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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樓煙雨

第六十二章 一如既往

古樓煙雨 或人之等 3860 2022-05-02 14:24:25

  文華下了樓,在一張沒有屏風(fēng)圍擋的桌子前坐下,寂然的望著門外。

  一名女子從馬上跳下,上身穿白香云紗衫子,下身黑紗百間裙,丹唇素齒,長發(fā)斜揚,絕世佳人,引人注目!沒有了年少時的那份爛漫笑靨,卻多了一份嫻靜端莊。

  鼻腔不由得一酸,文華低首壓了壓自己的丑態(tài)。

  而若煙剛下馬,還未進門便感覺心中一緊,她正奇怪,跨過門檻便一眼見到了坐在桌子旁的熟悉身影。

  還是那中等身材,但身強體壯。剛毅的臉頰盡顯沉穩(wěn),眉宇間也寫著大氣。唯獨看向自己眼神皆是柔情,這一點絲毫未變!

  若煙提著手中包裹,慢慢走向文華,努力想笑卻始終笑不出來。

  彼此都沒有想到會如此的平凡相遇。

  文華站起身,積攢了六年的話如今卻不知如何開口。而若煙饒是冰雪聰明,此刻也不知說些什么。

  相對無言,世界仿佛定格,兩人都陷入了久久的沉思,沉思該怎么開口。

  方才那個攔住文華的女子走了過來沖著若煙說道:“姐姐,你回來了!怎么樣?”她一改先前時的冰冷態(tài)度。

  若煙對她點了點頭。

  “太好了!”女子開心笑了起來,她看了文華一眼“姐姐,這個臭男人來找你,還打了我!”

  文華尷尬的苦笑一聲,對這女子欠身施了一禮。

  若煙對那女子笑著解釋:“這是我兄長文華,你可不許再胡鬧!”

  女子吐了吐舌頭,轉(zhuǎn)身離開了。

  文華看著若煙,若煙也看著文華。許久,許久。

  “好久沒有回百花村了……兄長可曾回去過?”若煙哽咽著請文華坐下。她后悔沒有回百花村看一眼,因為他不敢,不敢去獨自面對。

  兩人也許只能說些有關(guān)回憶的話。

  文華緩緩坐下,搖了搖頭。他自從出了百花村也沒有回去,因為回百花村的路很坎坷,他的人生一直在漂泊。

  若煙也坐在一條長凳上:“不知當(dāng)時我們練功的院子里那棵槐樹和柳樹還在不在……”

  文華答道:“沒有了……陳伯的墓旁倒是長出了一棵小楊樹……”

  “別…別說這些了。兄長這幾年過的如何?”若煙揉了揉雙眼,忍住悲傷,為文華杯中添了些水。

  文華輕輕一笑:“有些累了,想回到百花村,再也不出來了!”

  文華之所以沒有回到百花村,是因為有一件事還沒做,因為答應(yīng)若煙的那件事還沒做。

  兩人多少年沒有坐在一起了,短短的六年,卻如同一生一世那么長。

  文華仰頭看向頭頂?shù)臉前濉?p>  回憶起少年時光。

  因為喜歡她,所以喜歡她所有喜歡的東西。

  “本來想回去著,但是對你不放心,就來看看……”

  若煙看到文華撓頭不知所措的樣子,心中一熱。

  她別過頭去,文華那少年時期的神采飛揚的面容與此刻成熟的面容漸漸重疊在一處。若煙怎會不知文華的心意?但雪山紫衣客說的沒錯,他們兩個終究不是一路人!但越是如此,若煙心中越是愧疚。想想多年來,自己卻從沒有為文華做過什么……

  文華瞥到桌子上的那個包裹,灰布上面透出點點血跡。他神情微變,指著包裹問道:“這是……?”

