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獨(dú)木難成林

　　空蕩的房間里只剩下腦海里的回音。

　　饒是得到兵符的一年時間里他的神經(jīng)再大條，也被接二連三的荒誕事搞亂了節(jié)奏。

　　歷劫？

　　出征？

　　另一個我有難？

　　扯你大爺?shù)牡鞍。“ㄉ窭自獛浽趦?nèi)，這幾個人的表達(dá)能力是該練練了。他們可能說的都是對的，但沒人理解意思的時候，對的話也都是廢話……

　　曹閑緊盯著真武三十六將圖，已經(jīng)不知道怎么表達(dá)心情了。

　　好在大半年來有了那么多奇怪的經(jīng)歷，曹閑沒多久回過神來。

　　他回想起來之前唯一有用的囑咐，玄應(yīng)星君說過，可召喚部曲保護(hù)我，曹閑連忙拿出身上的三個本命物。

　　隨身攜帶的挎包里，一枚杏核，一個煙鍋，一把包刃的斬骨刀落在面前。

　　但……怎么召喚他們？

　　曹閑思索了一下，嘗試著伸出手心。

　　天功壇出現(xiàn)。

　　湛藍(lán)色的星辰出現(xiàn)在手心，星辰鏡中，天功壇上神雷元帥的塑像如同宇宙的龐然巨物，端坐星辰之中。

　　專屬天功壇的香爐里，三位部曲的香插在里面。

　　但……

　　三位部曲的本命物并無任何反應(yīng)。

　　曹閑冥思苦想，好像自己也沒問過怎么召喚部曲。

　　屋子外，有人進(jìn)門。

　　“今天這雨下的，夠突然的，停的也快。細(xì)珠快進(jìn)來吧，晚上箏箏和蕓丫回來，一起吃個飯。”

　　是母親的聲音，曹閑透過窗戶一瞟，發(fā)現(xiàn)二嬸也來了。

　　堂妹曹箏和妹妹曹蕓初中時在一起上學(xué)，曹箏是寄宿上學(xué)，每次二嬸來看堂妹，都會在家做飯吃。

　　曹閑還想打個招呼，忽然意識到自己年齡不對勁，石元帥也說過不能被熟人看到，急忙從后院翻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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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年前，豐饒山景區(qū)還沒開發(fā)，后院的河畔都是荒草，曹閑走在河岸，叼著草枝，現(xiàn)在真是舉目無親，茫然無措。

　　不讓他接觸熟人，等于他連個幫手都沒有。

　　一路走，曹閑來到母校。

　　鐵佛寺一中，還是那么破爛又親切，曹閑在藥店買了個口罩戴著，從后門翻了進(jìn)去。

　　學(xué)校里還是熟悉的味道。

　　這里靠近豐饒山，草木清香，大自然的味道撲面而來，不像幾年后劣質(zhì)膠皮操場，那種太陽一曬后滿校的皮子味。

　　初三三班，曹閑望著下課時，教室里一個少年出現(xiàn)，身后一群女生窮追不舍。

　　“曹閑！你給我們站住——”

　　“女孩子的零食都偷嗎？——”

　　“我的飲料呢？曹閑——”

　　雖然曹閑這一年上高一，但現(xiàn)在是5月底，還是初三的時候。

　　今年新教學(xué)樓開蓋了，為了不影響中考班和高考班，初三、高三的學(xué)生搬到了校后最老的教室，也就是曹閑他老爸上中學(xué)時的教室。

　　這是一排平房，還是木梁結(jié)構(gòu)，已經(jīng)是縣里的古董級老教室了。緊挨著體育器材儲藏室，一下課，曹閑就見到熟悉的一幕。

　　“唉，當(dāng)年還是太優(yōu)秀了，臨近中考，學(xué)業(yè)壓力那么大，女孩子們都抓緊時間跟我打情罵俏……”

　　曹閑唏噓。

　　那群女生追不上曹閑，只能罵罵咧咧離開，16歲的曹閑則扇著風(fēng)，跑到操場柳樹下，對旁人道：“吃點(diǎn)東西至于嗎？雪梨，你給評評理。我很過分嗎？”

　　操場角落，是玩到大的發(fā)小，丁文斌，于雪梨。于雪梨在背著情書，丁文斌也在背著情書。

　　曹閑想起來了。

　　“這不就是他們兩個表白被拒的那一天嗎？”

