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中東大返
“??！是將軍們！人可真多，但似乎沒有多大用處！”
——阿里斯托芬
從空中俯瞰整個拉米亞，可以看到港口北防波堤連接海岸的地方，坐落著一個雪花形的大型建筑群。
這個龐大的建筑群六翼伸張、橫跨水陸，塔樓林立、疏密相間，溝壑縱橫、各有深淺，堞垛牙列、旌旗招展，箭窗密布、砲弩儼然。
平常這里總能見到白衣紅袍的軍人進進出出，還有工科的進修軍官爬上爬下搬磚挖土，但今天卻是一派守衛(wèi)森嚴、如臨大敵的景象。
從兩天前開始，色薩利獨立軍的幾乎全部常備軍官和現(xiàn)當一部分預備軍官便陸續(xù)秘密前來集結(jié)，而今天便是他們舉行非常緊急會議的時候。
此時一間劇場般的階梯式大廳內(nèi)，已經(jīng)聚了上千人，除了色薩利獨立軍的軍官，還有不少評議會中的大人物，比如克瑞翁等人也赫然在列。所有人按“獅”、“象”、“?！?、“馬”、“驢”、“豬”各等級分班列序，各自坐好。
這里的“獅”是指塔古斯皮洛士和其他最高評議會九人眾這個級別；
“象”是各大區(qū)塔古伊和大區(qū)評議會七人眾的級別，也包括預設(shè)的萬夫長、大總軍士長、旗手總長、首席千夫長；
“牛”是千夫長級別，包括千夫長、大軍士長、大旗手和首席百夫長；
“馬”是百夫長級別，包括百夫長、軍士長、方旗手和首席營帳隊長；
“驢”是隊伙級別的軍官，包括營帳隊長、軍士、半旗手；
“豬”是什伍級別的軍官，實際上是用于比正常豬級低一階的預備役、實習軍官和資深士兵。
現(xiàn)在獨立軍的體系中，隊長類的軍職是正牌部隊長，軍士類起的是軍事保民官的作用，而旗手實際上是參謀人員
——
實際作戰(zhàn)中他們也不用真的一直舉旗。
可能世界上的任何一個長期存在的組織，都對行話、黑話情有獨鐘，而且往往這還不一定是出于實用的需要。
當初軍事代號體系一經(jīng)提出，就受到了閑得蛋疼的參謀們的熱烈追捧，很多皮洛士生造出來的復合詞都被拋擲一旁，色薩利獨立軍開始用各種代號來稱呼軍中的所有事務(wù)。
除了這一套動物世界式的軍階，還有比如，色薩利獨立軍的首腦機關(guān)的名稱。總部、大本營、總司令部、大總參謀部、中央●事委員會……以及其他所有皮洛士生造出來用以形容這里的復合詞都不怎么受歡迎，最后反而是這座建筑物的代號“克里斯塔羅Κρ?σταλλο”得到了全體官兵的廣泛尊重。
在軍事代號廚們的努力下，現(xiàn)在在這里工作或者進修的軍人自稱“肖尼Χι?νι”，而在軍標體系中，則以“χ-ι”組成的星號“?”這樣一個菊花一樣的符號來指代。
就這還算好的，很快各種高盧語、伊利里亞語、斯基泰語、腓尼基語……的黑話被引入進來，軍屬印刷廠加班加點刊刻各種奇形怪狀的字母，還有各個部門團體在不斷開發(fā)出專屬于自己的“黑話的黑話”……
軍校生中崛起的少壯派領(lǐng)袖，年紀輕輕就躋身于“牛馬”級的青年軍官，實習大旗手，帕斯薩戎的米隆，昂首闊步走上中央的講臺。
他身穿素麻短軍袍，披著簇新的半長披風，神情冷峻、氣勢沉穩(wěn)，一開口，聲音洪亮有力：
“并肩子們！”
皮洛士頓時就有捂臉的沖動。
發(fā)行一套《標準黑話》，勢在必行、刻不容緩啊……