  “人頭,江湖上最出名的采花大盜百葉折花—葉輕被我殺了”若煙說此話時看不出有什么異常,相反的聲音卻有些冷。

  殺人不是像家常便飯那般簡單,投軍西北參加過戰(zhàn)爭的文華對此深有體會,但是若煙一個女子似乎表現(xiàn)得比他還要堅強。

  文華面色陡然間黯了下來,若煙果真不再是從前的那個若煙了。她為了祥云劍殺了人,盡管殺的是壞人。

  看著眼前這位至親,文華曾幻想過去面對的無數(shù)場景,然而都沒有此時這么心痛。

  “何必呢?我如今習(xí)得一身武藝,我可以去幫你找那祥云劍……”文華皺著眉頭看向若煙。

  若煙站起身將身體背過去,文華的勸說早已影響不到她的心意已決。這心意已決是在什么時候呢?是在若煙孤身踏出程府的大門時。

  “必須如此!”若煙堅定地說道。

  擺在若煙面前的兩條路:一條,處處依靠他人。然而哪里依靠的到?第二條,憑借自己,找回祥云劍、弄清父親的事情。

  “既然兩條路只能選擇一條,不如就此分道揚鑣!”這句話是若煙對文華說的,也是對自己說的。

  其實兩人在寫信之時,便已經(jīng)斬卻了往日之情。

  文華摸了摸那把碧劍山莊與同爐而出的寶劍‘錦’,又看了看若煙腰間那把寶劍‘緞’,久久不語。

  反正已看到了若煙最后一眼。他索性站起身來,準(zhǔn)備離去。

  人生就是這樣,不會說沒了誰就不行。只不過兩方當(dāng)中總會有一方,甚至雙方,會為此偷偷傷心。

  事已至此,倒也沒有什么再說的了。

  文華站起身,兩人背對著,如同那日他走西北的情形一模一樣,再次無言而對!

  這座江湖很奇怪,人們很容易忽略自己身旁最親近的人,等到離開時,才察覺到他(她)多么重要。

  一陣清風(fēng)吹來,只是清風(fēng),也只能感覺到清風(fēng)。

  “保重吧!若煙。不過文華既然答應(yīng)的事,就一定會說到做到!”文華沉重的聲音,冰冷的面龐?!澳腔ㄔ聵侵鞯降资呛尉有模阋宄?。莫要上了別人的當(dāng),也莫要受人欺辱。這世間沒有人能夠強迫你做任何事情。因為有我文華在!”

  若煙抖著肩,聲音顫抖:“兄長也…也要保重!別再如此的累了,去過你想過的生活……”

  文華不由得心中自嘲一聲。想過的生活?文華從未想過。

  或許少年時想過。

  文華拾起劍,邁步走了出去。眼角一滴淚水卻滑落而下,滴在花月樓前。

  男兒唯有兩行淚,一為親人,一為她!

  若煙看著文華離去的背影,雖未有淚水流出,但心中早已哭的號慟崩摧。

  可能這座江湖上有許多某某人,但文華,只有一個!

  ……

  文華牽著白星,腦海中一片空白,走了很久,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來。

  他緩緩爬上馬背,回過頭看向花月樓的方向。

  這一別,就真的再也遇不上、碰不到、回不去了。

  馬兒開始狂奔,文華的心也越來越狂躁起來,跑到性起之時,文華飛身跳下馬背,我那個旁邊的一片湖泊處縱去。

  身上黑衣迎風(fēng)發(fā)出烈烈聲響,文華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他奮力奔起,頓時衣袂帶風(fēng)。這風(fēng)能吹起落葉,能吹皺湖水,甚至能吹散滿池的月光,卻唯獨吹不進若煙的心……

  天色蒼茫。本來正是良宵的花月樓應(yīng)該是人最多的時刻,此時卻關(guān)上了大門。

  一樓空空蕩蕩,若煙伏在桌子上埋頭許久。

  她在想些什么?一個女子還能想些什么呢?只不過從此若煙便真的身旁再無一位親人了。

  紅著眼眶的若煙提起劍,拿著那個人頭包裹走上樓梯。上了三樓,推開雪山紫衣客的房門。這位花月樓樓主正坐在桌子旁靜靜的看向若煙,似乎專門在等她。

  若煙一伸手,將人頭扔在桌子上,連同她的過往一并扔了出去。

  白發(fā)女子嘴角勾起:“百葉折花--葉輕一生不知殘害了多少女人,他也想不到最后竟會死在女人的手中!”

  “三件事我已全答應(yīng)了你,現(xiàn)在該告訴我祥云劍的事情了吧?!”若煙冷聲說道。

  “那文華已經(jīng)走了?”白發(fā)女子其實對文華還是有兩分好感的“沉默寡言之人,往往心思細膩!”這是她對文華的評價。

  若煙不去理會她說什么,只是弱聲答道“……走了”

  “徹底走了?”

