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行下了山。
此時腦海中百感交集,多年的覓跡尋蹤本此時終于有了結果,本應該直接去尋伍齊天。但是轉(zhuǎn)念一想,文華此刻命若懸絲,危在旦夕之間刻不容緩,還是先將文華治好再說。不過現(xiàn)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等陳易安前來。
落英劍客關達已然將文華和雨露接到自己府中,老劍客聞知風行一人去了白馬寺急忙召集人手準備去助風行一臂之力。
風行推開門臉色冷淡嚴肅大步走了進來。他見到關達便深深施禮:“關老前輩!”
關達快步扶過風行:“好孩子!怎么樣?快進屋說!”
一行人圍在文華床前。雨露急切的目光看向風行,風行悶聲低下頭。
關達方才運功察起文華脈絡,此時言道:“文華所中之毒,非同尋常!我這里雖有不少解毒靈藥,但卻沒有一樣能緩解他的癥狀?!?p> 夕陽落下,昏黃之后,天色漸暗。院外枯木橫枝,風過無痕。屋子里盞著燈,愈來愈亮。
雨露激動說道:“一定還有辦法的!易安不是精通醫(yī)術?我去找他!”整整一天雨露都守在文華身旁,此時的她早已精疲力竭,若不是那顆心惦記著文華,恐怕早已昏厥過去。為了救文華,她什么都愿意去做。
包括她跟隨文華一同跳入標江之時,就已經(jīng)看淡了生死。那一刻就注定了雨露此生與文華有解不開的情結。
生死那么一瞬間,能讓人心中念起的人和事,一定一定很重要!
“煩關前輩為我準備一輛馬車,這么等下去不是辦法!”風行想起山東結識的好友-醫(yī)圣手劉羽安。文華的氣息越來越弱,他必須帶著文華另求它法。
只是此行路途遙遠,不知文華撐不撐得住。
月上中天。
雨露套好馬車,就當風行背起文華準備去試一試的時候,家丁來報,少爺和那位陳易安來了!
關儀率先走進家門,他身后一位眉目清秀的青年牽著馬神色慌張,一身素白的衣裳之下身形微晃,喘著寒氣。
皓月照著千里江南道,天空晚云向四方移散。
站在門前目光忽然滯住的陳易安、背著文華的風行、在風行背上緊閉著雙眼的文華。
三年的時光,恍若隔了整整一生。
這是多年來三兄弟久別之后的第一次重逢。他們?nèi)齻€彼此也是這世間僅存的親人。
所有的委屈說不出口唯有化作兩行淚水灑在胸前。
若不是這次機緣巧合,他們?nèi)瞬恢螘r才能相見。風行抱住埋在他肩頭痛哭的易安,心中無限的感傷。
“易安,你你瘦了”風行如兄長一般為易安擦去眼淚。
“哥,我想家!”陳易安終于將多年隱藏在心中的脆弱傾訴出來。
再堅強的人,哪怕心如鐵石,此刻也會不禁感動。
易安看著文華心中又是一顫“文華怎么了?”
風行拉著他的手悲聲說道:“或許只有你能救他了”
易安在江南游歷的這幾年,不僅僅是一名讀書人,更像是一位心懷百姓的賢者。他生活在貧苦人間的最底層,對無數(shù)需要幫助的人施以援手。易安與黃弈制作的“天灑”使得許多吃不上飯的人填飽肚子,加上他在醫(yī)學上的造詣,便使得人們公認——前朝圣人蔣端民,今朝圣人陳易安。
良久之后,陳易安緊握文華的手回過神來,面色沉重地望向風行:“經(jīng)脈阻塞不通,五臟循環(huán)不律”。
風行不安道“是九毒焚經(jīng)散,沒有解藥”他又皺著眉頭問道“你也沒辦法嗎?”
易安思索了片刻擺擺手:“世間萬物相生相克,有毒藥一定會有解藥?!?p> 風行拿出從白馬寺中帶來的剩余的毒藥。
易安打開毒藥聞了聞,點頭說道:“如此一來,更方便多了”
文華躺在床上,面目蒼白,死氣沉沉,再沒有之前的銳氣。風行站在一旁為易安盞燈。易安在搖晃的燭光之下仔細的分辨‘九毒焚經(jīng)散’之中藥物成份,以求解藥制之。而雨露自知幫不上什么忙,只好站在床邊靜靜的等著,她攥著衣角,雖然站在原地不動,心中卻焦急似火。
所有人都廢寢忘食,一言不發(fā)的等著易安。
一直到天色漸亮。易安站起身面容慘淡,他忍住一身倦意,眼神中現(xiàn)出一絲希望。易安拿起紙筆‘唰唰’寫出一張藥方。
易安將藥方交給風行說道:“這里面除了四方藤比較難找,但出高價還是會有的?!?p> 眾人聞聽此言都放下心來。
“兄長,想要救文華性命,還差一種草藥,我去尋那回魂草。”最主要的問題在這里,若沒有回魂草,文華性命仍舊不保。
易安將藥方交給風行之后,看了眼文華,又匆匆背起行囊“此方可維持文華半月性命,我去去便回?!?p> 風行追上前“我和你同去!”