“這次碰頭首先由我來給大家伙掌掌眼?！?p> 米隆手持教鞭，一指身后的大地圖：
“根據(jù)迄今為止收到的條子，‘弩炮’圍殲‘司庫’的行動已經(jīng)失敗，正在放綹子過冬。
“司庫已經(jīng)往北方上了山，相信是退往本都的赫拉克利亞，通過他的妻子取得補給和過冬處。
“同時，‘船錨’已經(jīng)進入卡帕多西亞，正在搭棚過冬，據(jù)信他手下有短的四萬條腿、長的四萬八千條腿，還有柱子、弦子、輪子……”
“米?。俊?p> 皮洛士忍無可忍的打斷了黑話炫技。
“是！”
“說人話吧……”
“是……”
米隆一下子蔫了下來，滿臉委屈的重新說道：
“塞琉古在卡帕多西亞蓋很多木屋，以供士兵過冬之用。他的麾下有大約有步兵兩萬人，騎兵一萬兩千人馬，包括四百名東方草原的騎射手，此外還有至少八十頭戰(zhàn)象，以及一百輛鐮刀戰(zhàn)車……
“不過，據(jù)東方傳來的消息，他和印度國王達成協(xié)議后獲得了不少于四百頭戰(zhàn)象，不知道為何這里只出現(xiàn)了八十頭。
“據(jù)我們推測有三種可能性。一是大象行軍太慢還沒跟上，現(xiàn)在塞琉古軍中的八十頭是之前就在巴比倫尼亞的；二是戰(zhàn)象需要的補給太多，所以和大隊分開行軍；三是印度大象不適應沿途的氣候，出現(xiàn)了大規(guī)模疫病……”
這時阿奇里斯舉起手要求發(fā)言，在米隆示意后他站起來說道：
“根據(jù)之前我們從東方獲得的情報，我記得上個冬天塞琉古仍然在和印度人對峙，也就是說他最早也得在春天出發(fā)，這么龐大的隊伍能在九個月的時間內(nèi)行軍兩萬多斯塔德？”
“沒錯，所有我們推測這是他的戰(zhàn)象掉隊的主要原因，而且他應該是走上部諸行省回來，包括小米底的阿特羅巴特斯在內(nèi)的東方總督們應該給他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阿奇里斯點點頭坐下。
米隆又繼續(xù)教鞭一指東海岸地區(qū)：
“此外，埃及托勒密軍現(xiàn)在仍然在柯里敘利亞征戰(zhàn)，半個月前他已經(jīng)攻下了大馬士革，已經(jīng)具備了威脅安提戈尼亞的條件，但最新消息顯示他的主力部隊尚在圍攻西頓，也沒有表現(xiàn)出北上匯合的趨勢。
“及至目前，雙方的兵力尚未完全到位，托勒密和卡山德尚未進場，德米特流斯在希臘也有動員的余力，此時還無法判斷最終哪方會占據(jù)兵力優(yōu)勢……
“以上就是我們獲取的全部情況?！?p> 米隆行抬手禮后走下講臺，大廳內(nèi)響起一片嗡嗡聲。
等到皮洛士走上去，臺下的大小軍官們又一下安靜下來。
“情況就如米隆所說，預計最晚到夏天，決戰(zhàn)就會發(fā)生?！?p> 皮洛士朗聲說道，“繼業(yè)者間的是非曲直已經(jīng)無關(guān)緊要，我們應當清楚，這一場戰(zhàn)斗的結(jié)果將決定我們整個已知世界的走向，我絕不打算在這場戰(zhàn)爭中袖手旁觀！”
如果說世界上有人喜歡戰(zhàn)爭，那這個人多半是個軍人。思想保守的舊式軍人們渴望在戰(zhàn)場上建立武名，而誕生時間還極短的新軍人們又何嘗不想在戰(zhàn)爭中證明自己、使一身藝業(yè)得以施展？
