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老族長，壯哉
老族長轉(zhuǎn)過身，有些口齒不清地說：“將...將軍，草民有...有個請求。”
“老丈，你說”鄭渡說話的時候，帶著如沐春風(fēng)的笑容。
要是只看笑容，還以為他是一個古道熱腸人。
在場的人都知道，那是魔鬼的微笑。
老族長有些艱難地說：“一碗一碗喝，太...太不過癮了，草民斗膽，整壇喝?！?p> “哦”鄭渡一聽來了興致，打量老族長圓滾滾的肚子，饒有興趣地點(diǎn)點(diǎn)頭：“本將一向敬老，允了，喝三兩，放一人”
這個老不死，喝了這么多，說話都大舌頭了，還能整壇喝？
就看你怎么喝。
老族長勉強(qiáng)行個禮：“謝將軍，恕草民斗膽了。”
話音剛落，只見老族長突然拿出一把小刀，
幾名鄭渡親兵剛想有動作，老族長已一刀捅在自己的肚皮上，
只見一股血箭噴體而出，老族長鼓起的肚皮慢慢癟了下去，
一口氣喝了十多碗，老族長知道自己到了極限，
不對，超過極限，
年邁的他，平日很節(jié)食，一餐喝碗小米粥就飽了，
長年的節(jié)食，胃根本裝不了多東西，
看到幾個族人為了把生存希望留給族里的后生，主動求死，
老族長心如刀割，心一橫，豁出去了。
天啊，喝不下，竟然用刀刺穿自己的肚皮放酒，
一瞬間，所有人都動容了，包括制定游戲規(guī)則的鄭渡，
“謝將軍...賜酒，草民就不客氣了，哈哈哈”
原來精神有些萎靡的老族長好像枯木逢春一樣，抱起一壇酒就往嘴里倒，
酒從喉中入，流經(jīng)胃，很快又從捅破的肚皮流出，
不同的是，入口酒是渾白色的，出來時是血紅色的。
老族長不顧一切把酒往嘴里灌，
此刻的他，好像忘了自己是個行將就森的老人，忘了自己身上有傷。
“謝將軍賜酒”
“謝將軍賜酒”
每謝一聲，老族長就灌下一壇二十斤重的酒，
當(dāng)?shù)谌龎乒嗤?，老族長再也挺不住了，連人帶壇摔倒在地。
陸氏的人一個個跪倒在地，一個個淚流滿面，
有幾個哭暈在地。
鄭渡拍拍手，慢慢站起來，臉上還是萬年不變的笑容：“古有石崇杯酒殺美人，今有族長壇酒救族人，沒想到本將成全了一段佳話，哈哈哈”
笑罷，鄭渡把玩了一下手里那塊精致的懷表，心滿意足地大手一揮：“撤”
一個男寵，換了一只精致的懷表，還有一場好玩的游戲，
也算他死得其所。
至于福州陸氏怎么想，鄭渡一點(diǎn)也在在乎，
一頭猛虎，會在乎一群螻蟻的想法嗎？
鄭渡一走，陸氏族人馬上哭喊著走向倒在地上的老族長。
“老祖宗，老祖宗”
“郎中呢，快，去請郎中”
“老祖宗，你千萬不能有事，一定要挺住啊”
二叔公把身上的衣服脫下，揉成一團(tuán)按在老族長的肚皮上止血，泣不成聲地說：“老祖宗，你醒醒，你醒醒啊”
陸長樂拉著尼克，一邊擠一邊大聲吼道：“讓開，讓開，郎中來了?！?p> 眾人連忙讓開一條路。
“尼克神父，拜托了”陸長樂把希望放在尼克身上。
雖說知道希望有點(diǎn)渺望。
尼克擠進(jìn)去，看看老族長的傷口，又翻開眼皮看瞳孔，
簡單檢查后，默默站起劃了個十字，對陸長樂搖了搖頭，
雖說還剩一口氣，但傷勢過重，年齡又太大，無力回天了。
慶二爺小跑過來，小心翼翼把一小塊東西送到老族長的嘴邊：“老祖宗，含著，老山參”
也不管老族長同不同意，硬是塞了進(jìn)去。
醒過來的陸晉成跪在老族長前，咬牙切齒地說：“不殺鄭渡，誓不為人，有種的，隨我去為老祖宗報仇！”
“我去”
“我去”
“我去”
那些紅了雙眼的陸氏子弟，一個個踴躍報名，
有人連武器都抄在手里。
剛才不是老祖宗壓著，早就跟狗官軍拼了，
福州陸氏別的沒有，血性絕不會少。
場面快要失控時，二叔公突然大聲吼道：“住手，老祖宗有話要說?！?p> 老祖宗三個字一出，現(xiàn)場馬上安靜了下來。
陸長樂轉(zhuǎn)過身一看，只見老祖宗在二叔公的攙扶下坐在地上，
慘白臉上奇跡般多了一團(tuán)紅暈，原來昏濁無神的老眼也多了一絲神彩，
甚至還伸手整理了一下衣襟。
陸長樂內(nèi)心一下子沉重起來，很明顯，老祖宗這是回光返照。
老族長用手指了指祠堂的方向，斷斷續(xù)續(xù)地說：“抬...抬我去祠堂開會，族老、房頭開會”
“長威、長樂、長富也來”
眾人知道老祖宗要交待后事，
強(qiáng)忍著悲傷，偷偷抹去眼淚，把老祖宗抬回祠堂，
除了老族長點(diǎn)名開會的人，所有人都守在祠堂外面，靜候消息。
尼克知道華夏人的傳統(tǒng)，唏噓一句，在外面默默替受傷的陸氏子弟治療。
老族長勉強(qiáng)坐在祠堂正堂中間的椅子上，二叔公和陸晉遠(yuǎn)一左一右扶著，
捂在肚皮上那件衣裳，還在滲著血。
