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宇看著眼前的男人,無助,絕望,悲痛,這些情緒裹挾壓著一個男人喘不過氣來,連微笑都成為了奢望。
被現(xiàn)實逼入墻角,在巨大的悲傷沖擊后嚎啕大哭,傾瀉自己所有的情緒。讓人失望的是,以為度過黑暗后會有陽光照進,可到來的是更多的苦難,麻木著早已沒有感覺的心。
那抱著貓哭泣的男人好像真的很傷心,就如抱著枕頭哭泣的自己一樣,都很傷心。
讓一個大男人如此傷心的事情,姜宇想象不到,但此刻的場景,讓他想起了一個人,一個很在意的人。
抱著即使沒有什么好結(jié)果的心態(tài),姜宇走上前,真摯道:“你好,我叫姜宇,有什么困難嗎?我可以幫助你嗎?”
男人愣了一下,看著眼前的男孩,意識到自己此刻失態(tài)的男人,不知所措,只是哽咽著回了聲:“你好,謝謝,我不需要?!?p> 知道會是這種回答的姜宇早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只是點點頭:“好,叔叔,我們改變不了發(fā)生的事情,只能盡力去讓他的傷害最小化,雖然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困難,但我知道,一個男人蜷縮在此刻哭泣也無濟于補。”
男人默默起身,走到了一棵樹下,用手挖起了泥土,狼狽可笑,但又那么認真。
很快,他挖好了一個小坑,看了黑貓最后一眼,便將它放在了里面,蓋上最后一層泥土。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一言不發(fā)的拿上東西去往了醫(yī)院。
姜宇無奈的搖了搖頭,坐在出租車上跟著他來到了醫(yī)院。心中大概知道男人到底遇上了什么困難的姜宇,看了眼還未全黑的天空。心中也不自覺的壓抑了起來。
在醫(yī)院的廁所里,男人洗干凈了雙手的泥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和衣衫,對鏡子里的自己笑了笑,走向了女兒的病房。
不只是太累還是看見爸爸安心的女兒已經(jīng)睡著了。
病房里的男人看著沉睡的女孩,自己最愛的人,就這么默默地坐在一旁看著她的睡臉,時而微笑,時而難過。男人呢喃著:鶯鶯,你一定會沒事的,一定會的,你這么善良可愛,沒有壞人能將你從爸爸身邊帶走,沒有什么事是咱們父女過不去的,沒有....
男人的眼淚滴在了手背上,一滴一滴的落下,低著頭看著女兒,再也不敢想那些壞結(jié)果。
注視這幅場景的姜宇,躲在門后,看不出表情。詢問了醫(yī)生大概情況,并不樂觀,但好在還有希望,哪怕是很渺茫的希望,姜宇也想試一試,更不用說是身為父親的李建業(yè),別說很渺茫,就是完全不可能,他李建業(yè)也不會認可,花光所有也要賭那個不可能。
老李走出病房,從口袋拿出一包煙,默默地站在走廊里點燃,輕輕地吸了一口,男人竟然有點咳嗽,但也緩解了幾分焦慮。自從和她結(jié)婚以后就把煙給戒了,鶯鶯十歲,戒煙十年,原來真的沒有人可以戒煙一輩子。
抽著煙的老李看著姜宇疑惑道:“你是?剛剛的那個男孩?你怎么在這?有什么事嗎?”
姜宇默默地從口袋里也拿出了一包煙:“抽我的,這個勁大?!?p> 男人尷尬又疑惑地看著姜宇,現(xiàn)在的小孩都這么莫名其妙?
