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溪拉著陳川,走過走廊,進了一間幽靜的茶室。
將陳川推進去之后,浣溪將門插上,大有陳川不做詩,就不必走出這個門的架勢,看得陳川心驚肉跳。
“浣溪姑娘,這樣不太好吧,孤男寡女共處一室?!?p> 浣溪莞爾笑道:“貫中先生何必緊張?且先坐下,待我給你露上一手?!?p> 浣溪取出茶餅,搗成小塊,研磨成末,又用羅合篩過,倒入碗中。
綠色的粉末鋪在瓷碗中,陳川有些疑惑實在不明白對方想做什么。
“要不……趁機開溜?”
陳川往門外看了一眼,浣溪不動聲色的說道:“若是貫中先生偷跑的話,我可能控制不了自己,大呼救命。到時候就是你將我?guī)У椒恐?,插上房門,圖謀不軌。”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算是貫中先生也無法輕易脫身吧!”
陳川嘆道:“唉,何苦來哉!”
浣溪做好了茶末,又去燒水,小聲嘟囔著:“只要乖乖寫詩就好了?!?p> “到了明日,就是貫中先生傾慕浣溪才色,刻意留詩一首!”
想到這里,她就止不住笑意。
門外也傳來小聲偷笑,浣溪心知,那是蓮兒正在偷聽。
心中輕啐一口,“這死丫頭?!?p> 卻也無可奈何,若無這丫頭在門口把守,若是出什么意外,可就完了。
萬一這貫中先生是一個老色鬼,一不做二不休,撲將上來,有蓮兒還能擋上一擋。
一出神,手就沒那么利落,差點將茶壺打翻,浣溪將心思又用到茶壺之上。
陳川稍加猶豫,方下決定,道:“浣溪姑娘還不要叫我貫中先生了,實話與你講,這名是借自一位前輩,那前輩某種方面非常有名……我聽?wèi)T了他的名字,一聽別人以這個名號叫我,就有些尷尬。”
浣溪姑娘將粉末放松茶盞之中,舀了一勺熱水,調(diào)成膏狀。
又用銅壺倒入開水,用茶筅擊拂,反復(fù)數(shù)次,擊出泡沫。
浣溪姑娘一邊做一邊說:“若不稱貫中先生為貫中先生,那我該如何稱呼?!?p> 陳川嘆息一聲,最終還是沒有將自己的真名報出來。
“叫俺李四吧。”
浣溪姑娘將做好了茶,分了一碗,端到陳川面前的小桌上,露出了哀傷的樣子,“貫中先生好沒誠意……”
這下將陳川雞皮疙瘩都快激出來了,連忙道:“若以后稱我為李四,我就答應(yīng)你,寫一首詩。”
浣溪的眼睛亮了起來,道:“這可是你說的!”
“李四先生,請喝茶!”
陳川只覺得一股清香撲鼻,打眼一看又是沫狀的綠色粘稠液體……
他閉上眼睛,就這么抿了一口。
“居然還挺好喝?!?p> 說不清是什么,只覺得一股香濃的味道在嘴里砸開,他咂摸了一口之后,又剩余的全都喝里。
浣溪去拿了筆,磨好了,將卷軸拿在手里,正準(zhǔn)備抄錄。
陳川心道,“對不住了,浣溪姑娘,若是真如你的意,將詩圣、詩仙的詩抄來,萬一遇到了原作者,我這剽竊者的身份可就暴露里?!?p> “我會給你一首好詩,但你能不能欣賞就是另一回事了?!?p> 浣溪期待拿著筆,躍躍欲試。
“俺前幾天去池塘邊,看到一只蟾蜍,就聽到了一位名為松尾芭蕉的老人,挎著布袋,信手寫下一句詩。俺見獵心喜,就請他讀給我聽?!?p> 陳川說的浣溪都能聽懂,但是這‘松尾芭蕉’到底是誰?實在令人疑惑不解。
她心道,怕不是貫中先生怕惹麻煩,像李四一樣,給自己起了另一個假名吧!
松樹的尾巴,芭蕉樹下?澹臺滅明她倒知道,兩字的性她也不是沒有見過,但這松尾,可從未聽說!
必是存心戲弄我!
浣溪經(jīng)過一番思考之后,便將這所謂的‘松尾芭蕉’一個另類的假名。
她仔細(xì)傾聽著陳川說話。
“這詩你仔細(xì)聽好?!?p> “名為古池?!?p> 陳川沉凝半刻,一行一頓道:
“古池塘,
蟾蜍跳入水中央,
一聲響?!雹?p> 陳川說過之后,生怕浣溪還要追問,打開房門奪路狂奔,將在門外偷聽的蓮兒嚇了一條。
且不說陳川拿著竹丈奪路而逃,浣溪發(fā)了一會呆,將剛剛那首實在不算詩的詩,用筆記下。
說它實在不算詩,是因為從未有這種詩出現(xiàn)過。
對于從未接觸過的新鮮事物,她的第一想法是懷疑,而不是欣賞其中的意境。
而蓮兒更是理解不了其中意境,憤憤道:“既然不愿意寫詩就不寫唄,為啥要拿這種東西來敷衍小姐?”
“什么池塘啊,青蛙啊,連半點韻律都沒有,算什么詩?”
“虧我還幫他說話……”
浣溪道:“不要在說了!”
寬大的卷軸上,只寫著幾行字,顯得極為空曠。此時筆墨還未干,還不能卷上,浣溪自小讀詩吟賦,感受比之蓮兒要深一些,但還是隔了一層,始終領(lǐng)略不到這詩的妙處,這感覺就仿佛打噴嚏,打不出來,憋了回去,十分難受。
她在筆墨處吹氣,想要盡快將墨水吹干,剛有些干的跡象,就將卷軸卷了,就要出門。
“我要去找叔父。”
蓮兒不解的說道:“真的要廢這么大力氣嗎?為什么不趕上去,問那李四,這首詩到底寫了什么?”
浣溪寵溺的摸了摸蓮兒頭:“何必問他?若是讓他知道了,保管笑話我們沒有慧眼,卻要求詩,是自取其辱?!?p> “而且就算他將這詩妙處講了出來,也是自己解自己的詩,又哪里有可信度?!?p> 蓮兒道:“可這詩也忒不像話,小姐你叫浣溪,他就讓蟾蜍往水中跳……我覺得他不懷好意!”
“萬一傳出去,他們說不定會就小姐叫做蟾蜍姑娘!”
“若是成了蟾蜍,小姐可就嫁不出去了……”
浣溪道:“傻丫頭,你能想到的,我能想不到嗎?若這詩確實不好,此事也就罷了,若是有幾分可取之處,我必定還會再與他要一首,不會將自己變成蟾蜍姑娘的!”
蓮兒點了點頭,道:“正該如此!”
“若是他真有詩才,必定讓他給小姐寫上十首八首,到時候姑娘就不是若城有名,而是蜀中聞名……”
“俺也能沾上光,出出風(fēng)頭啦?!?p> 這時候,已經(jīng)到了后門處的陳川,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噴嚏。
他想道剛剛主事給他的‘交代’,心道,也許是董寶惦念此事。
還是趕緊回去吧!
草環(huán)
ps:松尾芭蕉《古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