剩下的人全部跪在老族長面前，包括不喜歡跪的陸長樂。
前面跪是迫于無奈，這一次，是出自真心。
一個位德高望重、舍身為氏族的老人，值得一跪。
老族長看了一下跪在前面的人，有些虛弱地說：“富哥兒”
“老祖宗，不孝子孫陸長富拖累了你，拖累了福州陸氏，無論如何懲罰，長富心甘情愿”說到最后，牛高馬大的陸長富都哭成淚人了。
老族長突然有些生氣地罵道：“哭...什么，我福州陸氏的子弟，個個都是頂天立地好樣的，只有笑著流血，絕無跪著哭泣，給我挺起腰桿，把眼淚擦去?！?p> 可能說得快一點(diǎn)，老祖宗還咳了起來。
陸長富啪啪用力煽了自己兩巴掌，用力挺起腰桿，一邊抹去眼淚一邊大聲說：“長富謹(jǐn)記老祖宗教誨?！?p> 老族長緩過氣，點(diǎn)點(diǎn)頭說：“富哥兒一心為公，今日之事不怪你，是上天注定陸氏有此一劫，你不必自責(zé)。”
說到這里，老族長稍稍提高音量：“所有人聽著，這件事不怪長富，任何人不得指責(zé)長富，聽到?jīng)]有？”
“聽到了，老祖宗”在場人怕老祖宗聽不到，連忙大聲應(yīng)答。
老祖宗稍稍用力吸了口氣，讓自己清醒些：“樂哥兒”
陸長樂連忙上前：“老祖宗，長樂在”
“你那天跟我說，那些淤泥、垃圾里有很多黃金和白銀的粉末，能煉出金銀，沒騙老頭子吧？”
“回老祖宗的話，此事千真萬確?！?p> “煉出來了嗎，老頭子想看看”
“煉出來了，老祖宗稍等，馬上來”陸長樂說完，馬上沖了出去。
很快，陸長樂抱著一個小木箱飛快跑進(jìn)來，打開木箱，雙手呈在老族面前。
知道鄭渡帶兵前來，有可能要用錢，讓長勝提前準(zhǔn)備好，這才能最快速度拿給老族長看。
箱子里有十多塊大小不一的金塊，大的雞蛋大小，小的只有指頭大，
老族長眼里閃過一絲神采，用顫抖的手輕輕撥弄了一下，欣慰地說：“是黃金，真是黃金”
“老祖宗，這只是一部分，還有很多沒煉出來，”
“對了，銀子也有一千多兩，有點(diǎn)重，晚輩沒拿來”
老族長收回手，有些疲倦地閉上眼，開口問道：“樂哥兒，若你是族長，此事如何善后？”
“養(yǎng)精蓄銳，壯大實力后伺機(jī)而動，在亂世中搏一場大富貴”
“哦”老族長有些意外地說：“君子不立危墻之下，不是明哲保身嗎？”
陸長樂想了想，很快回答：“大明氣數(shù)已盡，大廈將傾，亂世中處處是危墻，何來明哲保身，不想成為案板上的魚肉，唯為成為刀俎，把命運(yùn)握在自己手里?！?p> “好一句把命運(yùn)握在自己手里”老祖宗自言自語一句，有些吃力地說：“今日福州陸氏的仇，你有什么想法？”
聲音比剛才又弱了些。
“一定要報，但不是現(xiàn)在，至于何時，恕晚輩暫時沒有答案。”
老族長沒有說話，半響，當(dāng)陸晉遠(yuǎn)想用手探一下他的鼻息時，再次睜開眼睛，
“所有人聽著，我...時候無多了，就不按祖法慣例，我...陸元豐以福州陸氏族長的身份，提議陸長樂繼承族長之位，在場的，有異議的可以提出來”
“老祖宗，我，我不夠資格”陸長樂連忙推辭。
就想做個旗手，沒想到老族長會把族長的位置給自己。
“住口”老族長有些霸道地說：“我說你夠資格，你就夠資格，這不是公房分肉，這是責(zé)任，能力越大，責(zé)任越大。”
陸長樂心情有些復(fù)雜地說：“是，老祖宗?！?p> 此刻上位，內(nèi)心卻高興不起來。
一位值得敬佩的老人，就要走完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若是有他一直在身后鼓勵、督促，那該多好。
老族長咳了一下，有些吃力地說：“好了，你們表態(tài)吧。”
“同意”陸晉遠(yuǎn)第一個表示同意。
二叔公有些詫異地看了陸晉遠(yuǎn)一眼，很快附議：“同意”
所有人都認(rèn)為現(xiàn)任柱首陸晉遠(yuǎn)是下一任族長，沒想到他第一個表示同意。
陸長富反應(yīng)晚了一點(diǎn)，也開口表態(tài)：“長樂能力比我強(qiáng)，我沒意見，同意?！?p> “同意”肥伯猶豫一下，最后深深嘆了一口氣，同意。
剩下的人紛紛表態(tài)，都是同意。
老祖宗威望無人能比，他的提議，沒人敢反對，
最近陸長樂表現(xiàn)很出色，有智慧、有擔(dān)當(dāng)、有決斷，體現(xiàn)出優(yōu)秀領(lǐng)導(dǎo)人天賦。
算起來，已經(jīng)二次挽救福州陸氏于水火，
眾人還親眼看到他從垃圾里煉出黃金，都以他一直在胡鬧呢。
有能力競爭的陸晉遠(yuǎn)和肥伯也沒異議，眾人更沒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