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罪惡（上）

　　寧哲站在窗邊，靜靜地看著窗外。院落里的草地上，低矮的草叢間夾雜著幾朵不知名的藍色小花，有黃色的小蝴蝶在花朵間蹁躚。此刻的他并不知道危險將要來臨，他在醫(yī)院里住了五年，外界幾乎要忘記了他的存在。隔壁病人的嘶吼又開始了，他關上窗戶，呆呆地望著天花板，這個時間，應該是做電療的時間了，不一會兒，王強帶著護士走入了病房?！案嬖V你個好消息，你可以出院了，不過，在你出院前，我們要對你做最后一項身體檢查，跟我來。”平時兇神惡煞的王院長此刻竟流露出笑容。寧哲以為自己的苦日子要結(jié)束了，卻不知自己即將邁入另一個深淵。

　　他跟著王強的后面走著，走著走著，他察覺到不對勁，這不是去體檢室的路線，醫(yī)院每個月都會對病人進行體檢，確定病人的身體狀況和心理狀況。寧哲記得不是這條路線，他悄悄轉(zhuǎn)身，準備逃走。腳步聲停了?！白プ∷??！蓖鯊姾鸬?。旁邊的護工見狀，立刻放下手邊的活追了過去。

　　寧哲被護工抓住帶到了手術室?！澳?，你們要對我做什么？”寧哲慌張地問道。“別擔心，做完這場手術，你很快就能出去了?！蓖鯊娬f著拉過一旁的無影燈，面無表情地從護士手中接過麻醉劑，一針扎在寧哲的大腿上。王強用工具打開寧哲的頭骨，拿過一旁的腦白質(zhì)切斷器，熟練地進行操控，鋼絲緩緩地切斷了神經(jīng)纖維，隨后開始骨瓣固定，縫合包扎?！昂昧?，把他帶回去。”王強脫下用過的白手套丟入一旁的垃圾桶。外面等候的護工推著輪椅進來了，他和同伴將昏迷的寧哲抬起來，放在輪椅上，準備送回3301號病房。

　　寧哲在疼痛中醒來，他望著雪白的天花板，大腦一陣劇痛，想起昨天的事情，腦海中一片空白，頭部的疼痛更加劇烈了。他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也不記得自己怎么會在這里，好像自己本來就應該在這個地方待著。他打開窗，靜靜地看著那片花圃，突然間感覺到，自己好像也曾經(jīng)做過這樣的事情，只是一回想起過去，大腦就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疼痛。

　　恍惚間，有微風拂過，涼爽溫柔的風吹起他的發(fā)梢，一條黑色花紋的蛇，慢慢從窗臺邊緣攀附進來，蛇身蜿蜒曲折，紅色的雙眸注視著寧哲的眼睛。風中有話語聲傳來:你不想知道自己是誰嗎？寧哲愣了一下，只見那條蛇噴吐著信子，雙眼注視著自己。“是，是你在說話？”寧哲看著那條蛇，又扭頭看了看身后，這個房間里就他一個人?！澳阆氩幌胫雷约菏钦l？自己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自己的過去?！蹦菞l蛇又張口說話了。寧哲說:“不想知道，大概我在這里是有原因的，但是一想起以前的事情就很痛苦，看來不是什么好的事情?！蹦菞l蛇聽著寧哲的話語，突然閃電般竄出去，一口咬在寧哲的手腕上。大量的記憶在一瞬間涌入寧哲的腦海:嘈雜明亮的手術室…砂鍋般的拳頭…肆意流淌的鮮血…邊緣人臉上鏡片的反光…衣冠筆挺的寧文…面目猙獰的院長……

　　他想起來了，他全部都想起來了，嘴角流露出笑容，苦澀的眼淚從臉頰滑下。“我叫寧哲，我要報仇，我要復仇，寧文！你好狠??！”

　　寧哲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瞳孔中有黑色的火焰在燃燒?！拔铱梢詭椭?，簽訂契約吧！你將獲得我的力量。復仇的力量?！蹦锹曇舨粩嘈M惑著寧哲，虛空中的黑色火焰隨之跳動?！按鷥r是什么？”寧哲心動了，他已經(jīng)決定聽從這惡魔的話語，哪怕為此墮入黑暗。那惡魔又繼續(xù)說道:“成為我的代理人吧，集齊所有丟失的圣器?！薄熬瓦@個？”“就這個?！薄昂昧?，簽訂血契吧！用你的鮮血在契約上署名。”虛空黑焰隨之拋出一個羊皮卷，寧哲伸手接過，咬破食指，在誓詞的末尾寫上自己的名字。羊皮卷無風自燃，黑色的火焰慢慢將紙張吞噬，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和煙熏氣息，灰燼被一陣詭異的風卷起，侵入了寧哲的眼睛。一股灼熱的刺痛感從眼部傳來，他幾乎要痛昏過去，待他再睜開眼看去，房間內(nèi)的場景讓他感到詫異，這里是原本的病房，卻變得與原先大不相同，整個病房被黑色的霧氣籠罩，他的雙眼卻能夠看穿那霧氣，原本雪白的墻面遍布著裂痕與污漬，地板的縫隙里長出了奇怪的霉菌，破碎的靈魂在黑霧中嚎叫，大概唯一沒變的，只有面前這團漂浮在空中的黑色火焰了。

　　火焰中有聲音傳來:“怎么樣？你看到了什么？是不是很有趣？”“這是幻覺嗎？還是怎么回事？你對我做了什么？”寧哲注視著黑色火焰，語氣不安地問到?！安槐伢@慌，不要焦急，那是我的能力，你眼中看到的，是這個世界的黑暗，罪惡會衍生，會幻化成形。我的朋友，這所醫(yī)院，本來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不信，你再集中精神去看一下，這雙眼睛，還有一些別的功能哦！”“我不是你的朋友，這只是一場交易，黑煤球?！睂幷茏哉f自話來到窗邊，談話的內(nèi)容令他感到不安，他像往常一樣欣賞著窗外的風景，那盛開著紫色花朵的草坪下面，有蛆蟲在尸骨上爬行，肥胖的身軀帶出了縷縷腐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