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上的位置越來越近,劉民一在巷子中一個小十字路口停下來,選了個路邊停車的位置,蹲下身來假裝系鞋帶。
他身后十幾米的地方有個小燒烤攤,是明爐的,食材沒遮擋的磊在一張條凳上,老板赤膊正拿大蒲扇閃著碳火,旁邊一個中年男人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接過老板遞過來的肉串,小口擼著。
劉民一看著手機上原地不動的定位,還不確定哪個是目標人物。
他心臟跳得有些快,但眼神還是在暗夜里顯示出一名老刑警的銳利。
那中年人把手里的木簽子隨手扔在地上,拍拍手,又指了指一旁托盤上的饅頭片,老板大概問他要幾個,另一個瘦小的男人舉著電話慢慢走過來。
那男人帶著黑色棒球帽,看不清面目和年紀,不過中年人的手機恰巧亮起來,兩人跟心照不宣對好了暗號一樣確認了彼此的身份。
小老板正在這時遞過了饅頭片,中年一手接了,隨意的咬了兩口就扔在了地上,肩膀一聳帶著身邊的男人向暗巷深處走去。
一切發(fā)生不過一兩分鐘,劉民一已經(jīng)走到了燒烤攤前,老板熱情的招呼他,他隨意說了兩樣,裝作不經(jīng)意的瞄了眼手機,就見定位已經(jīng)緩慢向遠處移動。
劉民一扭身拔腿追了出去。
那中年人停下腳步警惕的轉(zhuǎn)過身,劉民一氣喘吁吁的跑過來,著急的說:“走的也太快了,你看看這是不是你錢包掉了,我差點沒追上你?!?p> 那中年人下意識往口袋里摸了摸,摸到了自己的錢包,不過還是說了聲“謝謝”,伸手來接劉民一手里的錢包。
手往回縮的時候被劉民一牢牢攥住了手腕。
劉民一笑了下,“見面分一半啊哥們兒,幫你撿了錢包,不給點好處費啊?!?p> 兩人眼神對上一瞬,中年人的眼睛閃了閃,嘴里說了句“好說”,另一只手往口袋里摸去,猛的掏出一把彈簧刀,朝著劉民一的臉快速虛晃一下。
劉民一本能向后一躲,中年人掙出手腕,拔腿就跑。
這邊巷子本就逼仄彎曲,雜物多又少路燈,中年人看起來也不熟悉路況,剛過了一個路口,就被包抄過來的大陸給堵個正著,劉民一在后,大陸在前,中年人拿出刀來亂揮一陣,差點又劃中劉民一的胳膊。借著這個空當,被大陸找準空門一腳踹在他腰側(cè),反制住胳膊,膝蓋磕在麻筋上震掉了他手里的刀,就勢戴上了手銬。
兩人都長出一口氣,“帶他上車!我去追那個人?!眲⒚褚蝗酉乱痪湓?,又跑出去。
“怎么,撿錢包還抓人???”那中年人被壓在地上,蹭了一臉泥,被大陸拎著脖領(lǐng)拽起來的時候臉憋得通紅。
“不心虛你跑什么!”大陸往前搡他一下,扥著他走。
中年人腦子轉(zhuǎn)了轉(zhuǎn),開始抵賴,“我跑我的,大馬路是你家的啊,我愿意跑就跑,我犯那條法律了?你們隨隨便便抓人,我還要告你們呢!”
“就憑你隨身攜帶管制刀具,”大陸睨他一眼,“其他咱們慢慢說。”
劉民一繞了一圈兒,沒看到有人影,心里有絲懊悔,抄近路小跑回來追上大陸,就見大陸腳下一頓,嘴角牽扯出一個弧度。
車旁,愣頭愣腦的小秦手里正鉗制著那個帶棒球帽的男人,不過“男人”的帽子掉了,一頭長發(fā)掉下來落了一肩,腳還崴了一只,重心不穩(wěn)的在那和小秦抱怨,只可惜小秦不為所動,毫不憐香惜玉的把這年紀不大的小姑娘給扔進了車里。
劉民一睨了小秦一眼,看對方一臉不知道自己做對了還是做錯了的無措表情,也沒給個正反饋,直接也上了車。
倒是大陸瞇了瞇眼睛過來撞了下小秦的肩膀,“可以?!?p> 人被帶了回去,那中年人眼見著不是進派出所,而是直接進了市局,當時心理防線就有點崩塌,在審訊室里沒堅持過五句話就全招了。
隔壁房間里那個“女扮男裝”的妹子在掏出身份證和學(xué)生證之后,一臉不爽的攤手,“就是這么回事啊,警官,你們就不能再晚一天行動嘛?你們知道我是有多千辛萬苦的才取得他們的信任,讓我當接頭馬仔的???我的心血啊,我的畢業(yè)作品啊,我以后工作了要是被磨圓了棱角變成一個處事圓滑貪圖人情世故自私冷漠的成年人,這可能就是我回首青蔥歲月唯一的人生巔峰了啊啊啊!”
小秦讓她一通喊的快喘不上氣了。
妹子說,那中年人叫老陶,是個專門給高校學(xué)生辦“校園貸”的中間人,一個借貸人一旦上套,哪怕只借了幾百幾千元也根本沒辦法指著有一天靠著還清了“貸款”和“利息”而脫身,除非再發(fā)展一個新的借款人。
“借錢的時候,都會要求他們帶著身份證拍露臉的......全身照,”老陶畏縮的說,“警官啊,我就是中間人啊,就在我這過一下,我、我可不是老板??!”
