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城是個小城,這里位于南地,在南地也是極南處的方位,從整個青原大陸上看算得上是相當偏僻的一個地方。它四周都是深山,要來此翻山越嶺自是不用多說,所以柳城中人也甚少與他城之人來往。除非不得已,比如年節(jié)一些必需物資的采辦,其他時間基本都靠自給自足。畢竟有山,所謂靠山吃山。
雖然是座很小的城,卻也頗有幾戶大家族存在,它們分別是柳家,諸家,還有一個神秘的王家,三家之外還要算上地位尊榮的城主府。在這三家之中,要數(shù)柳家的實力最強,諸家居中,王家最是神秘,幾乎很少有族人走動,王家大門也是常年緊閉,若非時常有人聲傳出,所有人都要當這家沒人住了。
據(jù)說曾經(jīng)三家鼎足而立,后來因為某個原因,諸家便衰落了下去,王家也變得神秘,族人謝門不出。柳家因為沒受什么大的動蕩,反倒成了最強勢的一家。不過,有道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僅以柳家一家之力也吃不下諸家或是王家,這從長久以來的相安無事便可見端倪。何況,還有一直位尊的城主府在上面制衡著三家。
天色漸暗,城中的店鋪早早地便大都關(guān)門歇業(yè)。
寬敞的道路上稀稀落落地有行人在走,步履頗是匆匆。
一位布衣少年緩步走在路邊,他渾身尚有未干的水漬,只見他捂著左手,不時地動動脖子,此時便發(fā)出“咯吱”的骨頭輕響聲,人也吃痛地輕哼一聲。
這人正是諸玉,方才與永奎在城門下較力之后便走了,事實上他這會還完全記不清剛才都發(fā)生了什么,只隱約感覺到自己曾失神片刻而后再發(fā)生了什么便都沒了印象,只有臨走時永奎那詫異的眼神記得清楚。
“這個阿奎,說好了悠著點的,一個七階狼骨師,對上我這個四階的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骨性的人,竟然好像用出了全力,如今我不僅脖子疼痛,小臂也快裂開了的感覺。”諸玉似是不滿地道,他輕輕地揮了揮右臂,初時還沒有什么特異的感覺,忽地一下就一陣隱痛貫穿了整個小臂,只覺得酸酸軟軟,好像是有什么莫名的大力曾經(jīng)馭使過這只臂膀,而以它四階的強度完全無法承受似的。
諸玉望著路上稀稀落落急步前行的人們,心里一陣迷樣的情緒升騰著。他們每個人都是那樣的平凡,每一天也都是忙忙碌碌,此時雖是步履匆匆略顯焦急,但在他們的前方總有一盞溫暖的燈光守候著他們。他從小在大家族長大,耳濡目染的盡是些常人難得一見的事情,那也許是這些普通的人們所渴望聽聞的事,可對他而言,似他們這樣平凡地過每一天,雖然辛苦忙碌,但卻溫暖安心,這種生活才是他想要的。
諸玉還待繼續(xù)觀察他們臉上那種渴望中充滿期待的神情,眼前忽地被一只毛茸茸的尾巴蓋住了雙眼,頭上也是突然一重。
“哎......”諸玉猝不及防,差點一個趔趄栽倒下去。他穩(wěn)了穩(wěn)身子,伸手把面前的小家伙拽了下來,拉到眼前一看,只見是只通體金黃的寒松獸,它正輕搖著尾巴,爪子搭拉著,乖巧地讓諸玉抓在手中,一對圓圓的小眼睛轉(zhuǎn)個不停,滿是討好的神色。
“是你呀,都快忘了?!敝T玉輕笑道,要知道自己脖子上的傷可全拜這小東西給的奇怪骨片所賜,若不是那塊骨片突然發(fā)熱,自己可不會沒事找個山崖看自己跳下去會不會不死。
要是常人,怕是會惱恨地把它就這么狠勁丟掉,諸玉見了它卻像是見了老朋友一般,還頗有幾分高興的樣子,令人費解。
小家伙輕輕對著諸玉吹口氣,諸玉脖子直癢,又不敢亂動,一動就痛??礃幼铀膊辉敢怆x開諸玉了,諸玉輕嘆一聲,把它放到了肩上,便又開始趕路,離他最終要去的所在還有一段距離。小家伙趴在諸玉脖子后面似乎是睡著了。
在柳城靠近中央的地方,有一片緊連的古宅,僅從外面看去,便能感受到悠久歲月積淀下來的那深厚不凡的底蘊,這便是柳城三大家中的諸家了。
諸家在柳城的發(fā)展已逾百年,能有今天的這般規(guī)模,全仗著數(shù)代人的辛苦打拼,否則柳城雖小,但競爭卻激烈,斷然不可能有這般大家族的氣象。
門前立著兩根粗大的白色柱子,仔細分辨便知這乃是用十余種骨獸的骨晶融合而成,不同骨獸的骨晶均有排斥之力,能弄出這么兩根柱子極不容易。柱子后方不遠處敞開著兩扇黑色的大門,肅穆而又威嚴,門上掛著一個巨大的菱形牌匾,藍色底面上書著白色的“諸”字,冷峻不凡。
那兩根骨晶石柱與那藍底的白色諸字倒也沒有什么,畢竟稍微有些家底的人家,雖然不容易弄到,但也不是不可以想辦法。其實最顯眼的反倒是門前閉眼而坐的白須老者,如此寒季,他身上只穿著一件單薄的深色粗衣,不但沒有絲毫冷的跡象,周身還隱隱地散發(fā)出若有若無的一絲熱氣,若是有高階的骨師路過便能發(fā)現(xiàn),這老者分明是位十階骨師,才能有這種完足之感!
