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那之后,我們被罰著做俯臥撐。那天可真熱,太陽毒辣地曬著,周圍的香樟樹像是被停止了時間,枝丫一動不動。我們十二個男生全趴在地上,累得像狗一樣。原因就是宿管阿姨向娘李逵告狀,說我們一個下午都在吵,她在樓下都聽得到。可實際上我們就是在午休快結(jié)束時,戲弄了一下白露,稍稍地喧嘩了一點。結(jié)果被她大肆渲染,把我們數(shù)成了狗屁。我們就要做一百個俯臥撐。
我們當(dāng)然做不了這么多,但是娘李逵哪管這么多,他只說了一句,“507的出來,100個俯臥撐。”然后我們就趴了一節(jié)課,之后就被叫起進教室去了。
我在課上是十分積極的。老師講到什么,我都會搶先地答道。倒不是因為喜歡說話,與老師互動。這是一種內(nèi)心的孤獨。孤獨感迫使我一定要做些什么,好填滿內(nèi)心的空白??蔁o論我怎么做,還是感覺到內(nèi)心的寂寥。越向外抓取,越什么都得不到。
其實一開始我是不說話的。上課就是看看黑板,再看看書,然后一節(jié)課就過去了。倒是田明喜歡跟老師互動,經(jīng)常問老師,為什么是這樣,有時把老師問急了,老師干脆把他當(dāng)空氣,徹底無視他了。
我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在課上講話的呢,好像是田明請假之后吧。于是,我變成了田明。
田明喜歡玩游戲,喜歡熱鬧,我說過的。他周圍經(jīng)常圍繞著一堆人看他玩,或是跟他一起玩手游。那時候,我就在一旁看著,有時也跟著笑。但大部分時候,我寧愿在操場上繞圈。看著周圍不變的風(fēng)景,那一堵紅圍墻,圍住大半個操場,防止學(xué)生爬出去。那食堂的排油煙口,墻壁上是黑色的,凝固的油。還有那腳下的黑泥跑道和黃色的土地上的幾根雜草。
我看著這些,心里就安定下來了,至少,他們是一直不變的。
我時?;貞浧疬^去,那時候我經(jīng)常在大街上跑來跑去。今天到這個朋友家,明天跑到那個朋友家。好不熱鬧,好心歡喜。我們玩西游殺,三國殺,洛克殺,以及其他亂七八糟的“殺”。我們在一條狹長的階梯上打紙片,就是用紙把它弄成一個正方形或長方形的樣式,我們稱之為“撇”。把對方的紙片打翻,或打下階梯,就贏了對方的。我記得我們用牙膏盒做,用煙盒做,用紙板做,把上學(xué)期的書,撕了做,把本子撕了做,只要是硬一點的紙都能做。還有賭這種紙片做成的東西,賭“撇”。一個莊家,兩個或三個或更多買家。賭點數(shù)。兩個數(shù)字相加,大于十的不計,只計個位,要是兩個一樣的就是豹子。
只是現(xiàn)在,他們都不在了。隨著我的成長而結(jié)束。呵,成長,這樣的成長也太殘酷。它一點點的把你的愛好,朋友全部剝蝕干凈,然后只留下你自己,獨自一人。
一群人變?yōu)橐粋€人,便是成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