　　曹閑帶著回憶的微笑，記得沒錯的話，倆發(fā)小的情書還是自己代筆的，為此他足足兩個禮拜都沒買過早飯，都是他們請的。

　　“那么一會的情節(jié)應(yīng)該是于雪梨去找足球場上的高一學(xué)長，表白被拒。大他們一級的丁文斌則找到同班同學(xué)表白被老師逮到?！?p>　　曹閑躲在一旁準(zhǔn)備看好戲。

　　果然，三個發(fā)小一起，陪著于雪梨走向踢足球的一位少年。

　　只是走過去的途中，一個足球被人大力抽射，直襲而來！

　　咦？

　　那足球上，黑光密布，帶著破空之聲，曹閑訝異，自己那天可沒遇到這種情況！

　　砰——

　　16歲的曹閑揮手將那球打飛。

　　足球高高飛起，落下時小曹閑凌空抽射，那顆足球向著飛來的方向重新飛了回去！

　　砰——

　　沉悶的入肉聲傳來，一位壯碩少年罕見的腹部停球，直接卸去足球的所有力道，待足球落地一腳踩住。

　　“曹閑，玩的不錯啊，再來玩玩？”

　　小曹閑冷冷一笑：“王峮，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什么來頭，以后再敢挑釁我，我真不客氣了！”

　　從始至終，球場外有一位看客都覺得自己有些眼花了。

　　曹閑驚愕的說不出話來。

　　不對！

　　完全不對！

　　剛剛16歲的自己擋下那一球又還回去時，也有玄光！

　　這故事的發(fā)展超出了他的理解！

　　不可能！

　　那時候的自己，怎么可能有玄光傍身？

　　那位壯碩少年笑道：“隨意，有能耐就來試試?！?p>　　說罷，再也不理會16歲的曹閑，自顧自地和其他人開始踢球。

　　小曹閑和兩位發(fā)小走了。

　　王峮玩的愉快。

　　唯一覺得這里古怪的曹閑本尊，則一頭霧水。

　　“這里不是我的過去！”

　　曹閑篤定。

　　聽說宇宙世界中有無數(shù)個平行世界，無數(shù)種因果可能，這一個平行世界，絕對不是他的曾經(jīng)！

　　曹閑手掌一翻，拿星辰鏡去照王峮時，卻照不出他什么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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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9點(diǎn)半，晚自習(xí)下了。

　　王峮前往車棚。

　　曹閑看見他的身影后，朝著他走了過去，不過剛走到一半，被一個人攔下。

　　曹閑望去，和自己相似的打扮，同樣戴著口罩，那雙眼睛似乎在哪見過……

　　曹閑淡淡道：“你要做什么。”

　　那人道：“阻攔你要做的事。”

　　曹閑訕笑：“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那人道：“自然。你要找我。”

　　曹閑笑容慢慢僵住，因?yàn)樗匆妼Ψ嚼铝丝谡帧?p>　　接著教室的光芒，曹閑看見自己面前，居然真是一張熟悉的面孔。

　　王峮。

　　長大后的王峮！

　　曹閑不禁瞇起眼睛，發(fā)現(xiàn)事情有些不太對勁。

　　自己來到了6年前，難道這人也來到了6年前？

　　小王峮從二人身邊騎著自行車經(jīng)過，二人都刻意避開。待對方騎遠(yuǎn)后，王峮道：“聊聊？”

　　遠(yuǎn)山火焰燒烤。

　　縣城臨河最有名的一處燒烤攤。

　　角落里，王峮點(diǎn)了酒肉，給曹閑倒了一杯啤酒：“曹兄，好久不見?！?p>　　曹閑在酒吧被下了藥后，已經(jīng)不隨便喝別人遞來的酒了。

　　他開了一瓶，直接拿著瓶子道：“我并不認(rèn)識你。”

　　王峮瞇起眼睛：“果然，你比想象中的弱一些?！?p>　　“是嗎？你認(rèn)識的我什么樣？”

　　王峮笑道：“我們自初三畢業(yè)分開之后，你一路學(xué)習(xí)順利，去了市里，聽說修行也不容小覷，在我們?nèi)貉校兄芡婪颉膬疵??！?p>　　“哈哈，你真有趣，不過我并沒聽過這個故事?！?p>　　“你當(dāng)然沒聽過。因?yàn)槟闶橇硪粭l因果中的曹閑。”王峮咬下一串肉，咀嚼道，“你能來，代表這條因果中同齡的你……已經(jīng)死了?！?p>　　曹閑微微一怔。

　　他似乎聽懂了，但似乎沒完全懂。

　　“死了？”

