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就要亮了,這時的海面上,沉不住氣的人換成了孫勝。他一直盯著后山的狀況,可兩個時辰過去了,后山?jīng)]有任何突破的跡象,看來是汪海的偷襲沒有成功,反而在后山遇到了強勁的阻擋。而大齊的水師也越來越有耐心了一樣,甚至都不開炮了,也沒有回援的意思,孫勝決定放手一搏。他迅速調(diào)整戰(zhàn)艦,帶著靶船就朝著大齊水師中間撞了過去,意圖把艦隊打散。其它戰(zhàn)艦接收了指令,也開始往里沖,兩三艘圍剿大齊水師的一艘戰(zhàn)艦,海面上頓時炮聲震天。
天亮了,后山防線上,由于看不見海面,只聽到炮聲越來越激烈,雙方陣營不明就里都有點慌。冷南楓再次回到后山之后,便帶著江笠和阿四直接摸到最南端的陣地。冷南楓讓江笠裝填鳥銃,她和阿四依托著巖石射擊。守備軍士兵看著她和沙甲還有一眾小隊長都在前沿,逐漸的定下心來,這一來,反倒讓汪海的海盜難以前進了。漸漸的冷南楓左手已經(jīng)端不穩(wěn)鳥銃了,整個左肩一片血跡,江笠把她按在巖石后靠著歇息,但她的心隨著炮聲越來越慌,她推了江笠一把,“你趕快到望樓上看看,躍霄和艦隊怎么樣了?!苯疫@會兒瞧清楚她半個衣袖的血,“哇”的一聲就哭了。
“你哭什么?”冷南楓急了,踹了他一腳,“快去啊?!?p> 江笠起身就朝著望樓方向跑去,剛跑出去一段,遠遠的就見著了冷槐銘,他猶如見到救星一般大叫:“三叔!”冷槐銘尋聲看過去,只見江笠邊朝他跑來邊擦著眼睛,到了跟前才發(fā)現(xiàn)這小子哭得稀里嘩啦,他回身指著陣地,“公子,公子在那兒?!崩浠便懙炔坏盟f了,狂奔過去見到靠著巖石的冷南楓那半肩的血,他的心都收緊了。
“楓兒,”冷南楓聽見聲音睜眼一看是她三叔,慌了,立刻問道:“三叔,躍霄呢?艦隊失守了?”
“沒!他們沒事?!彼┥聿榭戳死淠蠗鞯膫テ鹚氖滞蟠盍舜蠲},放心了一些,“你別動,歇著!讓三叔收拾他們?!?p> 海面上的戰(zhàn)斗正在激烈的進行著,忽的,孫勝只聽到身后有炮聲傳來,轉(zhuǎn)身一看,幾發(fā)炮彈落入他的戰(zhàn)艦后面的海里,他抬眼望去,只見隨著太陽升起的同時,五艘大齊水師的戰(zhàn)艦仿佛是從太陽上走下來一樣,一轉(zhuǎn)眼就要到他面前了。凌曜一看是老覃回援到了,那么,該收尾了。天亮之后,凌曜注意到別的戰(zhàn)艦和船只都在看著中間那艘艦的旗語而動,于是猜測那肯定是孫勝的艦。于是下令中軍船朝著那一艘戰(zhàn)艦直直的撞了上去,由于福船的體量大,這么一接近,甚至都不用接舷,中軍船上鳥銃齊發(fā),對方艦上便死傷一片。
凌曜揮手讓鳥銃手停止了射擊,帶領(lǐng)士兵隨著他一躍而下,直接上了敵艦。片刻,便從艙里把活著的人都搜到了甲板上,凌曜連問了幾遍誰是孫勝,這幾十號海盜就是不說。凌曜冷笑一聲:“不說是吧?行!一個一個拖到艦首去,順著砍,砍到他們說為止?!庇谑?,士兵上來從抖得最厲害的幾個開始往外拖,連砍了兩個扔下海,第三個海盜便撲通一聲跪在甲板上,顫抖著用手指著中間的一人,“是他,他是孫勝。”
“哼!慫膽?!北恢刚J出來的孫勝站了起來,“行!既然認出我了,那我也得問問,這位狠將軍的名諱?!?p> “我跟你不一樣,本人不躲不藏行不更名坐不更姓,大齊寧州水師梧州大營參將凌曜!”