  若煙低下頭去,神情落寞。

  文華他徹底走了。

  白發(fā)女子上下打量了若煙一會,忽然大聲笑道:“好!不愧是我溫別愁的徒弟!區(qū)區(qū)一名男子,怎可能左右你的一生?”

  若煙看著白發(fā)女子妖艷的面容,皺起眉頭。

  白發(fā)女子無情說道:“要想成為世間無敵之人,唯有斷情!如今你若煙才能真正算我的唯一真?zhèn)鞯茏??!?p>  “現(xiàn)在,我便將你想知道的事情告訴你!”溫別愁開始回憶起發(fā)生在幾十年前的事兒

  “三十年前,那時的武林第一人是齊思賢,此人內(nèi)功當(dāng)時的確無敵于天下!然而那時正是江湖中英雄輩出的年代。有三人是能夠和齊思賢一較高低的,第一位便是行走江湖多年,有這無數(shù)傳說的初心劍,這初心劍第六代傳人名叫肖末凡……”說道此處白發(fā)女子神情微變,眼中有些悲愴與怨恨。

  “……第二位龍向英,其人揉合天下所有武功,同時精通正邪兩派大多數(shù)的秘術(shù)。第三位正是在英雄會上一劍成名的祥云劍客,也就是你的父親若常山”

  若煙聽到此處,胸中激蕩“為何要在三十年前說起?”

  白發(fā)女子看了她一眼繼續(xù)說道:“關(guān)于你父親消失于江湖的事,的確要從那一次的英雄會說起。那次英雄會你父親劍鎮(zhèn)群雄,出了很大的風(fēng)頭,況且為人謙正,所有人都對他心生敬佩。而那時的齊思賢已七十多歲,他見若常山如此年少有為,便起頭將武林盟主之位讓予了若常山。”

  若煙問道:“那肖末凡和龍向英呢?”

  “肖末凡行事不拘,也不在乎什么盟主之味,他只是湊了幾天的熱鬧便走了。哼!初心劍的傳人似乎都是一個德行!……而龍向英雖有些不甘,然事已至此,卻也無可奈何”

  白發(fā)女子繼續(xù)說道:“但是那天晚上偏偏出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齊思賢突然暴死,身上的內(nèi)功心訣《垂天功》不翼而飛。所有人都大驚失色,因為他們想象不到老俠客齊思賢竟會死于他人掌下!”

  “做出這一等的事必定是參加英雄會的人干的。眾人彼此都懷疑起來,但是最受懷疑的一人便是龍向英。因為能有資格對齊思賢出手的人寥寥無幾,況且那一日早間龍向英的手臂塌陷,似乎受了傷。別人問他這傷時他也極力遮掩。如此一來,雖然沒有證據(jù),眾人也都認定了殺害齊思賢之人便是龍向英了。龍向英一時百口莫辯……

  若煙仔細思考“真的是龍向英做的么?”

  白發(fā)女子看向若煙的眼神多了幾分贊賞:“你也不相信?龍向英為人雖不甚闊達,卻也不會做出卑鄙小人之事。據(jù)我所知下手的應(yīng)該另有他人”

  若煙抿著唇,繼續(xù)聽白發(fā)女子往下說

  “眾人推若常山為首,拿住了龍向英。龍向英被逼無奈飲劍而亡……”

  “在龍向英自刎的那一刻,你父親似乎也知道了他是被冤枉的。所以四處尋找其中線索,后來更是全力行走江湖,但卻沒有一絲消息。祥云劍主可能心懷愧疚便也隱匿江湖了!”

  “二十多年彈指一揮間,現(xiàn)如今龍向英的后人找到了祥云劍,并以此與天下為敵!”

  若煙問道:“是誰?”

  “龍寒!”

  ……

  若煙走出花月樓,她確實答應(yīng)了雪山紫衣客的三件事,她也會說道做到。只是她要將祥云劍拿回來,也要了卻這一段恩怨。

  若煙牽著馬走在街上,文華正是從這條路疾馳而去,他的背影仿佛出現(xiàn)在若煙眼中。若煙只得在心中暗想

  “知道你要越來越遠的離開了,但要記得?;仡^看看……”

  天空蔚藍,舉目四望,滿眼枯黃之色。

  若煙騎上馬,揚長而去。

  人間最美好的詞莫過于‘一如既往’,而最悲情的詞莫過于‘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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