一位十階骨師,用來看守門戶,不難想到大門里的家族,擁有著何等深厚的強者底蘊了。
白須老者似在運轉(zhuǎn)原力,面上不時地露出微紅的跡象,許久之后忽地微睜雙眼,一對眸子略有滄桑,只見他輕抬雙唇,似是冷喝道:“站住!”
老者身旁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一位少年,他脖頸后面酣睡著一只金黃色的小松獸,正是諸玉無疑。
諸玉聞言一怔,他原打算趁著老者運轉(zhuǎn)原力的當口,就這么進去,免生些無謂的事端,不想老者竟然忽地醒轉(zhuǎn)。白須老者緩緩地站直身子,精神矍鑠,似是不打算就這么放諸玉進去。
諸玉頗有些無奈地道:“祥老原力越發(fā)長進,已經(jīng)收發(fā)自如,可喜可賀。”說著拱了拱手。
“哼,”老者冷哼一聲,全不吃恭維,“寒季里我諸家戒嚴,族人不許擅自出去,我且問你,你從何處出去的?”
諸玉心下一陣后悔,諸家確實是寒季不許亂走動和出去,他因為要去割些寒柳,每年這會都是翻越墻壁出去的,本以為回來能趁不注意混進去。沒想到這次是祥老守門,此人一貫看自己不順眼,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只恨自己沒有怎么出來的就怎么接著回去,卻是自己大意了。
撓了撓腦袋,諸玉面上笑道:“祥老,您老記性差了些,我正是從正門出去,不過那會您老不在罷了......”
“哼,”老者打斷諸玉的嬉皮笑臉與裝糊涂,從頭到腳稍稍打量了下諸玉,“十年了,還只是原力四階,怎么搞得,真當我諸家是供你吃白飯的嗎,你莫忘了自己的身份!”
“祥老提醒的是,”諸玉收了臉上常掛的笑容,似是這番話觸及了他心底的某個不可輕碰的地方,他整個人忽地沒了少年的無憂無慮,略顯沉重地道:“沒什么事,諸玉便先走了。”說著也不等答復,徑直扭頭進門而去。
白須老者望著諸玉漸行漸遠的身影,輕輕地搖著頭,待看見那只在諸玉脖子后面睡得正香,還不時地輕輕用爪子撓撓臉的寒松獸,頭搖地更甚了,似乎隱約地自語道:“老四啊老四,你雖不凡,這次卻是看走眼了......”
諸家貴為柳城三大家之一,撇開強者的層面不談,內(nèi)部雕梁畫棟,屋宇錯雜,僅從建筑上的格局便可見一斑。
諸玉面無表情地在四下望不見盡頭的長廊里穿插著,他也算是個路癡,時常顛倒東西,也不知道這是不是樂天派的專屬特長。偌大的諸家,要是憑他的記性去走,十次有九次要迷路,對此他也有他的辦法,那就是不用去的地方從來不去就成,如此也就剩下出口,還有自己住的地方,以及少數(shù)幾個要記的地方了。
憑著心中的記憶,以及多年下來的經(jīng)驗,諸玉甚至閉著眼睛在走,耳畔隱約間傳來諸家族人的歡笑聲,他裝作不理會心里卻頗是落寞,路上也少有人認識他,畢竟他知道,自己只是個外人而已。
今日不知為何,諸玉心下頗是煩亂,甚至還總是有股躍躍欲試的沖動,仿佛總想要和人比拼原力的感覺。耳旁忽地傳來一陣“嘿喝”比斗的聲音,諸玉身子一怔,他知道自己是被心里那股莫名的沖動感覺引錯了路,不禁搖搖頭想要甩掉那股奇怪的念頭。
走廊邊是個小石坡,嵌著三四級石階,順著石階往下,是條長長的石子路。鼎沸的打斗聲從路盡頭傳來,那里有個寬敞的大堂,諸玉心里清楚,這里他也來過,這是諸家族人修煉比試的地方,稱作演武堂。
寒季里諸家族人還在禁止外出,族內(nèi)大多數(shù)少年人還在此處修煉原力,從那震天的響聲來看,其中不乏有五階六階的好手。
往常諸玉來到這基本都是立馬倒回去,他心厭武力,打小便這樣,一身四階的原力還差不多是混出來的,能修到這層次更大的原因還是他受不得寒季的冷,四階原力,已經(jīng)可以幫助御寒。
諸玉按捺住心中莫名的煩躁,轉(zhuǎn)過走廊,便欲離開,此時忽然面前壓來一道青色的人影,眉目間威嚴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