“原來是寧州水師?!睂O勝暗自嘆了口氣。
見到指揮艦被俘,孫勝其他的戰(zhàn)艦和船只便開始想要后撤,但此時天光已大亮,平日里移動靶船的練習沒少練的各戰(zhàn)艦紛紛命中目標,各艦的指揮使都不約而同的留下了戰(zhàn)艦沒有擊沉,和凌曜一樣直接上艦抓獲,十幾艘戰(zhàn)艦上共抓獲了近千名海盜。
從望樓上看到中軍船直接撞擊敵艦的江笠立刻朝著后山一路飛奔,邊跑邊大聲的叫著:“公子,主子抓到孫勝啦!”這一路叫下去,守備軍頓時士氣大振,邊還擊邊高聲呼喊起來,“抓到孫勝啦!”這一喊不要緊,對面樹林里的汪海聽了個真真切切。他稍微停頓了片刻,細細一聽,海面上的炮聲果然小了。作為一個專業(yè)的海上逃亡家,汪海的本性瞬間畢露,他邊打邊悄悄的帶著親隨撤了出來往山林里逃竄。
而防線南端的冷南楓聽到這個好消息,懸著的心才放下來,這一放下頓覺整個人如泄了氣一般虛脫了過去。
冷槐銘見到海盜開始退,果斷的換了弓箭,揮手帶著身邊的一眾弟兄追了過去,士兵們也換了弓弩,就那么個把時辰的功夫,守備軍不由自主的都聽從著冷槐銘的指揮行動了。叢林追擊本身就是南郡一帶人的強項,更何況是冷槐銘這位叢林之王,眾人隨著他一路追了下去。
江笠跑到虛脫過去的冷南楓身邊,見她雙目緊閉,又嚇得稀里嘩啦的哭開了。沙甲一路尋著冷南楓過來,聽見江笠的哭聲便趕了過來,試探了一下呼吸才放心了,安慰江笠,“沒事,是暈過去了,快背回去?!睆澭牙淠蠗鞅成?,被江笠一把推開,“我自己來!”他擦了擦眼淚,俯身就背起了冷南楓。
后山距離蒲丹府邸有四五里路,江笠背上的冷南楓不一會便蘇醒過來,江笠便把人放下歇會,沙甲見江笠不讓他幫手,便跑去找了匹馬過來。兩人把冷南楓扶上馬,江笠躍了上去帶著冷南楓朝城里跑去,他也不敢跑太快就只能放慢速度的往山下趕,快到蒲丹府邸的時候迎面就碰上了從山下趕上來的凌曜和邵平。
“主子!”江笠遠遠的瞧見他們就大叫了一聲。凌曜見到馬背上半肩是血的冷南楓只覺得心跳都要停止了,他縱身下馬飛奔過去拉住了江笠的馬,“阿楓,”冷南楓虛弱的朝他笑笑,“沒事?!绷桕讖鸟R背上把人抱了下來,進了蒲丹府曲紹長和李福就迎了出來,之前蒲丹撤到港口的時候讓兩人一起走,可他倆堅持不走?!氨У轿堇?。”李福吩咐著,“江笠,去把藥箱拿來,燒熱水端進來?!?p> 凌曜把人抱進了屋放到床上,只覺得自己眼睛里升起一片霧氣都快要看不清冷南楓的臉,抬手一擦原來是淚花。他緊握著她的手不敢松開,李福走過來先查看了一下傷口的位置,“沒有新傷,是之前的傷口撕裂了?!彼厣砜戳艘谎郾娙?,“你們出去吧,將軍在呢?!?p> “將軍,扶公子起來?!绷桕装牙淠蠗鞅г趹牙?,李福抄起剪刀從袖口直接箭開了衣袖,之前裹傷口的布條已經(jīng)被鮮血滲透,解開一看,傷口果然全裂開了。凌曜抱著冷南楓的雙手止不住的發(fā)抖,李福抬眼瞧了他一眼,“將軍還怕血?”
“我怕她的血?!绷桕椎哪樕屠淠蠗鞯囊粯由n白。
冷南楓把頭往他肩頸蹭了蹭,“沒事。”
“你別說話,咬著我?!?p> “不咬,咬過一次就夠了?!崩淠蠗鬏p輕的回。
李福除去帶血的布條,冷南楓疼得一頭冷汗,李??焖俚那謇砹藗趽Q上干凈的布條再次包扎起來。
屋外江笠燒好了熱水端了進來,李福便絞了帕子遞給凌曜,凌曜接過去給冷南楓把手臂上的血跡擦拭干凈,“去艦上取公子的衣物過來。”他轉(zhuǎn)頭吩咐江笠。
“姐夫已經(jīng)吩咐邵平哥去取了,就快到了?!?p> 凌曜把人放回床里,蓋好被子,李福再仔細把了脈,“將軍,這回傷口必須得養(yǎng)好了,再裂開只怕就難了,胳膊只怕都要廢掉?!彼鹕砜粗桕渍f道,“之前公子沒有發(fā)熱已是萬幸,可今天就難說了,最好先在這府上休息兩天再上艦?!闭f完就出去準備藥去了。
凌曜順勢曲腿坐在床榻前的腳墊上,抓起冷南楓冰冷的手放到自己臉頰上焐著,就這么呆呆的瞧著她。冷南楓見他連輕甲都還未卸,便曲了曲手指拍拍他的臉,“我沒事了,讓江笠給你把輕甲卸了。”凌曜搖搖頭,把她的手指抓到唇邊,過了一會兒,俯身過去在她耳邊哽噎著說道:“對不起?!?p> 冷南楓只覺得鬢角熱熱的,于是把頭轉(zhuǎn)向他,“躍霄,你笑一個,我最喜歡看你笑了?!?p> “真的?”他抹了一把眼睛。
“嗯,你是將軍,你要是這么著,給他們瞧見你哭了以后他們就不怕你了?!崩淠蠗鞫褐?。
“還有,”冷南楓惦記著冷槐銘,“三叔追后山的殘匪去了,他的脾性和你一樣,但窮寇莫追,我不放心,你趕快去瞧瞧?!?p> “好!你先歇著?!绷桕赘┥砦橇怂念~頭一下,轉(zhuǎn)身出去了。
一夜未合眼,此刻實在是累極了,冷南楓迷迷糊糊的就睡了過去。
城外的百姓看到孫勝被俘,放心的返回城里各回各家。蒲丹也帶著仆從回到了府邸,見到冷南楓再次受傷,他這次到不是害怕,而是內(nèi)疚。這位小公子一而再的因為守護他的城池而受傷,他內(nèi)心又是感激又是愧疚,叮囑家里的仆從一定要好好的照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