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布里奇亞的新社交際對于向導們而言,卻不是一件好事,大貴族們來得越多,小貴族以及一般富裕人家的游客便相應減少,而后者才是向導們的主要客戶群。
所以,小赫蒂便也沒再去南港晃悠,轉而做起了另一件臨時工種——珍珠加工。
南港進行珍珠養(yǎng)殖已經有許多年的歷史,在整個帝國都算是極先進的,據說,這項技術來自于某個水系魔法師失敗的煉金實驗——雖然人們怎么也無法將珍珠養(yǎng)殖與煉金實驗聯系在一起,但是,這卻并不妨礙大家討論的熱情。
珍珠養(yǎng)殖是一門深奧的技術,只有少數人才有資格接觸內幕,但是,珍珠蚌的加工卻需要大量的人工——開蚌取珠、清洗、分揀、串珠……
別看赫蒂年紀小,做起事來一點也不輸給熟練工。
女工們聚在工房中做活,手上忙碌著,嘴上也沒清閑,討論著帕布里奇亞最熱門的話題——矮人以及參加社交際的各路貴族。
對于普通人而言,以上二者都是遙不可及的存在,一旦存在距離感便擁有了神秘感,而神秘感則是各種謠言、傳說的最初驅動力——當然,要承認,女工們的各種“傳說”還是有一定事實依據的,只不過,事實的比例往往是1成不到……
所以,赫蒂十分“榮幸”地聽了一整天的各種據說——
據說,矮人們的身高與腰圍一樣;
據說,矮人們胡子比衣服還長;
據說,矮人們的力氣比島上最厲害的騎士還大;
據說,矮人們一頓能吃掉5斤的糧食,所以,才不得不到帝國買糧;
據說……各種所說,無論靠譜還是不靠譜,都給單調枯燥的打工時間增添了別樣的樂趣。
一天忙碌之后,赫蒂帶回來的工資不是錢幣,也不是食物,而是珍珠——成色一般,造型不佳的珍珠。
用這些賣不上價的廉價珍珠抵工資是珍珠場場主們的慣用技量,而愛美的女人們往往也很少拒絕這樣的誘|惑——她們戴不起一串幾百金幣的昂貴珍珠項鏈,至少可以戴上這樣普通的,以此自我安慰,不是嗎?
珍珠項鏈是送給維爾莉特的禮物,維爾莉物的生日馬上就要到了,她要給她一個驚喜。
勞累的結果是早睡,等不及維爾莉特下班回家,赫蒂已經早早休息,一直睡到夜半時分,才被一陣細碎的移動聲吵醒,仔細一聽,竟是尖細的鞋跟與樓梯碰撞的聲響——難道是母親回來了?
小赫蒂點亮燈,手托油燈慢慢mo索了出去——
“母親?”她望著那個手提兩個小皮箱的身影,悶悶出聲。
“哦,赫蒂,親愛的小寶貝,可愛的小赫蒂,你居然還醒著,我真不知道這應該是一件好事,還是壞事,”維多利亞轉身望著小赫蒂,一臉苦惱。
赫蒂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一番,再次固定那兩只小皮箱上:“您要出遠門?”
“是的,是的,現在立刻馬上出發(fā),”維多利亞雙手交握,置于頜下,45度仰首,眼帶些微淚光,滿面都是少女式的感動與激動,用一種夢幻般的語調說道,“你知道嗎,他要帶我去塞浦維亞,就我們倆,沒有車夫,沒有女傭,就只有我們兩個人,這是一次多么浪漫的旅行啊,就像帕米爾與愛莉雅一樣?!?p> 帕米爾與愛莉雅是傳統文學中廣受爭議的人物角色,他們出身高貴,卻因愛情而私奔,既為衛(wèi)道者抨擊,卻受年輕人的追捧。
小赫蒂穿著一件長及腳踝的純棉睡袍,白色的質地在多少洗曬之后有些泛黃,在昏暗的燈光之下,更是偏向于橙色而不是白色。她望著維多利亞,冷靜地近乎冷酷,腦中不由地想起外公生前對母親的評價——
“她就像是一只愚蠢的小鹿,總是莽撞地闖進男人們精心設置的陷阱,被追逐、被享用,一次又一次,就像她的母親一樣,智商永遠停留在十六歲——如果不是她們的容顏具有得天獨厚的優(yōu)勢,恐怕早就像秋天的枯草一樣被人任意踐踏蹂|躪?!?p> 外公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語調輕緩婉轉,像是yin誦詩文一般,漫不經心卻又優(yōu)雅異常,那姿態(tài)是如此之閑適,好像這種苛刻到近乎刻薄的評價并不是出自他的口,也不是用于評價他的女兒與妻子。
維多利亞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浪漫情懷之中,高興地轉起圈,甚至抱起赫蒂,一起轉圈,就像是在跳宮廷舞一般,轉了一圈又一圈,而后緊緊擁抱——臉貼著貼,肩挨著肩,親密地毫無間隙。
這一剎那,會讓人產生錯覺,只覺她們是這世界上最親密的人——然而,這只能是錯覺。
門外響起一聲低沉的敲擊聲,像是拐棍撞|擊門板的聲響——這是馬車里的客人在發(fā)出提醒,他已經等待得不耐煩了。
維多利亞用力地在女兒臉上混亂親了幾下,笑容燦爛迷人,帶著幾絲初涉愛河的甜蜜與羞澀,她急急叮囑道:“親愛的小赫蒂,小寶貝兒,這是一次浪漫而刺激的旅行,你可不能和任何人透露我們的行蹤——就算有人來問,你也只能說,你沒見過我,你不知道我去哪兒了,知道嗎?”
說完,不等赫蒂有所反應,維多利亞又親了她幾下,這才拎起兩只小皮箱子,踩著高跟鞋,噠噠噠地快速遠去。
不多時,門外馬蹄輕踏,車輪轉向,漸行漸遠。
直到馬車聲徹底聽不到了,赫蒂才慢吞吞地關了大門,關了院門,關了房門,睡燈躺下,在黑暗中,她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她的母親再一次私奔了。
是的,再一次。
每一次都像是陷入初戀一般,狂熱而激|烈;然而,每一次都是以分手而告終。
縱然如此,維多利亞依舊一次又一次地追逐著愛情——她所謂的愛情——以她自己的話來說,她就是為愛情而生的,她的生活中如果沒有愛情便像是魚兒離開了水,再也無法存活。
所以,縱然知道這是飛蛾撲火,維多利亞也毫不猶豫,只一心享受這一刻的歡愉與欣悅——至于結局如何,與她無關,因為愛情的火花是如此之短暫,盡情地享受才是生活的真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