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6月4日 深夜

　　A男睜開雙眼，看到了陌生的天花板，正中的燈罩被取下，原本用來連接照明設(shè)備的地方被小心地處理干凈，只剩下一小截光禿禿的線頭。

　　A男探起身，身下是一張?zhí)刭|(zhì)的鐵床，床被塞進角落、兩邊緊靠墻，床上沒有任何寢具，作為替代的是一圈圈纏在上面的膠帶。為了讓使用者體驗不會太遭，起墊高作用的膠帶高且寬，整齊排布在這張鐵床上，讓這張一米八乘兩米的鐵床被墊高了大約五公分，在頭枕的位置又額外墊高了十公分。為了保護這些墊高的膠帶，上面又被纏了大約五公分高的透明膠帶，把整張床面的邊邊角角都包起來。鐵床的床柱沒有太作處理，所有帶棱角的地方都被膠帶簡單包裹。

　　A男沒能徹底坐起身，因為他身上穿著束縛衣，同時加裝固定了防止摔下床的黑色寬布料，穿過后背預(yù)留的縫隙，又被封在同款的透明膠帶下，雙手被固定在胸前，A男猜測這件衣服是米白色的。

　　房間中沒有光源，也沒有窗戶，唯一的白色燈光從房間門上特意留出的觀察窗撒下。

　　A男原本猜測自己這次是個病人，但他隱隱聞到房間中的血腥味，循著味道望去，床的右側(cè)放了一張折疊木桌，同樣被透明膠帶纏好，棕紅色的木料上裹著發(fā)黃的膠帶，讓整張桌子多了種滑稽感——又粗又圓的桌子腿像某種玩偶娃娃的腿，四條腿的娃娃歪歪斜斜靠著房間的角落。

　　就在A男為這種聯(lián)想陷入沉思的時候，一坨陰影擋住了房門上觀察窗的光明，是一個人的頭擋住了，頭屬于一個披散著長發(fā)的女人。

　　觀察窗不大，頭顱顯得更加袖珍，燈光從頭的后方照射，給這頭鍍上了怪異的光圈。

　　A男努力想側(cè)過頭、透過光亮看清這女人的面孔，只見女人頭的陰影逐漸膨脹，光亮被推開愈發(fā)渺小，還有兩只手穿過A男以為的窗戶框上，扣在了窗下邊緣，再一次占據(jù)了光亮的部分。

　　好像是確認(rèn)了情況，那個女人把臉伸進這觀察孔，黑色長發(fā)被帶入房間垂落在門旁，如蛇般涌動。但她實在不能通過觀察孔進入房間。

　　A男與女人的雙眼對視片刻，是女人率先退卻。女人頭緩慢退出，遠(yuǎn)離這刻意留出的探視孔，光線重新進入房間，隨后是她的手也退出房間，孔中的光明再度占據(jù)房間的大部分位置，微不可查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

　　A男微微轉(zhuǎn)過頭，看向房間左側(cè)，在大約站立的高度劃著一些充當(dāng)日歷的線，最開始是四條豎線，貫穿一條斜著的橫線，線條很深，大概是用手指甲慢慢摳挖出來的，兩組代表五天和五天；隨后又是四條豎線，但變短變寬，橫線下緣因為失去耐心逐漸被拖長，這代表又是五天；到了最后的豎線中夾雜著氧化變深的鮮血，周圍被扣碎的墻面凹坑，和豎線上方那片醒目的暗色血液痕跡，這代表另外的兩天。

　　沾著血跡的墻面幾乎沒有凹陷，但從血液痕跡大小和位置推理，應(yīng)該是成年男性的顱骨撞擊所致，這也可以解釋A男的頭為什么在隱隱作痛，同時眩暈感非常明顯。

　　A男沉浸在這種眩暈和緩慢思考中無法自拔，很少有如此安寧的環(huán)境和氛圍讓A男置身。

　　“咔噠”一聲響了，是房間的門。

　　女人的半張臉出現(xiàn)在觀察孔左側(cè)，女人的臉又消失在觀察孔后。

　　隨著轉(zhuǎn)動把手的聲音響起，門打開了。大片進入的光充斥著A男的視野，A男不禁微微瞇上眼，看著身材高挑的女人拎著一盞亮著黃光的臺燈和一個雙肩包進入房間，又關(guān)上門。