　　“沒錯。這條因果線里，未來的你如果沒死，你就不會來到這里?！?p>　　曹閑被繞的有點(diǎn)亂：“按你這么說，每條因果線中的自己，發(fā)展和境遇都不相同？”

　　王峮點(diǎn)點(diǎn)頭：“沒錯。人生在世，宇宙無數(shù)，每一個節(jié)點(diǎn)的轉(zhuǎn)折和抉擇，都會出現(xiàn)不同的將來?！?p>　　“呵呵，我是第一次聽說這種事，蠻有趣的?！辈荛e喝了口酒。

　　王峮道：“經(jīng)歷幾次，就習(xí)慣了?！?p>　　“看來你經(jīng)常經(jīng)歷？”

　　“嗯。我經(jīng)歷過幾次?，F(xiàn)在這條因果線也不是我自己的那條，這里的我，在將來應(yīng)該也死了?！?p>　　王峮說的云淡風(fēng)輕。

　　曹閑又似乎聽懂了，但還是不怎么明白。

　　“那我們回到過去的意義是什么？”

　　“當(dāng)然是歷劫?！蓖鯈n頓了頓，“念在我那條因果線里，和你關(guān)系還不錯的份上，告訴你一些事吧。不是所有的我們，都能回到過去。”

　　重點(diǎn)來了。

　　曹閑豎起耳朵，遞了根煙。

　　王峮點(diǎn)燃：“只有最穩(wěn)妥的那條因果線里的我們，才有這種資格。也就是我們從小到大億萬種可能里，最最穩(wěn)妥的那條成長路徑，才能讓我們具備這種……神通?！?p>　　一時間，更加荒誕的事情沖擊著曹閑的三觀。

　　他活的簡單自在，這些復(fù)雜的東西，會打破自己牢固的三觀，曹閑目前還不想在意識中摻雜這些東西。

　　于是轉(zhuǎn)移話題：“所以我們歷劫，是拯救自己？”

　　王峮一笑：“算是吧。就和玄光的修煉一樣。修煉出七十二脈玄光，即可晉級都督?？墒堑乳e奉真，即便玄石充足，也得幾十年才能完成。善行天功是樹，星斗玄光是養(yǎng)料，我們都知道，樹越高大，我們的實(shí)力越強(qiáng)，修為越高。但即便是養(yǎng)料充足，可是樹的成長速度最多也就那么快……你說，該怎么辦？”

　　曹閑不懂。

　　王峮的比喻很好，讓他一下子明白很多。

　　王峮道：“得靠量。獨(dú)木不成林！所以要?dú)v劫！歷劫成功，等于又多了一棵樹，能讓修行速度翻倍?！?p>　　王峮和曹閑碰了一個，一飲而盡：“我的修行速度現(xiàn)在是雙倍，和我那個世界的你一樣。不過你一旦選擇插手這里的因果，回到原先的世界后，會遭到反噬。會有莫名其妙的麻煩算在你頭上。那些麻煩有些嚴(yán)重，有些輕松?！?p>　　曹閑恍然大悟。

　　就說，按照自己之前的修煉速度來看，像張真人那種實(shí)力的前輩，兩輩子的修行可能都達(dá)不到那么高。他師父身為地境奉真，那更恐怖。

　　畢竟武尉的修行，就得幾十年了……曹閑一直不了解張真人是怎么修煉的，現(xiàn)在終于明白了！

　　看起來，二人在王峮那條主線里的關(guān)系真的不錯，否則對方不會給自己說這么多。

　　“那你這次來，也是這里的你會遇到了麻煩？”

　　“沒錯，我斷了一條胳膊。你呢？”

　　曹閑突然想起自己之前瞎了眼睛，而現(xiàn)在卻完好無損。

　　“眼睛瞎了?！?p>　　王峮一聽便道：“所以接下來，這里的你眼睛瞎了的時候，就到你歷劫的時候了?！?p>　　曹閑一愣：“眼睛瞎掉……沒法改變？”

　　王峮搖搖頭：“只是瞎掉一只眼睛，代價已經(jīng)很小了。畢竟這條因果線的你，后來都死了。與死相比……光是瞎一只眼睛，不算什么?！?p>　　“如果我歷劫成功呢？”

　　“那么這里的你，還是會瞎一只眼睛，但未來不會死?！?p>　　“如果我失敗的話……？”

　　“這里的你未來還會死，而你回到原先的世界時，會瞎一只眼睛?！?p>　　曹閑沉默。

　　這次，完全搞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