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景隆抱拳:“不敢?!彼f話好像很艱難,兩個字牽扯著臉上每一寸肌肉,帶動著那些疤痕一起蠕動,說不出的可憎,嗓音倒很清亮,與這張臉極不相配。
談蒙道:“宗教主駕臨寒舍,有何見教?”
宗法天笑道:“談大俠還真是閑云野鶴慣了,往事都不記得了嗎?!?p> 談蒙道:“我隱居這里幾十年了,很多事情確實是忘了,前塵如夢,宗教主又何必執(zhí)著于往事呢。”
宗法天忽然收起笑容:“少跟我裝蒜,二十多年前,你和王小斐聯(lián)手刺我的那一劍,你想忘了,我可沒忘”
談蒙嘆道:“原來你是為了這事來的。”
二十多年前,談蒙王小斐,驚鴻照影雙劍聯(lián)合打敗了宗法天,并刺中了宗法天的下身,不僅讓他喪失了某方面的功能,更讓他從此無法再生育。
這成了宗法天一生的隱痛,這也是他離開許瓶兒后多年,一直沒有其他女人的原因之一。
這些年宗法天雖然忙著壯大應(yīng)天教,但心里一直記著這筆賬。
他道:“那個時候,我最看不慣的就是你們六個人。不過我后來想想,你和王小斐的武功根本不是我的對手,你們又是如何找到我的破綻,刺出那一劍的呢。”
談蒙眼神顫動了一下,宗法天這句話像是勾起了他心中的一些秘密,他道:“也許是你大意了?!?p> 宗法天道:“好吧,就算是我一時大意,不過這樣的大意不會再有了?!?p> 談蒙道:“宗教主想報仇找我便是,我只希望你不要傷害我家里的人?!?p> 宗法天看向談蒙椅子旁靠著的一把劍,冷笑道:“你是自裁呢,還是要我動手?”
談蒙道:“看來宗教主對自己的武功很有自信?!?p> 宗法天道:“殺你足夠?!?p> 談蒙拿起劍,放在腿上摩挲著,像一個久經(jīng)風霜的老者,在撫摸著曾與自己相依為命的伴侶:“我已經(jīng)二十年沒再動過劍了?!?p> 宗法天眼神一凜:“這把劍不是驚鴻劍?!?p> 談蒙道:“想不到你還能認出來?!?p> 宗法天道:“化成灰我也記得!”
談蒙道:“你是來找我報仇的,我用什么劍有什么區(qū)別嗎?!?p> 宗法天道:“驚鴻劍呢,你給誰了?”
談蒙道:“我的劍我想給誰都行,需要告訴你嗎?!?p> 宗法天凝視他片刻,道:“我聽說你還有個兒子,叫談執(zhí)中,他人呢?!?p> “宗教主想報仇何必那么多廢話?!闭劽删従彴蝿Γ瑒ι韯偝銮嗜?,宗法天忽然動了,做了一個很輕松,又很奇怪的動作。
他右手慢慢抬起,五指微屈對著談蒙,左手垂在身側(cè),掌心向外。
談蒙立馬感到兩股力量朝自己奔來,劍鞘末端和劍柄同時被這兩股力量擠壓,露出鞘的劍身正一點點的被壓回去。
院中頓時起了一圈無形的氣墻,把二人包圍在內(nèi),侯景隆也感到有些呼吸不暢,心中驚駭宗法天的武功修為,退到了十步之外。
只見宗法天談蒙二人一站一坐,好像被定住了一樣。
宗法天依舊保持那個姿勢,談蒙拔劍的手已經(jīng)開始顫抖,這兩股力量越來越強,劍鞘末端的那股力量十分剛強,就像一個鐵錘在不斷敲擊,而控制他劍柄的那股力量卻又十分柔和,慢慢的把劍往回推。
這股力量雖然柔和,卻更加無法抗拒,談蒙拔劍的手就像被一團軟軟的,黏黏的東西包裹住,任憑他怎么用力,也無法再往外拔出一寸。
侯景隆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二人,知道他們這是在比拼內(nèi)功,這樣的比試幾乎就是不死不休,只要有一方內(nèi)力不濟,必定會被另一方拖垮,除非對方收手。
“究竟是我的功夫進步了,還是你談蒙退步了,怎么連劍都拔不出來了?”
宗法天好整以暇的說道,他神情輕松自如,毫無吃力之感,反觀談蒙,只把劍身控制在寸許之間,看似抵抗住了宗法天,但他已經(jīng)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一張臉也因為用力漸漸的脹紅。
宗法天抬起的右手五指開始了輕輕的抖動,他每動一下,就有單獨的一股力量投向談蒙,對談蒙來說,那團包裹在手上的內(nèi)力越來越多,就要不堪重負。
他雙腳一分,只聽屁股下的那把椅子開始發(fā)出“吱吱”的響聲。
他是要把宗法天施加給他的內(nèi)力轉(zhuǎn)向椅子,一旦椅子支撐不住斷裂,那么宗法天的內(nèi)力就有了泄口,他就可以脫身出劍。
宗法天似乎也看出了這點,垂下的左手跟著抬起,一股股強力如浪涌般沖向談蒙。
這時突聽一人叫道:“老爺,你們……”
說話的是老何,他見談蒙和來客一個坐著一個站著,也不說話,姿勢還那么奇怪,老爺手里又拿著把劍,所以就走過來想問幾句。
他剛靠近,就覺得身子被一股奇特的力量阻擋住,腳說什么也抬不起來。
侯景隆喝道:“不想死就別過來?!?p> 宗法天看向老何,正是這個小小的岔子,談蒙屁股下的椅子“砰”的一聲裂成碎木,談蒙借機上翻,兩個跟頭卸去了宗法天的內(nèi)力,長劍出鞘,一點寒芒流星般刺了出去。
他一直在積蓄劍勢,那兩個上翻的跟頭就像是拉滿的弓,一箭射出勢不可擋。
這一招“射虎南山”聲勢迫人,侯景隆也為之變色,叫道:“教主小心!”