是以此言一出，場中的軍官們情緒沸騰，眼睛中都泛出火熱的光！
只有評議會的那些沒有軍職的委員、代表們，臉色陰晴不定，眼神滿是猶疑。
“我的態(tài)度一貫很明確，就是要終結(jié)這場戰(zhàn)亂！我要站在德米特流斯和安提戈努斯一邊，不是因為我個人的姻親關(guān)系，而是因為他們能贏。
“如果我們幫助卡山德、利西馬科斯、塞琉古和托勒密，即使他們能贏得決戰(zhàn)，也不過仍然是留下一個四分五裂的世界，戰(zhàn)火仍然會繼續(xù)；
“而只有安提柯一派，只有他們在戰(zhàn)斗中獲勝，這場殘酷的游戲才有人勝出，才有機會重新統(tǒng)一亞歷山大留下的龐大國土，才有希望終結(jié)這個世界的戰(zhàn)亂！”
環(huán)形設(shè)置的會場講皮洛士的聲音投向整個大廳，使所有人都能清晰的聽到。
“所以，我決定……”
“我反對！”
一聲怒吼，炸響整個會場！
眾人紛紛把目光投向前排靠中間的那個座位。
那是一個老人，是拉里薩塔古伊兼最高評議會?！裎瘑T之一，阿留亞斯。
皮洛士沉聲說道：“阿留亞斯塔古伊，請不要隨意打斷我的發(fā)言，我還沒說我要決定什么！”
“不管你決定什么，不要忘了之前最高評議會的決定！色薩利不參與繼業(yè)者之間的爭斗，你做過承諾！”阿留亞斯相當激動，把手杖在大理石地板上敲得咚咚作響。
“我記得最高評議會的決議，我的決定只是我個人的決定，和色薩利無關(guān)……”
皮洛士一邊說，一邊把目光投向坐在阿留亞斯旁邊的克瑞翁。
但克瑞翁只是眼觀鼻鼻觀心坐著不動，仿佛他是全場最事不關(guān)己那個人。
“因此所有的軍餉撫恤、所有發(fā)生的傷亡犧牲，都只能由我個人承擔。
“誰愿意跟我去，或者不愿意跟我去，全憑自愿，我尊重大家的選擇。”
“我愿意跟您去！”
話音剛落，斯寇帕斯第一個跳出來大喊，“我愿意永遠追隨您的旗幟！”
“我也愿意！”
“我愿意……”
喊聲響徹整個大廳，幾乎所有的軍人都站了起來，一邊激動的高喊，一邊向中央臺上的皮洛士舉手行禮。
一片紅披風組成的海洋中，只有坐在前排的高級委員和代表，以及一些貴族出身的軍人仍然坐在位置上，顯得格外扎眼。
就在這時，那個固執(zhí)的聲音又響起來：
“我反對！”
老阿留亞斯怒吼著跳到石凳上。
“我反對！我反對！我反對?。。 ?p> 他咚咚咚的死命砸著手杖，以一人之力把全場聲音都壓了下去！
“僭主！陰謀家！終于露出你的本來面目了！”
誰也想不到，一個干癟老頭居然如此中氣十足，他破口大罵道：
“塔古斯？巴塞琉斯？我呸！伊庇魯斯的雜碎！我早就知道你的壞心眼！我……”
耳聽他罵得難聽，邁提拉斯和斯寇帕斯這些莽夫立時火冒三丈，沖上去就要動手！
其他軍人也朝他怒目而視。
而剛剛還坐著一動不動的委員代表們此時紛紛站起身來，他們圍成一圈，將這些沖昏頭的軍人們攔在外面。兩伙人互相推攘叫罵，整個大廳都亂成一鍋粥！
一片紛亂之中，皮洛士滿臉寒霜。
他不看還在跳著腳叫罵的老頭，只是死死盯著仍然安之若素坐在那里的斐賴大區(qū)塔古伊兼最高評議會?！裎瘑T，克瑞翁。
說好的交易呢，克瑞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