見男人無動于衷,姜宇默默地把煙放回了口袋里??粗腥耍骸拔覄倖柫酸t(yī)生,有救治的希望,但是很渺茫,可以說是在沙漠里尋找那一根細針那般渺茫?!?p> 男人有點詫異但很快神色也恢復正常,好像是接受了古怪男孩的自來熟:“嗯。我知道,我也想好了,怎么樣也要治,哪怕是獻出我的所有一切我也要治好鶯鶯,她就是我的全部,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p> “她的母親呢?沒有來嗎?姜宇回道。
男人苦澀的笑了一下,無奈地搖了搖頭,已經(jīng)給出了答案。
妻子和他早就沒了感情,妻子是個事業(yè)心很強的女人,為了工作,為了能一步一步往上爬,可以放棄這個家庭,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男人逐漸在妻子面前變的不堪入目,無能。
老李也不知道,曾經(jīng)說過的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答應過對方的承諾為什么會在時間的沖淡中消散??伤郧安皇沁@樣的,她是溫柔的,不算太出眾的外貌,眉眼彎彎,總是喜歡對著老李笑,在老李眼里,她就是天下最好看的女人。
老李使出了渾身解數(shù),想給她一個家,一個完美的家。為了這個夢想老李加班加到筋疲力盡,夜里腰疼到睡不著,但想一想她的笑臉,他們以后會有個家,會有很多以前不敢想的東西,要一起慢慢地變老,就還能再堅持下去??墒遣恢獜氖裁磿r候起,兩人漸漸的就成了貌合神離,夫妻間相敬如賓。當兩顆在一起的心發(fā)生排斥的時候,做什么都顯得那么無力。
現(xiàn)在唯一支撐著老李的就剩下鶯鶯,女兒出事的那一瞬間,老李覺得上天給他開了一個大玩笑,怎么會呢?怎么會是鶯鶯呢?為什么呢?無奈,痛苦,悲傷,都在積壓著男人的神經(jīng)。
姜宇看著老李略顯枯瘦的臉龐,看了眼人來人往醫(yī)院走廊,向男人問道:“你好,你需要我的幫助嗎?”
男人又是一愣,拿煙的手顫了一下,心中有個聲音在想起,像是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僵硬地點點頭,只要她能沒事就好。
姜宇看著眼前的男人,說不出話來。男人不太健碩的背影,在此刻看起來是如此偉岸。身為人父,愿為孩子獻出所有,哪怕是生命,也在所不辭。不用怕,鶯鶯,還有爸爸呢。
姜宇鼻頭一酸,喉嚨熱熱的,有點哽咽。男人憔悴的臉龐突然變得神采奕奕,笑著流著淚看著姜宇,她會沒事的對吧?那我就放心了。
夜里,永安大廈,一個男人墜樓身亡,樓頂有一封壓在皮鞋下的遺書。鶯鶯,爸爸食言了,不能帶你去游樂場了,但爸爸知道你很勇敢,以后的路都只能靠鶯鶯自己了,爸爸沒法再陪你走下去了。對不起,鶯鶯,原諒我吧,原諒爸爸的無能,有你陪伴是我最大的幸福。
女孩的手術(shù)出奇的順利,讓人匪夷所思,從醫(yī)十五年的醫(yī)生看著這場景輕輕說了聲真是神明顯靈,只能說她很幸運,讓人瞠目結(jié)舌的幸運,但遺憾的是,她的父親再也沒能看見女孩可愛的笑臉了。
姜宇蹲坐在角落里,手里緊緊捏著那封信??薜钠怀陕?,他無力阻止一個毅然決然的男人,只能給出一個選擇。沒人能在生死面前做到從容不迫。但偏偏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男人,在這一刻從容不迫毫不猶豫地將生的希望留給了最愛的人。
第二天,陽光照射在病房里,姜宇溫柔地對女孩說:“你的爸爸很厲害,是全世界最厲害的男人,他為了治好鶯鶯的病,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打敗了一個名叫生活的壞蛋,是個讓人崇拜的大英雄?!?p> 女孩閃動著靈犀的眼睛,看著眼前陌生的大哥哥。
直到這天,姜宇才明白,因果系統(tǒng)到底是什么,為什么自己能回到過去。他的父親用性命換回了女兒的命,大哥也用自己的未來換回了姜宇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