒有正面回應(yīng),只是瞇眼打量著李家堡。
不多時,他不屑道:“無非是個農(nóng)村土堡,又有何懼?!?p> “咱們隨便搭個梯子就能翻進(jìn)去,兄弟們難道不想打破李家堡?”
張大猛突然提高音量,大聲道:“我可是聽說這李賊堡子里埋金藏銀,富得流油,兄弟們難道不想進(jìn)去見識見識?”
此言一出,衙役們不自覺咽了一口唾沫。
李家豪富,這些人也是聽說過的。
張大猛嘿嘿笑了兩聲,又道:“你們難道不知道這些地主老財就喜歡把金子銀子鑄成金瓜銀餅,藏在地窖里?”
“兄弟們待會出死力,打破這李家堡,我張大猛保證,人人都有五十兩銀子拿!”
“好!”
現(xiàn)場氣氛很快熱烈起來,不斷有人叫好。
眾人再看向李家這高墻深堡,也不見了畏懼之色,眼中俱是貪婪。
大胡子巡檢臉色有些難看。
自家這些眼皮子淺的手下,三言兩語就把命給賣了。
想到李家堡的錢財,他也難耐心動。
“張統(tǒng)領(lǐng)好手段,你只管指揮,小弟跟著你發(fā)財了?!?p> 大胡子巡檢挺著肥肚子,湊到張大猛近前,討好道。
張大猛雖然看不上此人,面上卻無半分顯露。
“好說,好說!”
“待會弟兄們勠力同心,打破李家堡,擒殺李家賊子!”
“殺,殺,殺!”
數(shù)百號人在李家堡下大聲叫囂著。
狼一樣的眼神死死盯著李家堡,直想一口咬下去一塊肉來。
……
李乾元在幾個忠心家丁的護(hù)佑下登上城墻。
他小心翼翼,探出半個腦袋。
堡外烏壓壓一大片人,持槍拿刀,舉斧握盾,殺氣騰騰。
忽略大多數(shù)粗劣不堪的武備,乍一看確實聲勢駭人。
李乾元臉色發(fā)白,吞了一口唾沫。
他強自鎮(zhèn)定,喝問道:“堡外賊人是誰的人馬?”
“我李家堡敢戰(zhàn)青壯數(shù)百,若是執(zhí)意攻堡,必叫爾等大敗虧輸!”
“不如拿些錢財,速速退去。我李家愿奉上白銀一千兩,花錢買個平安!”
李乾元故意把衙門的差役當(dāng)作土匪,又拿銀子試探。
說起來還是李乾元有幾分機智的。
張大猛出身遼東邊軍,自然也是見識過的。
邊軍平叛,流寇也會找機會送錢收買將領(lǐng)。
只要留下買路財,一切都好說。
甚至于將領(lǐng)故意縱容流寇四處為禍,只等流寇做大,再一舉屠之。
屆時既能宰了肥豬吃肉,又能立下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