“一共有多少受害的學(xué)生,有名單嗎?都是女生嗎?”大陸問。
老陶低頭含糊的說:“老板有名單,到期了讓我去找哪個就找哪個......男生女生都有?!?p> 劉民一靠著門,突然插話,“為什么突然換到今天這個地方?”
老陶不安的搓手,但也老實答:“這不是原來那邊出了什么火災(zāi),這兩天老有警察嘛?!?p> “火起來的時候你在附近嗎?有沒有看到可疑的人?”
老陶愁眉苦臉的想了想,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劉民一和大陸從審訊室出來,站在走廊各點了一根煙。
大陸平時不太抽,純粹是看劉民一心情太憋屈,陪他發(fā)泄一下。
“行了,我聯(lián)系轄區(qū)派出所按老陶提供的地址去抓人了,還讓他們和學(xué)校家長聯(lián)系,再聯(lián)合網(wǎng)信什么的去學(xué)校普普法,放心,你幫他們又拉一截兒KPI,回頭讓他們所長請你吃飯?!?p> “滾犢子。”劉民一知道大陸就是開玩笑逗自己,“那個延大學(xué)新聞的呢?”
“我跟小秦說了,那邊給她做完筆錄就讓她走,沒事,那姑娘心里有大俠夢,膽兒小不到哪去,已經(jīng)批評教育過了。”
劉民一點點頭,抬手揉了揉太陽穴,眼下都是黑青,“我真是累了,先回家了,有事明天再說吧?!?p> 大陸點頭看他走了,表情也塌了下來。
他之前再怎么給劉民一打預(yù)防針,但心里也是一樣有所期冀的,眼下這結(jié)果,說不失望嗎,肯定是假的。
可道路就是這么曲折,只能摸著石頭過河,只要距離彼岸還有一步未達,那之前哪怕走了一萬步十萬步,都不是停下來的借口與理由。
大陸揉揉隱痛的胃,打開手機軟件叫了個外賣,正低頭拿著水杯去接水,一旁光線一暗,就見小秦電線桿子似的擋住了光線。
“有事?”大陸笑著看看他,“今天表現(xiàn)不錯,這么晚了,早點回去休息吧,誒?不會是一直等在這兒要和我比劃比劃吧?改天,啊,今兒你陸哥沒勁兒了?!?p> 小秦干笑著配合了一下,“大陸哥,我就是想問問,晚上在三號小會議室寫東西那人是誰???就那個帶著行李箱那個人?!?p> “誰?”大陸回憶了一下,“哦,那人叫黃久,就那個昨兒被燒了房子那個房主,出差剛從外地趕回來,問了半天也沒說出什么有價值的線索,就先讓他回去了,怎么,你認識?”
“不不,不認識,就看見了隨便問問。”小秦搖頭,想說丁穆那事,看大陸一臉疲憊,又咽回去了。
“行了,有勁兒也不能可著一個坑挖,咱得可持續(xù)發(fā)展,回去歇著吧?!贝箨懭ソ铀恕?p> 小秦本來抱著將功折罪的心情暴起抓了個犯罪嫌疑人,沒想到還是抓了個贗品,那點微微揚起的心情又宕下去,垂著頭晃出市局大門。
后頭一個人拍了下他的肩膀,倒著蹦了一步,擋在他前面。
小秦歪頭,看到是“假大俠,真贗品”劉逸。
“你咋還沒走,還等著和我比劃比劃?改天啊,我今天可沒勁了。”小秦沒精打采的說。
劉逸笑得沒心沒肺的,“你一個男的怎么這么弱雞,白長那么大個子,還沒我老當益壯,精神矍鑠。”她看小秦腳步不停,一把拽住他胳膊,皺著眉說,“慢點啊你,我腳崴了,走不了那么快?!?p> 這點小傷可訛不住小秦,“誰的腳誰負責,你要不回學(xué)校找校醫(yī)要瓶云南白藥噴噴吧,你這程度估計三天就好了。”
劉逸眉毛一立,“你不跟攆兔子似的攆我,我能摔嗎?你不得負責啊?”
“你不跑我能攆嗎?”小秦看她也不像會碰瓷兒的樣子啊,“醫(yī)藥費我就能賠你一百,不能再多了?!?p> 哪想劉逸變臉變得比川劇還快,一臉狐貍樣,諂媚的往前湊了湊,“談錢多傷感情,走吧,咱們這叫不打不相識,我還得請你吃飯呢?!?p> 小秦狐疑的看對方,腦子里已經(jīng)開始琢磨,對方要是露出一絲一毫要誘拐自己犯罪的意思,就立馬把對方扭送回隊里,“你到底要干嘛?”
劉逸又往前湊了湊,壓低了聲音說:“我問了你同事,你也是剛實習(xí)是吧,我也是!你說巧不巧?只有青梅竹馬才是真感情,嘿嘿,我誠摯的邀請你,和我......互做線人吧?”
小秦干脆不理她,大步往前走。
劉逸單腿蹦著往前追,“以后就是一個戰(zhàn)壕的兄弟了啊,慢點慢點,今天咱倆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