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荼趕到度朔山的時候,已經(jīng)有人早他一步站在了桃枝前。背影很熟悉,只是這氣息……
“神君?”
神荼試探開口,那人應(yīng)聲轉(zhuǎn)頭。
夫諸神君喜歡穿青色的衣服,喜歡和自然交相呼應(yīng)的顏色。
夫諸神君的發(fā)冠上總是別著一顆沉悶的鈴鐺,他說這樣就能讓在意的人聽到他的位置。
夫諸神君的額間有純白的神印,這是他高貴身份的證明!
所以眼前這個穿著墨藍長衫,滿頭黑絲披肩,眉眼間一束妖紋的人絕對不可能是他!
夫諸神君絕對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入魔!他那么熱愛這世間的一切,他絕對不會拋下這一切的!
“我回來了,神荼。”
夫諸以蒼涼的眼神望著神荼,他知道他無法接受這一切,可是現(xiàn)實永遠都是殘忍的。
“你不是!我在等夫諸神君回來,他回來就有辦法解決這一切!”
歇斯底里的斥責(zé)彰顯著他的失態(tài),只是夫諸面對這樣刺骨的質(zhì)問,依舊面容淡淡。
“我是夫諸,你認(rèn)也好不認(rèn)也罷。這一切也只有我能收拾,不管我是魔還是神?!?p> “神荼,收起你的失落,我的選擇從始至終都不需要對你負(fù)責(zé)。”
夫諸絲毫沒有顧忌神荼受不受得住打擊,冷言冷語粉碎了他的幻想,好像這樣就邁出了他成魔的第一步。
“你為什么要回來?既然入魔,又為什么要到我面前來!郁北說的沒錯,我不過一個小靈,你又何必巴巴的來打破我這最后一點期望!”
神荼滿眼失望,磕磕絆絆的后退結(jié)果被絆倒在地。他索性就那樣坐在原地,定定的對上夫諸的視線,無助極了。
“我若不回來,你想怎么做?以身祭門?”
夫諸往前走了幾步,想把神荼扶起來,卻被一把推開。
“與你何干!我就算死也是有意義,總好過你臨陣脫逃!”
神荼的眼神悲憤欲絕,對夫諸的失望壓也壓不住,他手指死死抓著地,偏過頭不再看夫諸。
“上古洪荒,各界生靈紛紛現(xiàn)世,那個時候并沒有神魔之分,每一個生命都懵懂的游蕩在世間?!?p> “后來有了女媧、伏羲等大神,他們?yōu)榱酥刃蚺c和平建立了神界與人間?!?p> “有秩序就會有紛爭,要和平就必須歷殺戮,不滿他們的人揭竿而起,自立為王,魔界由此誕生,此時他們雖然自稱魔,卻還是與神人并無差別。”
“那個時候各地都是死亡和戰(zhàn)爭,飄散的魂魄太多身體又得不到安葬,越來越多的怨氣被他們吸收,便有了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只魔——犼?!?p> “他們以契約食契主魂魄、奪契主的肉身,最后那些生靈就都入了魔,自從才有了真正的魔界?!?p> “這又引發(fā)了長達億年的平叛之戰(zhàn),后來五帝聯(lián)手在各處施以封印,自此神人魔三界,不得擅通?!?p> “夠了!你說這么多干什么?想告訴我,是神是魔無所謂?”
夫諸一番話說的莫名其妙,神荼此刻看他不順眼,自然不想好好聽。
“我當(dāng)初為了追回白槎的神識需入人間,可是因為神界的規(guī)則必須飲孟婆湯、入鬼門?!?p> “所以在人間才會發(fā)生那么多不可控的事,我墨守陳規(guī)數(shù)億年,結(jié)果還是走到這一步?!?p> “換句話說,都已經(jīng)走到這一步了,我再遵守規(guī)則有什么用?”
夫諸也是耐著性子解釋,要是都這樣說了,他還不理解,那就只能分道揚鑣。
“就是因為有規(guī)矩神人魔界才能共處這么久!已經(jīng)留存了十幾億年的準(zhǔn)則,怎么可能因你一個人,因為這一件事而被推翻!即使走到今日,我也相信一切自有注定,萬物自有其規(guī)!”
神荼聽不進夫諸的話,在他看來這都是夫諸為了自己的叛逃而尋找的理由。
“你又怎么知道我走這一步不是天定的一部分!凡事萬千皆有意外,或許我也一樣呢!”
話被反駁,夫諸一點都不生氣,他抖了抖袖子,眼神輕飄飄的從神荼身上移開。
“既然你不認(rèn)同我,那就只能用些手段了?!?p> “你想干什么!”
