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是一座新城，是秦孝公在位時商鞅仿照魯國、衛(wèi)國的國都負(fù)責(zé)營建的，秦國遷都咸陽也才二十多年。
秦孝公新喪，咸陽城中各處還掛著白幡。
街上的行人也很少，整座城給人一種冰冷的感覺，沒有活力。
下榻的館驛里，李墨扒拉著碗里的小米飯，看著蔡琰道：“惠施這就放棄了？禮賢下士不應(yīng)該三顧茅廬的嗎？”
蔡琰放下碗筷，擦了擦嘴道：“對于魏國來說當(dāng)務(wù)之急是弱秦，是讓秦國棄用商君之法，自廢武功，剩下的都得往后排，這功夫惠施那還顧得上我們。
而且那晚我和惠施說的很清楚，魏國想要變法關(guān)鍵在魏王，已經(jīng)算是明確拒絕了惠施的邀請?！?p> 李墨憂心道：“怎么能明確拒絕呢？你應(yīng)該模棱兩可的吊著呀。
不為我所用必為我所殺！萬一惠施擔(dān)心你會出仕秦國，派人來殺我們怎么辦？”
蔡琰搖了搖頭道：“放心吧，你擔(dān)心的事情是不會發(fā)生的。
惠施是什么人？名家的開山鼻祖，魏國國相。
如此人物該有的格局還是有的。
別忘了，我還是個女人，這樣的身份想要出仕，幾乎不可能。
這一點惠施很清楚，他邀請我去魏國，也只是充當(dāng)他的門客。
所以你的擔(dān)心完全沒有必要?！?p> “這樣啊?！?p> 李墨松了口氣道：“那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無人引薦連老秦貴族的門都找不見，更別說面見商鞅，贏駟了?！?p> 蔡琰左手撐著下巴，看著李墨道：“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先揚名，然后坐等愿者上鉤?！?p> “怎么揚？”
“論政。”
“論政！這倒是個好辦法。
可是沒有一個有足夠名望的人發(fā)起的話，怕是不會有什么人來參加，總不能在大街上隨便拉幾個字都不認(rèn)識的老百姓來論政吧?！?p> 蔡琰胸有成竹道：“可以找惠施，惠施想要讓秦國棄用商鞅之法，必然會找老秦貴族合作。
只是商鞅之法確實使秦國變的強大，若是直接針對商鞅之法那就是為了私利，所以老秦貴族只能攻訐商鞅，從而廢掉商鞅之法。
歷史上他們也是這么做的，只是秦惠文王犧牲了商鞅，卻沒有廢除商鞅之法。
若是論政商鞅之法，找出商鞅之法的弊端，就能為他們提供法理上的依據(jù)?！?p> 李墨吞了吞口水，擔(dān)憂道：“直接對商鞅之法開炮，會不會太危險了，現(xiàn)在的秦國新舊交替，商鞅權(quán)勢正盛，萬一給我們物理毀滅了怎么辦？”
“不會的，商鞅的權(quán)勢來自秦法，而秦法不以言論罪，何況我們現(xiàn)在可是魏國使團的一員?！?p> “論政商君之法！”
惠施看著蔡琰良久無語，秦國的強大已經(jīng)證明了商鞅之法的正確，商鞅的名望威勢也因此達到了頂峰。
這個時候‘論政商君之法’，還是在秦國，不用想也知道會掀起驚天波濤。
關(guān)鍵這里還是秦國，商鞅雖然得罪了大秦貴族，可是也有著一大批法家門徒的追隨者。
不然就算有秦孝公的支持，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單憑商鞅一人也無法完成變法。
在此時此地論政商君之法，不是狂徒，就是大才。
顯然蔡琰不是狂徒，而是有所依仗。
此事若成，與魏國有利，倒是可行。不過不能由魏國發(fā)起，這事還得找老秦貴族。
老秦貴族對商鞅積怨已久，現(xiàn)在有人要跳出來找商鞅的麻煩，他們必然是喜聞樂見。
“秦國之事，老夫身為魏國外臣不好置喙，不過我可以為先生引薦上大夫甘龍?！?p> “不妥?！?p> 蔡琰搖了搖頭道：“上大夫甘龍代表老秦世族，此番論政只為辨商君法之利弊，不是為老秦貴族張目，還請引薦公子疾。”
惠施皺眉，他自然知道上大夫甘龍身后是老秦世族，若這場‘論政商君之法’由甘龍主持，其性質(zhì)便是老秦世族對商鞅發(fā)動攻擊的號角。
商鞅一黨必會反擊，兩虎相爭必有一傷，無論結(jié)果如何都有利魏國。
公子疾乃秦國宗室，秦孝公之子，秦國新君之弟，代表著秦國新君，若是公子疾來主持這場論政，那這就是一場學(xué)術(shù)爭論。
“非公子疾不可？”
蔡琰笑道：“若是惠公能引薦秦國新君，亦無不可?！?p> 惠施嘆了口氣道：“也罷?！?p> 雖然不能直接挑起老秦世族和商鞅之間的爭斗，只要能找出商君之法的弊病，便是給了老秦世族以借口。
公子疾居于渭水南岸的樗里，所以又被成為“樗里疾”。
史書評價極高，被譽為‘力則任鄙，智則樗里’，有秦國智囊之稱，相傳還是風(fēng)水師的鼻祖。
著有《青烏經(jīng)》流傳于世，相當(dāng)于堪輿風(fēng)水界的“道德經(jīng)”了，是風(fēng)水先生的入門必讀書籍。
“魏相惠施，他見本公子何事？”
公子疾看著面前的拜帖，很是疑惑。
想了半天想不明白，抬頭對侍者道：“吩咐下去，準(zhǔn)備宴客?！?p> 公子疾雖為秦國宗室地位尊貴，可是相比魏相惠施還是差了一籌。
到了約定的拜訪時間，公子疾便提前在府門前恭候。
惠施下車率先行禮道：“魏國外臣惠施，見過疾公子。”
公子疾還禮道：“魏相來訪，寒舍蓬蓽生輝?！?p> 二人禮畢，公子疾看到跟在惠施身后帶著幕離的蔡琰，心生疑惑。
聽聞魏國此來有結(jié)盟聯(lián)姻之意，莫不成就是眼前女子。
不過即使聯(lián)姻，何故帶來見我？
這與禮不合。
難道說魏國想支持我為秦國君，禍亂秦國？
不知此事背后有何人參與？
公子疾打量著蔡琰的時候，跟在蔡琰身后的李墨，也在偷瞄著公子疾。
雖然李墨弄不懂商鞅變法的那些道道，可也不是什么都沒干，基本功課還是做過的。
相傳公子疾之所以被稱為秦國‘智囊’，除了他的才華之外，主要是因為他下巴上長了個瘤。
認(rèn)為樗里疾那么多異于常人的才智，都是從這個囊腫中生出來的，所以被稱為“智囊”。
古人對于人體上生長的這些異形東西，懷有深深的敬畏，比如項羽的重瞳，鬼谷子的大腦門，大禹耳朵有三個眼，姬昌有四個奈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