　　女人先是把這傘狀的臺燈安置好，抓著燈柱，平滑的深色燈座被輕輕放在地上，藤黃色的燈罩映著女人蒼白的臉，黑色濃密的頭發(fā)被抓了一個發(fā)髻綁在腦后。

　　女人緩慢走向鐵床，距離A男一步的位置停下了，放下背包，緩緩蹲下身。

　　女人躊躇了一下，還是把手搭在鐵床上，A男斜著臉靜靜與她對視。

　　女人身體靠近鐵床，又把手緩慢向上移動，最后搭在A男手臂上，見A男仍然在注視她，女人鼓起勇氣，用手輕碰A男臉頰。

　　這種試探性的舉動對A男說比較新奇，A男鼓勵性地蹭了下女人的手，女人卻好像突然哽住了，發(fā)出了一聲短暫的抽噎，聽聲音卻只是個成年不久的少女。

　　少女用另一只手飛快抹了一把眼睛，努力壓抑哭腔說：“頭還痛嗎，餓不餓，要不要吃東西？”另一只手輕撫A男臉頰。

　　A男張口，聲音嘶啞得厲害，“頭不痛，有點暈?！?p>　　少女趕忙低下頭，拉開雙肩包掏出了一個裝滿的嬰兒奶瓶，又把奶瓶嘴湊到A男嘴邊，A男吸幾口，發(fā)現(xiàn)是有些甜味的淡鹽水，便不再喝，任憑少女舉著奶瓶懟在他的嘴邊。

　　少女意識到A男不再喝，不敢用力擠硅膠奶瓶，生怕嗆到A男，輕輕把奶嘴拿開又慌忙放在地上。從包里拿出一塊手巾給A男擦了擦下巴，又放下手巾，有些局促地看向A男。

　　A男剛剛了解了整件事的原委，清了清嗓子，說道，“這里很安靜?！比缓笥珠_始注視著少女。

　　少女好像突然被擰上了發(fā)條，從雙肩包中拿出來一款老式設(shè)備，看起來是一部手機。屏幕的光打在少女臉上，那張蒼白的青春的臉龐才徹底進入A男眼中。

　　少女眉毛彎彎，眼睛又大又圓，看著手機又不停瞄向A男的樣子，就像一長條打著壞主意的貓貓。但黑眼圈很重，眉毛不自覺皺在一起，嘴巴緊抿、唇峰微翹，顯得非常緊張，整個人后背微微弓著，又像一只隨時準(zhǔn)備逃跑的貓。

　　貓貓少女舉起手機放在A男耳邊，里面?zhèn)鱽砝首x小說的聲音，朗讀女聲溫柔和緩，讀的卻是一本黃色廢料。

　　A男看著貓貓少女，“換基礎(chǔ)教育。”

　　貓貓下意識歪頭看向A男，幾根頭發(fā)從耳側(cè)飄到嘴角，她眼睛又眨巴幾下，有些不知所措。

　　A男提示道，“數(shù)字研究類。”

　　貓貓少女這才恍然大悟，輕抬下頜又收回，嘴巴張成一個小小的圓，低下頭擺弄手機。

　　片刻后，里面?zhèn)鞒隽艘晃粠е谝舻睦险呗曇?，“第伊臟，島漱。”

　　A男不太滿意，但也不再注視少女。A男慢慢閉上眼，讓自己短暫沉浸在這高數(shù)的天堂中。

　　少女扁了扁嘴，把手機放在輕輕放在A男耳邊，無聲嘆了口氣，把手拿下床，坐在鐵床邊。

　　好像有些冷了，少女靠向鐵床，擠壓在膠帶上卻發(fā)出咯吱一聲。少女不敢再動，緩慢抬起身體，一點點遠(yuǎn)離鐵床。

　　貓兒一樣的少女坐在鐵床邊的地上，把腿收回身體，腳趾也跟身體一樣蜷縮著。少女調(diào)暗了燈光，抱著肩膀和膝蓋，無聲打了一個呵欠，又慢慢把臉轉(zhuǎn)向A男，聽著手機中傳出的老者聲音，閉上了眼睛。

　　“島漱是函漱滴卞換速率！耽介僅仙玉二元函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