神荼戒備的往后退,卻感覺后背突然撞到了什么,他驚訝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四周不知何時已經(jīng)起了光束,自己原來早就被圍。
“你現(xiàn)在真是太弱了?!?p> 弱到自己都不用動手,他也逃不出腳下早就已經(jīng)布好的陣法。
“你不要一錯再錯!”
神荼想沖到夫諸面前揪著衣領(lǐng)罵醒他,可是他腳下一動,那些光墻也就隨之移動,他進退不得,只能站在原地狠砸光墻泄氣。
“省些力氣好好修煉,說不定還能出來?!?p> 夫諸見他手都流血了還不消停,也是無語。料想或許只有自己離開,他才能冷靜,丟下這句話就走,背影干脆利落。
神荼氣的跳腳卻也沒辦法,眼睜睜看著他走遠,只能無奈的再錘自己幾下,之后便徹底卸了力,整個人都坐在了地上,看起來很是頹廢。
白槎還是沒有消息,不過衡山異像一定與她有關(guān),夫諸決定先去衡山一趟,或許能有些線索。
而比起選擇逆天而行的夫諸,此時的白槎,情況卻不太好。
當(dāng)初女媧大神用來封印將臣的陣法是與她的根基結(jié)合在一起的,也就是說,陣毀形滅。
她現(xiàn)在修為盡散,元神也是靠著將臣輸?shù)姆S系,用不了多久她或許就真的要煙消云散了。
“怎么樣?”
將臣結(jié)束了運功,一個手臂扶著白槎,讓她靠在自己肩上。
“何必如此,我死了豈不是永絕后患?!?p> 白槎不想靠他,卻實在沒力氣,一手撐在身側(cè),一手捂著心口,硬是在兩人之間拉開了一點距離。
她氣息很不穩(wěn),強撐著一口氣斜眼看他,盡是嗤笑和不屑。
“我說了,我是你的一部分。”
見她抗拒,將臣嘴角微勾,冷笑之余順從的退開。站在一旁,用稱得上溫柔的語氣同她交流。
“我當(dāng)時心神大亂你才能趁虛而入,如今我已然清醒,這樣的話你自己聽著不可笑嗎?”
白槎的臉色慘白,可是長年累月沉淀下來的孤傲和冷漠卻沒有被病容遮住,她的眼角眉梢只有上位者的尊貴,絲毫沒有瀕死的落寞。
“清醒又如何,封印已破,你現(xiàn)在只能求著我給你一條活路!睜開眼睛看看吧,之后會有多少正義之師來聲討你?!?p> “尊敬的白槎神君,你的時代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白槎的冷淡徹底劃破了將臣的偽裝,他的聲音不自覺提高,語氣也是猙獰。
“那你的時代來了嗎?”
白槎面無表情的反問,接到他明顯猶豫的神色,痛快嘲弄。
“最多三個月,到時候我要你親眼見證我的時代!”
被白槎的反應(yīng)激怒,將臣大步走到她身邊,一把捏住他的脖子,眼睛逐漸翻涌起血色,手上的勁也越來越大。
“這才是你……殺戮、殘暴……”
白槎被他直接從脖子上拎起,她的姿勢由坐變跪,頭顱被迫仰起,一雙眼睛不屈的盯著他看,她沒有求饒,反倒是在不停的激怒他。
“你當(dāng)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白槎說得對,將臣本就是嗜血好殺之人,之前忍著脾氣被她嘲諷已經(jīng)是極限,現(xiàn)在她還不知死活的挑釁,那自然要給她一些教訓(xùn)。
白槎的臉越來越紅,一對羽睫不停的顫抖,盯著他看的眼睛逐漸闔了起來,生理眼淚自然的滑下。
被冰涼的觸感激回了神,將臣猛地放手,白槎沒有了支撐順勢到在床上,她已經(jīng)暈了過去。
將臣站在原地摩挲手指,盯著她看了一會突然就笑了起來,他的五官都在笑,可是渾身散發(fā)出來的卻是暴怒的氣息。
額間的艷紅妖紋不斷閃爍,他的面容也越發(fā)妖艷,他的左手緩緩抬起,里面凝聚著一團黑霧,一個無比清醒的想法在腦中顯現(xiàn),他想毀了她!
一切都蓄勢待發(fā),將臣心緒不平吐出一口長氣,他感覺妖紋灼熱的快要燙傷自己,左手手腕一轉(zhuǎn),黑霧朝著床上沖去。
“嘭!”
縈繞在白槎身邊的鬼魂片刻間便被吞噬,看到這一幕,將臣也終于冷靜了下來。
僅此一次,我試著理解你的不甘和落差,努力克制我的暴躁與失控。
白槎,不要再惹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