易安止住他的身形,笑道:“放心,我定有辦法”
陳易安騎著快馬出發(fā)了。
出了南郡,這一路上,沿途中不知多少醫(yī)堂、藥鋪。
但一聽到回魂草,對方不是連連搖頭就是茫然無措。
易安不得已繼續(xù)南下,來到岳陽城中。這里有全國著名的藥鋪-南安堂。他顧不得路上顛簸的不適,下了馬便進門去尋在此的好友孫清池,二人在江南道因醫(yī)結緣,彼此惺惺相惜。
易安知道,回魂草實屬罕見,若是南安堂中再沒有,他只好北返去往京城。但如此一來,短短一月時間恐怕不能將夠。
白云飄渺,易安邁步進了南安堂。
恰巧孫清池在大廳中,他見到易安先驚后喜“兄弟,你怎么來了?快快,正好嘗嘗我這上好武夷紅茶!”
孫清池握住文華的手,嘴邊兩撇山羊胡翹起,滿懷歡喜。他拉著易安向堂內(nèi)眾多人介紹道:“諸公可知我身旁這位年輕俊杰是何人?江南道陳易安是也!”
他自豪地將陳易安推到眾人面前,開懷大笑道:“易安,你將那《百草詳注》手抄一份于我,孫某請你喝岳陽城中最貴的酒!怎么樣?”
易安來不及推辭,一下抓住他肩頭嗓音嘶?。骸案绺邕@里可有回魂草?”
望著易安一臉的嚴肅之意,孫清池才知道易安是有事前來。
他呆了片刻燦燦收回笑容認真答道:“這回魂草,我只在十年前有幸見過一次,自那以后再沒見過”
大堂內(nèi)人多噪雜,孫清池的話卻異常刺耳。易安從火爐旁撤出冰冷的指尖。
他頓時泄氣,諾諾嘆道“果真如此難尋……”
易安低頭默默退出南安堂。
如今去哪里?又怎么去面對文華緊閉的雙眼?
這時候?qū)O清池從后追來喊到:“兄弟,你聽我說。這回魂草雖十分罕見,但我知道一個地方會有!”
易安眼中一亮看著這位醫(yī)藥名家。
“回魂草是解毒奇藥,自古專出現(xiàn)在黔南邊陲。若是世間還有回魂草的話,一定會是出自苗疆移花谷-萬清秋之手!”
陳易安激動地顫起雙手,仿佛已看到回魂草的影子。
“我知道兄弟你定有急用,我派人領你前去!”孫清池忙去喚人。
就這樣,陳易安輾轉(zhuǎn)崎嶇的山路,任憑風吹雨打,一路前行。
留下的只是那一襲白衣勝雪的背影。
這一天終于來到苗疆移花谷中。易安甩鐙下馬,心急如焚,因為半月之期馬上將過,再不回去就來不及了。
他站在谷前報明來意,可是漢人在此向來不受歡迎,過了好長時間,才有人領著易安進入谷內(nèi)。
好不容易見到這位苗疆大師,易安看著萬清秋道:“恕易安無禮,性命攸關,先生可有回魂草?”
“哦?你竟知道回魂草?”隨即萬清秋恍然“哦,原來你就是近些日子人們口口相頌的那個陳易安!”
萬清秋穿著一身怪異服飾,臉上皺紋密布,面容白凈卻無胡須。他聽到易安來打聽回魂草,嘴角彎起,傲然凝目瞧著易安。
他以那慣有的冷靜之態(tài)說道:“回魂草我這里確有,不過你應該知道我移花谷的規(guī)矩”。
易安心中石頭瞬放下,他快速答道:“先生要什么盡管提,易安在所不辭”
“呵呵,你還不知道我這規(guī)矩是什么,就貿(mào)然答應。實在不是什么明智之舉”萬清秋搖著頭哈哈大笑,眼神放著絲絲寒光。
易安斂氣屏息,開口道:“谷主盡管說出來便是!”
萬清秋瞇起眼睛打量了易安許久許久。
忽然他哈哈大笑道:“哈哈,好!與我萬清秋請求東西,向來需要最貴重之物與我交換?!?p> 萬清秋陰冷的話語忽然放緩“我就要你那本《百草詳注》”
他停頓了一會又附言道:“從此它就是孤本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語聲一了,易安站起身“不知谷主要……”易安一噎。臨行前孫清池告訴自己,這位移花谷谷主性情多端。易安怕引起萬清秋的不滿所以不再多言。
回魂草它處再尋不到。易安看著萬清秋深沉的眼眸,解下背囊將《百草詳注》拿出。
“萬谷主盡可放心,在下絕不違背諾言!”易安將《百草詳注》扔到桌子上,眼皮垂下,神情頹然。
雖然將它輕易交出,但是易安心中滿是不舍,這本書包含了他多少心血!最重要的是,日后中原再難見到它的影子了。
然而取舍兩難間只是一瞬即逝。這種書他以后或許還能著出,但是文華的命只有一條!
陳易安拿到回魂草,馬不停蹄往回趕。
他抿著嘴,一只手緊緊抓住馬韁一只手護住胸前的方盒,金燦燦的鐲子閃著光芒。
或許只有面對風行和文華時,他會放下一切。
他們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