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樂趕在城門關(guān)閉前,順利進入長樂縣城。
入城后,花了二十文錢,在旅舍租下一間單房。
這是陸長樂第一次來長樂城,不過對它并不陌生,
前身沒少來縣城尋歡作樂,早就輕車熟路。
陸長和、陸長真、猴子幾個一邊拍著蚊子、一邊咬著自帶的粗蒸餅在心里咒罵陸長樂時,
陸長樂在旅舍里點了兩個小菜,一邊吃一邊跟旁邊閑著的店伙計閑聊。
五文賞錢扔下去,店伙計很熱情,有問必答。
旅舍人來人往,什么人都有,跟伙計打探消息最合適不過。
第二天一大早,陸長樂就在城里打轉(zhuǎn)了。
實地考察,尋找商機。
從五代十國代起,福州一直是福建的首府,
長樂縣近海,位置優(yōu)越,有天然深水港,從中扮演重要角色。
當(dāng)年鄭和艦隊選擇長樂縣太平港作為停泊基地、物資采辦地及開赴西洋的起點。
鄭芝龍歸順后,政治、經(jīng)濟、文化開始向他的老家泉州轉(zhuǎn)移,
福州比以住冷了許多,長樂縣也沒有當(dāng)年鄭和下西洋時的盛況,
從規(guī)??雌饋?,長樂縣只算是一座中等規(guī)模的城市,
好在交通便利,又遠離戰(zhàn)爭,商業(yè)還算繁榮,
偶爾有金發(fā)碧眼的夷人經(jīng)過,城中百姓也見怪不怪。
鄭芝龍掌控福建后,到福建經(jīng)商的夷人也越來越多,
朝廷的海防法令對手握重頭的鄭芝龍來說,就是一紙空文,
內(nèi)憂外患的大明朝,對鄭芝龍的所作所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各地的叛亂和建虜已經(jīng)焦頭爛額,實在抽不出手敲打鄭芝龍,
為了讓鄭芝龍出兵剿匪,還不斷給鄭氏一族升官晉爵。
陸長樂感嘆一下,很快把心思放在賺錢上,
弄一筆快錢幫族里渡過難關(guān)。
走著走著,陸長樂突然在一間茶葉店前停下了腳步。
大玉川茶葉店。
總感覺這店名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看過,再細看那牌匾,
看到牌匾右下角“范氏商行”四個小字時,終于想起來了。
山西介休商人范永斗的產(chǎn)業(yè)。
范永斗表面身份是一個商人,應(yīng)該說是一個包裝很成功的商人,人們對他的評價是“賈于邊城,以信義著”。
誰也沒想到,這個信義出名的商人,是一個通敵賣國的漢女干,
把大明的情報和建虜急需的物資源源不斷運到關(guān)外,大發(fā)國難財,
由到功勞很大,建虜?shù)萌√煜潞?,還封他為皇商。
沒想到在長樂縣城看到他的產(chǎn)業(yè)。
也對,福建盛產(chǎn)優(yōu)質(zhì)茶葉,茶葉是草原民族最喜愛的商品,
范永斗是一個精明的商人,肯定不會放過。
這間大玉川茶葉店的規(guī)模還不小,掌柜和伙計加起來有七個人,剛才聽跑街的伙計說,大玉川還有自己的茶山。
停留了一小會,陸長樂還是走了。
大玉川茶葉店和范氏商行的事先放下,想辦法解決陸氏一族的燃眉之急再說。
一直轉(zhuǎn)到夕陽西下,陸長樂還沒想到辦法,有些郁悶地回旅舍。
腦里有很多賺錢的方法,可大多不現(xiàn)實。
賣酒需要官府的許可,做香水需要時間,飲食行業(yè)是細水長流的買賣,賺不了快錢大錢。
要么有限制,要么時間來不及,要么技術(shù)方面沒過關(guān),
琢磨了一整天,頭發(fā)都薅了不少,還沒想到辦法。
一覺醒來,陸長樂洗漱后,簡單吃了一個炊餅,再次去尋找機會。
剛出旅舍,陸長樂突然被人撞了一下,差點沒摔倒。
“夭壽種,眼瞎了,連老子也敢撞!”旁邊響起一個惡狠狠的聲音。
撞人還這么兇?
陸長樂扭頭一看,楞了一下,很快笑著說:“這不是林巡檢嗎,我是興平的陸長樂,還記得嗎,以前一起喝過酒的?!?p> 眼前這個脾氣暴燥的人,是長樂縣衙巡檢林大勇。
巡檢只是九品官,官小,但權(quán)大,像風(fēng)化、衛(wèi)生、斗毆等事,都能插一手。
前身有段時間花天酒地,跟林大勇喝過幾次酒,算是混了一個臉熟。
林大勇也認(rèn)出陸長樂,收起怒氣,點點頭說:“原來是樂哥兒,龍王廟搶擂臺我也在場,了得?!?p> 鄭芝豹在龍王廟設(shè)擂臺,林大勇被縣令派去維持秩序,看到陸長樂出色的表現(xiàn)。
有過幾面之緣,陸長樂也是童生,沒什么事,林大勇也不想惹讀書人。
陸長樂客套了一句,隨口問道:“林巡檢,一大早這么大火氣,哪個不長眼的惹你生氣?”
