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乞者
“兄弟，看那邊？”
倚在墻邊無所事事的街溜子兄弟的其中一人揚了揚下巴，
“那個一身斗篷鬼鬼祟祟的家伙看見了沒？我們要不要……”
那人話沒有說全，但從他不懷好意的眼睛里，已經(jīng)可以看出來他要干什么勾當(dāng)了。
“算了吧，最近林恩跟范德爾開戰(zhàn)呢，好多店鋪都關(guān)門了，大部分人都躲在家里不敢出來。
這個時候還敢跑出來，要么是扮豬吃老虎想抓人去做什么恐怖的實驗的危險人物，要么是是在窮得沒辦法了想出來碰碰運氣，有沒有好心人能給個銅板的乞丐。
這兩種人，你想碰上哪一種？”
“晦氣！怎么這突然就打起來了呢？”
“那不就打起來了唄？你能有什么辦法？”
“說來也怪，范德爾那邊的人在瘋狂的招兵買馬，甚至放出來風(fēng)聲，要能把林恩殺了，賞錢百萬，林恩手里頭那些產(chǎn)業(yè)也全部贈送。
林恩這邊倒是一點動靜都沒有，說七天就七天，還挺講規(guī)矩，嘿?！?p> “可惜咯，講規(guī)矩的人在現(xiàn)在的黑巷可活不長。”
“那你是想要一個講規(guī)矩的人在頭上，還是不講規(guī)矩的人在頭上？”
“嘿！”
……
“有沒有人啊……賞點吃的吧……”
佝僂的身軀上披著一件破敗不堪的衣物，他舉起自己干枯的像是皮包骨一樣的右手剛想拍擊眼前的房門，又擔(dān)憂敲門的聲音不夠禮貌，以影響到主人的心情。
于是，他只有竭力的讓自己敲門的動作如同一位紳士，以減輕屋主人對自己的惡感，以期待能夠得到幸運的垂憐。
門扉微微的露出一道縫隙，從中折射出的那道光輝是如此的溫暖。
男人多想也能進去暖和暖和，可下一秒，緊閉的房門卻將他的心也冰封住了。
關(guān)門的動作是如此之快，他甚至來不及說兩句好話，就已經(jīng)被判了死刑。
他不甘心的想要再次敲響門扉，可腹部如同悶雷一般的響亮卻讓他整個人都軟了下去。
太餓了……餓的連敲門的力氣都沒有。
“一口吃的也不給，那我就死在你門前，晦氣晦氣你也好！”男人咬著牙，憤憤不平的想著。
臨海的環(huán)境總是給祖安帶來多變的風(fēng)，站在舞會走廊頂上的詩人免不了對此多加修飾贊美。
“多么怡人啊~帶來海洋的咸濕~”
男人體會不到這種意境，他只感覺寒冷，而且越來越冷了。
“我不會死在這里了吧？家里的她呢？她也差不多吧，沒有討到食物，回去也是死?！蹦腥藴嗀南胫?，“那就回去吧，跟她死在一起……”
……
林恩穿著斗篷在旁邊看了很久。
亦或者說，他跟了這個乞討的男人一路。
世代礦工，出身卑賤，灰霾入肺，無藥可救，除了家里有個與之相互扶持的瞎眼女人，再無其他的社會關(guān)系。
因為林恩與范德爾的宣戰(zhàn)，他喪失了生存的權(quán)利。
他是……最好的目標(biāo)。
林恩看的真切，這戶屋的屋主，那個匆忙關(guān)上房門的絕情女人，其實一直都在門縫那頭偷偷的看著乞討的男人。
只是她家里也快揭不開鍋了，可家里還有另外兩個孩子需要喂養(yǎng)。
她很善良，但她沒辦法。
林恩的改革吹不遍祖安的方方面面，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上車，在這其中，更是會有不少人因承受不了新經(jīng)濟轉(zhuǎn)型所帶來的陣痛，從而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將目光投放到這些人身上是極具意義的，但卻不是如今的林恩應(yīng)該做的。
身為領(lǐng)導(dǎo)者，只有先求生存，才能謀發(fā)展，等到徹徹底底的站穩(wěn)了腳跟，才能考慮更多的事情，也就是所謂的“大局觀”。
林恩悄無聲息的在男人的面前蹲下，楊起手中的面包，讓它美妙的麥香飄蕩在男人的鼻尖之上：
“如果還能走得動的話，這片面包，就是你的了。”
男人如回光返照一般的睜開雙眼，看著頭頂那片不斷轉(zhuǎn)動的面包，眼珠子都在隨著它不斷的轉(zhuǎn)動著。
“……能……能走！”
男人艱難的想要從地上爬起來，在嘗試了一次、兩次之后，他想哭。
沒有眼淚在臉頰上流淌，也沒有嗚咽從喉嚨中涌出，有的，只是干枯的、嘶啞的哈氣聲。
林恩意識到男人的身體已經(jīng)隨時處在崩潰的邊緣，趕忙將他放平，卸開藏在手心的微光藥劑，滴落了一點在他的口中。
低劑量的微光擁有一定的藥物作用，其本質(zhì)在于促進人體潛能，這一點在原著中也有所展示。
只是剛剛劃入喉嚨，男人眼中便閃過一道神光，像是回光返照一般，他們的起身，激動的按住了被丟在他臉上的面包，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別吃了！別吃了！給她留一半啊！”
男人在心中瘋狂的告誡著自己，可腹部那看不到底坑陷，那來自于靈魂深處的饑餓感，迫使著他無法停下自己的動作。
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將口中的面包吞吃殆盡，靈活的運動著舌頭，就連一點點指縫里的碎屑都不放過。
吃著、吃著，兩滴清淚在他的眼中滑過。
林恩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的一幕，他只是機械化的一片片掏著面包，直到一個正常男性半飽的食量，他停下了提供。
食物突然被斷，男人像是一頭怒獸，顫抖著從底衫站起，朝著林恩嘶吼著：
“給我！”
在憤怒之后，緊隨而至的，是羞愧、是害怕、是悲涼。
男人撲通一聲跪在了林恩的身前：
“我不是故意的！我……我……”
“啪！”
男人用力的一巴掌抽在了自己的臉上，一巴掌，接著又是一巴掌。
“跟我走?！绷侄髌降牧粝逻@么一句話，轉(zhuǎn)身離去。
男人渾渾噩噩的從地上站起，他現(xiàn)在像什么？怪物？野獸？蟲子？管他像什么東西呢，反正就是不像個人！
……
一直偷看的女人悄悄打開房門，在大門的正前方，兩大包食物正妥妥當(dāng)當(dāng)?shù)臄[在那里，散發(fā)出誘人的氣味。
女人左右顧盼了一下，趕忙將食物藏進屋內(nèi)，關(guān)上大門，猛地跪下。
朝著男人與斗篷人離去的背影，默默的祈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