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顱內(nèi)有淤血,需要盡快動手術(shù),請家屬去把手術(shù)費交了?!?p> 搶救室外,母女兩人焦急不堪,江荔接過交費單,跑了幾步后立馬頓在原地。
單子上的金額刺目得厲害,從小到大,她哪里見過這么多錢。
本就是個十分普通的家庭。里面躺著的是她父親,以開出租車補貼家用,母親是名普通的公司職員。
一小時前,她接到電話就趕來醫(yī)院,送父親來的好心路人說,他是被人給打了,頭上身上全是傷。
父親江彬是單位上的優(yōu)秀職工,這二十幾年來矜矜業(yè)業(yè),出了名的品行端正,更是獲得過市級見義勇為獎,從未得罪過人,今天這事,誰也沒想到。
“東拼西湊也只有幾萬塊,能借的都找過了?!蹦赣H緊握電話,一個勁兒發(fā)抖。
江荔也急急忙忙打了幾通電話,只借到兩萬塊,朋友也沒有辦法。
“荔子別急,我倒想起來有個人,他肯定能幫你?!?p> 她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誰?”
“蘇懷清?!?p> 江荔秀眉緊皺,脫口就應(yīng),“不行,我不能找他。”
她欠蘇懷清太多,幾天前才拒絕了他,斷然不能再有來往,現(xiàn)在,叫她如何開得了口。
可是,面對父親的生死未卜,她實在是走投無路,掙扎間,還是撥通了他的電話,說明情況。
“在哪家醫(yī)院,我馬上過來!”電話那邊的聲音溫和,又十分急切。
聞聲,江荔莫名地突然眼眶一紅,含了淚光回復(fù)他。
過了不到兩三分鐘,一個陌生號打過來,她猶豫著接聽。
“江小姐,請到醫(yī)院門口來,蘇先生讓我來接你?!?p> 她只覺疑惑,慌亂間還是應(yīng)下了,邊走邊給蘇懷清打電話,不料,卻是在通話中。
江荔沒有多想,一股腦兒往醫(yī)院大門跑,正值臘月,寒風(fēng)從大門的方向吹進來,涼意從頭貫到腳,她眼眶紅得更厲害,臉頰也刺刺地疼。
剛出門,迎面而來一個男人,陌生面孔。
江荔被他帶到醫(yī)院大門外的街道邊,行道樹下停了一輛車,男人打開車門,“請吧。”
“不好意思,我先打個電話。”她警惕著收回視線,拿起手機就準備撥過去。
誰知,突然一道力,手機被搶了過去,她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yīng),那男人立馬抓住她手臂,狠著勁兒往車里拖。
“你干什么!救命!救……”
在最后一絲清醒的意識中,只感覺陌生的氣息裹挾著她,車子引擎發(fā)動,飛快駛離了這條街。
黔州市區(qū)華燈初上,映著夜空烏云閃著紅光,唯有寒風(fēng)呼嘯,從市區(qū)吹到市郊。
四肢麻木,頭暈得厲害,江荔漸漸有了知覺,睜眼,落目的是高頂天花板。
“她醒了,昭哥?!鄙ひ舾纱嗟哪新?,讓江荔猛然一怔,就像在半夢半醒之際,突然踩空的失重感。
她剛吃力地坐起身,還未看清那人在何處,突然,燈光刷拉一滅,原本亮堂的客廳陷入黑暗,尚只有右側(cè)的落地窗,映了淡淡月光進來,清冷如流水傾瀉,讓人忍不住打寒戰(zhàn)。
“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空氣死寂,回應(yīng)她的只有由遠及近的腳步聲,不輕不重,聲聲入耳,加劇她顯而易見的慌亂。
她死死地盯著越來越近的人影,模糊間看見他在對面的沙發(fā)上落座,一個算得上高大的人影。
呲——打火機燃起一束火焰。
男人眼簾下垂,容貌冷俊,火光映在他低垂的幽眸里跳躍閃動,他點燃了指間的煙,吸了一口,才緩緩抬起眼簾。
他的目光在江荔臉上盤旋片刻。
“我姓霍,霍資昭?!?p> 她雙手捏緊,穩(wěn)穩(wěn)地沉下氣。
“我并不認識你?!?p> 霍資昭叼著煙,探身去開側(cè)方矮幾上的臺燈,然后把煙灰缸移近了些,抖了抖煙灰,又深吸一口。
“江彬情況怎么樣,等著動手術(shù)?”
江荔猛然一窒,“我爸被人打傷,是你們干的!”
“不否認?!?p> 他眼神篤定卻顯得輕描淡寫。
“為什么!他怎么惹到你了?要下這么重的手!”
她身后早已站了兩個人,一左一右將她控制在沙發(fā)上。
在江荔的印象中,她聽過的霍姓人只有一位,便是近些年才聲名鵲起的明星企業(yè),盛羽集團的董事長,其人好做慈善,不愛拋頭露面,所以大部分人對他的了解微乎其微。
“真下重手,他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p> 那只黑殼打火機砰地一聲,磕在矮幾上,霍資昭長指一收,“江小姐,有一筆賬,該還了?!?p> 十六年前,通緝的頭號逃犯霍巖落網(wǎng),轟動一時,與其相關(guān)聯(lián)的黑惡勢力也隨之落入法網(wǎng),出租車司機江彬當屬關(guān)鍵人物,他拼盡全力與逃犯周旋,成功將人送到了警察手中。
江荔收了掙扎的力,聽他說起霍巖落網(wǎng)案。
“你是他兒子?那個十惡不赦的罪犯的兒子?”江荔脫口而出。
她從母親那里聽說過,父親還因為當年的那件事,受了不小的傷,萬幸的是,霍巖還是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市里給江彬頒獎,發(fā)了一萬元獎金,他收下后,匿名捐給了福利院。江荔為父親做過的事深感崇敬,從小到大都以他為傲。
她說完,空氣凝滯,仿佛只聽見窗外夜風(fēng)吹樹葉,紛紛掉落在地面,落葉干枯,磕在地面碎成幾片。
“留一口氣,送回去?!?p> 江荔躺在地上,疼痛感全身上下一起涌來,她雙眼尚能瞇開一條縫,看見那霍資昭居高臨下,叼著煙,淡淡看她一眼,走開了。
再閉上眼,仍然有個紅點久久散不去。
“別報警,對你可沒有好處?!蹦侨苏f完,江荔被拖下車,摔在了剛才上車的地方,旁邊有棵行道樹,正被風(fēng)吹得呼呼作響。
江荔臉上早已結(jié)了淚漬,現(xiàn)在又涌了出來,砸在紅磚地面上。她忍著全身劇痛,艱難地起身,扶著那棵樹,去拿衣兜里的手機。
還沒撥出去,就聽見疾跑的聲音往這邊過來。
“江荔!江荔!你去哪兒了,電話怎么打不通?”
蘇懷清喘息不斷,那雙清澈溫潤的眸子直往她臉上看,對視后,他眼睫輕顫,不禁躲開,立馬,又才看向她。
“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