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醒悟

　　林樞的話如同重錘一般，敲擊在賈璉的神經(jīng)上，讓他徹底失去了掙扎。

　　賈璉頹然坐在椅子上，臉上一片落寞。旁邊的黛玉也好不到哪去，靠在王嬤嬤的懷中默默抽泣著。

　　王嬤嬤責(zé)怪的說道：“大爺，何必這個(gè)時(shí)候當(dāng)著姑娘的面說這些？”

　　林樞苦笑一聲：“長痛不如短痛，與其把她蒙在鼓里，還不如早早說出來，妹妹終究是要面對這些的。”

　　這時(shí)賈璉像是做出了某種決心，他的臉上滿是苦澀：“若說表妹中毒之事，依我看，這個(gè)下毒之人，必然是在榮國府中。表妹住在暖閣，能接觸到她的，就那么幾個(gè)人。幾位妹妹的可能性不大，那么你的猜測，很可能是真的?！?p>　　賈璉的話，基本上佐證了林樞的猜測，這讓黛玉更加傷心起來。

　　其實(shí)她在林樞說出猜測之語的時(shí)候，心中就已經(jīng)相信了這個(gè)真相。

　　自打她剛一進(jìn)榮國府，二舅母那埋在眼底的厭惡，就被她發(fā)現(xiàn)了。當(dāng)時(shí)她還奇怪，為何未曾蒙面的二舅母，會無緣無故的厭惡自己。

　　今日聽到哥哥所說，母親未出嫁時(shí)，與二舅母的關(guān)系勢同水火，那二舅母對自己的厭惡就說得通了。

　　只聽賈璉接著說道：“家中之事，我了解的并不多。不過若說府中與江南的來往，除了林家，那就是金陵本家八房、皇商薛家，對了，還有金陵甄家，表弟應(yīng)該知道吧，他家也是府中老親?！?p>　　“甄家？欽差金陵體仁院總裁甄應(yīng)嘉，曾向父親索要一百萬兩銀子的鹽引，被父親拒絕了。后來他多次攛掇鹽商哄抬鹽價(jià)，甚至在父親病重時(shí)，逼迫父親，為忠信王效力。璉表哥，你家這位老親，對賈家的女婿，一點(diǎn)都不親??！”

　　林樞咬牙切齒的說道：“為了他的主子，三番兩次的逼迫父親。這些年父親在揚(yáng)州舉步維艱，甄家那是‘功不可沒’。就是不知府中老太太知不知道，這江南老親，對自己的女婿算是趕盡殺絕了?！?p>　　賈璉冷汗直流，后背的衣服都粘在了身上。他突然想起祖母自去年開始，頻繁與甄家通信，若他猜得不錯(cuò)，怕就是在商議此事。

　　難道祖母就眼睜睜看著甄家逼迫賈家的女婿？

　　看著林樞冷冰冰的神情，再聽到黛玉悲傷的哭泣聲，賈璉站了起來，向林樞告辭。

　　“林表弟，今日夜深，我……我先去休息了！”賈璉實(shí)在受不了房中的氣氛，他感覺芒刺在背，心中更是愧疚難當(dāng)。

　　林樞并未阻攔，反而送賈璉出去。

　　走到門口后，林樞在賈璉耳邊小聲說道：“璉表哥，你是個(gè)好人，小弟也不愿看到你被人算計(jì)。榮國府如今的繼承人是你，可未來卻不一定。別忘了，她為了自己的兒子，什么事都做的出來?！?p>　　隨后，林樞就拱了拱手轉(zhuǎn)身回了前廳。