“別提了,就當(dāng)被狗咬”林大勇一臉憋屈地說:“今天巡到長河街,看到金翠堂門前堆了不少雜物,也沒要茶水錢,只叫他們移開一下,沒想到撞上錢夫人,指著老子的鼻子當(dāng)街潑口大罵,臉面都丟盡了?!?p> “長河街那么多金銀鋪,一個個富得流油,門前那條臭水溝好幾年沒清過了,每次讓他們出點錢清理,都推說沒錢,一毛不撥的夭壽種?!绷执笥氯滩蛔≈淞R了一句。
不給林大勇面子的錢夫人,是金翠堂的幕后東家,也是長樂縣主薄錢正榮的正室。
林大勇膽子再大,也不敢跟一個縣的主薄較勁。
長河街是城西最繁華的一條街,最有名就是金銀首飾,
短短的一條街,開了十八間金銀鋪,是福建最大、最有名的首飾街。
由于首飾的款式新穎,做工精細,很多仙游、泉州的達官貴人特地到這里選購定制。
陸長樂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很快大方地說:“別想那么不痛快的事,林巡檢,我們有些時日沒見了,走,我請你喝酒。”
被主薄夫人臭罵一頓不算憋屈,估計是轄下明明有一座金山,林大勇守著金山,連飯都討不到一口,這才是最憋屈的。
“陸公子請客,這臉說啥也得給,先說好,獨眼那小攤老子可不去,那濁酒沒滋味?!绷执笥旅奸_眼笑地說。
雖說是九品巡檢,自己好歹也是官,檔次不能太低。
老話說得好,吃自己的,要省,吃別人的,要狠。
“哪能請林巡檢去那種地方,醉月樓,喝上等的好酒?!?p> 有好酒,林大勇眉開眼笑地應(yīng)下。
咕咕...
山神廟里,陸長和揉了揉眼睛,打了呵欠,隨口問道:“什么聲音?”
晚上蚊子多,昨晚薰蚊蟲的火堆不知什么時候熄了,蚊子硬是把陸長和咬醒。
臉上、手臂上、腳后根都是蚊子叮咬后的痕跡。
“和哥,我...我餓了。”一旁的陸長勝有些尷尬地說。
陸長和摸了摸肚子,沒好氣地說:“真是餓死鬼投胎,一大早就嚷著要吃,叫得我也餓了?!?p> 年紀(jì)最小的長真可憐巴巴地說:“昨晚只吃了半塊蒸餅,我好餓,長樂哥怎么還不回來呀。”
“和哥,我也餓了。”
“快餓暈了,長樂哥去哪了?”
“和哥,我們不會餓死在這里吧,我想回家”
剩下的人也紛紛開口,不是叫餓就是嚷著要回家。
陸長和有點煩燥,不耐煩地說:“你問我,我問誰?誰知陸長樂那混蛋死去哪?!?p> 這次去縣城,走得又有點急,大家只是隨身帶點東西路上吃,也沒帶多少。
就想著進城吃好的,誰還想啃粗食。
沒想到城門還沒進,就讓陸長樂扔到這里。
壯實的小伙,二天就吃了二個粗蒸餅,不餓才怪。
陸長和感覺,就是一頭牛放在自己面前,自己一個人也能吃光。
氣死人了,陸長樂拿著五兩銀子進城,以他的脾氣,肯定是摟著美女喝花酒,不知多風(fēng)流快活。
自己去風(fēng)流快活,讓自家兄弟在山神廟挨餓挨蚊叮蟲咬,陸長和的拳頭忍不住又握緊了。
見到他,一定要狠狠地罵他一頓,
不夠,先揍一頓,再扭送到祠堂交給老祖宗處理。
絕不能輕饒他。
瘦猴突然用力抽動了一下鼻子:“我不是餓糊涂了吧,什么味道,好香啊?!?p> 陸長真用力嗅了幾下,有些不敢相信地說:“奇怪,我也聞到了,好像是肉包子的香味”
還真是肉包子的香味,陸長和也聞到了,
就在陸長和懷疑自己是不是餓出幻覺時,
一個少年突然出現(xiàn)在山神廟的門口,手里還提著一個大大的籃子,
香味就是從籃子里出來的。
不是陸長樂是誰。
“一個個鼻子挺靈的,還躺著干啥,香噴噴、熱騰騰的肉包子來羅”陸長樂笑嘻嘻地說。
終于回來了,還帶回了香噴噴的肉包子。
眾人都餓得快眼冒綠光了,飛快爬起來就要搶肉包子吃。
“慢著”陸長和突然攔住其它人,然后盯著陸長樂,大聲質(zhì)問道:“陸長樂,這二天你跑哪去了?”
大伙在這廢棄山神廟等了二天,又餓又讓蚊蟲咬,陸長樂倒好,一個人進城。
看看他,紅光滿面、衣衫整潔,身上還傳來一股淡淡的酒香,
不用說,肯定去喝酒吃肉。
害大伙吃了這么多苦,一個肉包子就想打發(fā)自己?
絕對不行。
“到城里,自然是想辦法弄錢?!标戦L樂很從容地應(yīng)答。
陸長和上下打量了陸長樂一眼,強忍怒氣問道:“弄到錢沒有?”
“暫時沒有,不過快了”
“沒有還裝什么,老祖宗給你的五兩銀子呢?吃完嫖光了?”
陸長樂看著陸長和想吃人的眼神,打了一個哈欠說:“長和,你是不是還想說,花了多少?花哪去了?回到族里會如實稟給老祖宗,族規(guī)絕不容我這些?!?p> “當(dāng)然,別想幾個破包子收買我們?!标戦L和很直白地回答,
為了籌錢,族里的長輩愁得頭發(fā)都白了,陸長樂倒好,拿老祖宗給的錢去城里吃喝玩樂。
還是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