電光火石之間,談蒙的劍尖已經(jīng)迫近宗法天的眉間。
僅僅是眉間。
因為宗法天兩根手指夾住了劍身!
那柄劍距離宗法天眉間只有一寸,卻難再進半分。
談蒙這一劍像是積聚了畢生功力,雖然受阻,依舊強勁,宗法天夾住劍身的同時也感到一股大力,逼得他向后滑行。
他腳尖貼著地滑出了三丈,接近談家的大門,才把談蒙這一劍的勢頭給泄盡。
宗法天手指一擰,劍身跟著彎曲,談蒙的手臂似也要被對方內(nèi)力所折,他忽然撒手,那把劍“嗚嗚”數(shù)聲在宗法天手中亂晃。
談蒙借著余力飛到宗法天身側(cè),瞅準了劍晃動的方向,探手搶過,一招“金印脫手”,反斫對方手腕,這招就是要讓宗法天棄劍。
談蒙一招得手,跟著就是“刁斗催月”,一連五劍,分砍宗法天左右不同方位。
老何老張見老爺和人動手,知道對方來者不善,但也是干著急沒有辦法,二人看向侯景隆,被他可怖的臉皮嚇得一激靈,侯景隆道:“我們來只找談蒙,你們想活命就別妄動?!?p> 侯景隆說話的工夫,二人已經(jīng)閃電般交手三十招。
宗法天以手代劍,面對對方猛烈的攻勢也毫不慌張,談蒙一劍刺向他右肩,被宗法天側(cè)身避開,右手輕輕一撥,把劍震向一邊。
談蒙被震得手臂發(fā)麻,好幾次都差點拿不住劍。
宗法天的功夫?qū)嵲谠幃悾笥沂忠粍傄蝗?,且隨意切換,談蒙的劍招要么被他的柔勁化開,吞噬,要么就被他的剛力反震,三十多招后,談蒙漸漸的力不從心。
“現(xiàn)在就算有王小斐的照影劍我也不懼,何況你一個!”
宗法天大笑聲中,拍斷談蒙的劍,把談蒙震飛出去,右腳跺地,將地上斷劍震起,右掌一揮,兩截斷劍齊齊插入談蒙胸口,迸出兩股血花。
“老爺!”
老張老何驚呼,沖上去去,被侯景隆攔下,二人去抓侯景隆,不知怎么的,眼前一花就摔在地下。
談蒙叫道:“別過來!”
這一聲叫幾乎用盡了他僅存的氣息,嘴里一口一口的往外嘔血,倒在一邊有出氣沒進氣。
侯景隆道:“恭喜教主大仇得報。”
宗法天道:“現(xiàn)在說還為時過早?!?p> 侯景隆道:“談蒙已經(jīng)活不成了,他家里這些下人該怎么辦,殺不殺?”
“饒他們?nèi)グ??!?p> 宗法天走到談蒙身邊,抬腳在他胸口的斷劍上踩了踩,談蒙頓時氣絕,老何老張又是悲痛又是害怕,躺在地下也不敢動。
二人大搖大擺走出談家,談家鄰居有聽到這邊動靜的,又見談家走出來兩人,馬上跑進去看,才發(fā)現(xiàn)老張老何抱著談蒙的尸體失聲痛哭。
宗法天走出村子,在草上踏了踏鞋底的黃泥,道:“談蒙死了,下一個該壽竹宮了。”
侯景隆道:“教主要親自去?”
宗法天道:“不,我的龍虎合擊功現(xiàn)在練到了緊要關(guān)頭,不能再耽誤了,讓朱季去吧,你去辦這件事。”
侯景隆道:“壽竹宮也曾是江湖上響當當?shù)拈T派,出了不少高手,雖然最近幾十年不涉江湖了,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我們不能掉以輕心?!?p> 宗法天道:“壽竹宮在葉郎他爹手里就已經(jīng)衰落,如今葉郎和他爹都死了,就剩王小斐和她女兒,孤兒寡母能有什么可怕,你讓朱季多帶些人去就是了?!?p> 侯景隆道:“教主,談蒙的驚鴻劍不在身邊,他兒子也不在,會不會他把劍給了兒子,讓他兒子去壽竹宮了?”
宗法天道:“那省得我再去找了,正好一網(wǎng)打盡!”
侯景隆道:“屬下明白了,這就去辦?!?p> 宗法天道:“這段時間教中事務(wù)交給熊厲打理,你在一邊輔佐他,不要出什么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