　　……

　　賈璉神情恍惚的回到客院，合衣躺在床上，怔怔的發(fā)呆。

　　他開始回憶從記事時(shí)府中發(fā)生的事情，慢慢的他察覺到了很多不同尋常的事情。

　　榮國府上下，竟然把二叔賈政當(dāng)做了府中的話事人，連稱呼都是老爺，反而自己的父親，堂堂一等將軍，榮國府的正經(jīng)主子被人稱呼為大老爺。

　　甚至自己這個(gè)將軍世子，也被下人不怎么當(dāng)回事。府中最好的院子，最好的丫鬟，吃穿用度不約而同的屬于賈寶玉。

　　小時(shí)候他還問過自己父親，為何自己的待遇會比堂弟賈寶玉差那么多，就連祖母都只看重堂弟。

　　那時(shí)父親只是用冷冰冰的眼神看了一眼榮禧堂，隨后踢了自己一腳，轉(zhuǎn)身去喝酒了。

　　現(xiàn)在想起這些，賈璉只感覺身上越來越冷，越來越害怕。

　　是呀，賈寶玉的待遇，才是榮國府世子該有的。而他賈璉，娶妻時(shí)都只是捐了一個(gè)五品同知的虛銜，甚至妻子王熙鳳都偏向她的姑母，事事以二嬸賈王氏為先。

　　父親為何會如此冷漠，對這些事漠不關(guān)心。祖母又為何長幼不分，任由二叔霸占著榮禧堂，讓自己一家偏居?xùn)|苑，難道真的想讓二叔一家代替自己家，成為榮國府真正的主人？

　　若是有一日自己莫名其妙死了，那這偌大的榮國府，定然會落在賈寶玉的身上。

　　賈璉不由心寒的想著：若真如此，滿府之人，估計(jì)沒幾個(gè)人為記得他這個(gè)璉二爺吧！

　　……

　　賈璉走后，房中只剩下黛玉和王嬤嬤。

　　林樞用手帕給黛玉擦了擦臉，鄭重說道：“妹妹放心，你身上的毒李老已經(jīng)給了方子。最多兩年，你定會痊愈的。至于這些煩心事，自然有哥哥替你處理。先不要想這些了，回去好好睡一覺吧……”

　　隨后他又給王嬤嬤囑咐了幾句，就讓王嬤嬤領(lǐng)著黛玉回去了。

　　而他自己，就坐在前廳等著，他相信賈璉一定會回來找自己。

　　果然，在黛玉離開不久，賈璉就急匆匆走了進(jìn)來。

　　“表弟知道我要回來？”賈璉看著端坐堂中的林樞，驚訝的問道。

　　林樞微笑的請賈璉坐下，一邊煮茶，一邊回道：“我相信璉表哥是個(gè)聰明人，一定能想到你身上的危機(jī)?！?p>　　賈璉苦笑道：“我算什么聰明人，十幾年來渾渾噩噩，被人當(dāng)傭人這么多年，還以為人家是器重于我?！?p>　　林樞給自己與賈璉倒了一杯茶，悠悠說道：“他們暫時(shí)還做不到隨意更換榮國府繼承人，他們?nèi)鄙僖粋€(gè)契機(jī)。比如說，賈王氏在宮中的那個(gè)女兒，還沒有飛上枝頭變鳳凰！”

　　賈璉這會倒沒有驚訝，他只是好奇，林樞是如何篤定賈元春能夠在眾多秀女中脫穎而出。

　　“大姐進(jìn)宮多年，依舊只是個(gè)女官，表弟如何篤定，她能被陛下看重？”

　　林樞回道：“陛下需要賈家，或者說以賈家兩府所代表的開國勛貴一脈。”

　　皇帝如今最缺什么？錢！軍隊(duì)！

　　而賈家兩府所代表的開國一脈，這兩樣正好充足的很。

　　四王八公十二侯，從開國以來，在朝野上下，編織出了一張巨大的關(guān)系網(wǎng)。

　　從中樞到地方，從官場到商場，到處都有他們的影子。

　　以前這些人都站在太上皇的身后，可太上皇終究年事已高，這些人怎么可能會不知道，皇帝才是大楚未來真正的掌控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