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窮奢極侈 三

　　“Join the male and the female， and you will find what is sought.”

　　——示巴女王之女、科普特的瑪利亞“女先知”

　　各種食材輪番上桌，牛舌、蹄筋、?！?、羊腿、羊肋、羊腰、●●、魚排、蝦仁、雞翅、鴨腸、鵝肝、蘑菇、松露……

　　每樣分量都不多，但很快每個人面前都堆起一小堆，放在鐵板上保溫，黛達米亞和皮洛士也坐下開吃，兩個小孩吃得腮幫鼓鼓，活像兩只小倉鼠。

　　女士們畢竟吃得慢，但這點分量對皮洛士不算什么。他很快吃完，舉著飲料對著吊燈出神。

　　“還是不夠亮啊……”

　　“你說什么？”

　　皮洛士沒想到小聲逼逼了一句，卻被瑪利亞聽到了。

　　“啊，我是說，油燈其實太暗了，普通人家也就點一盞，我們點這么多盞還是很暗，長時間在這種光線下其實對眼睛很不好?！?p>　　“嗯嗯！”黛達米亞也贊同的點頭，“我也感覺到了，弄了半天烤肉，覺得眼睛好酸啊?！?p>　　“那塔古斯是有什么靈感嗎？”瑪利亞不咸不淡的說道，但稱呼上就顯得很疏離。

　　其實學(xué)園方面已經(jīng)得知，蜂蠟等一些物質(zhì)比燈油燃燒起來更亮，已經(jīng)在推廣大規(guī)模養(yǎng)蜂了。

　　但既然塔古斯不知道，她也不準備主動說。

　　問就是心情不好。

　　皮洛士也不以為意，只當是剛剛說馬桶的事得罪了這妹子。

　　“其實是有一些想法……”

　　還真有？！

　　瑪利亞本來只是隨口揶揄——這家伙明明知道很多，說出來時卻常常推說是靈感。

　　卻沒想到這貨肚子里真的有貨！

　　“你應(yīng)該注意過這樣一個現(xiàn)象，”皮洛士一邊組織語言，避免說出溫度、白熾化這樣的詞，一邊緩緩說道：“我們常見的很多物質(zhì)，在高熱狀態(tài)下會發(fā)紅光，如果繼續(xù)加熱，就會發(fā)出白光?！?p>　　不過說來慚愧，其實皮洛士根本不知道溫度、白熾化的希臘語是什么。

　　“確實存在這樣的現(xiàn)象。青銅和很多金屬在被燒灼時會變得紅亮，當我們向爐膛鼓風(fēng)時、青銅即將融化時就會變成白亮；純銅達到這兩個階段需要的熱量要更多；加入硫磺、尿液、靈火石、石英砂的鐵需要的熱量更多；隕鐵需要的熱量最多，單憑木炭的火焰已經(jīng)難以做到?！?p>　　“沒錯。而且不知道你是否注意到：木炭或者石炭這樣的燃料其實也會由紅熱變成白熱，只是這些物質(zhì)在變成白熱時往往很快就燃燒成灰燼。不過鐵這樣的金屬在被加熱時也在燃燒，比如鍛打鐵胚時不斷掉下的那些殘渣?！?p>　　我當然有注意到。

　　不過她什么也沒說，只是冷冷的以一種“后面呢”的眼神看著皮洛士。

　　“呃……”皮洛士見瑪利亞沒有搭腔，只能自顧自往下說：

　　“所以我猜想所有物質(zhì)在被足夠加熱時都能變得白熱，而且白熱發(fā)出的光可能比加熱物質(zhì)的火焰更亮……如果能避免燃燒，是不是就可以通過給物質(zhì)提供熱量的方式取得更好的光源？”

　　我究竟在說什么啊！

　　已經(jīng)在說自己根本不懂的東西的皮洛士說到這里已經(jīng)有點臉紅了。

　　他只知道竹炭纖維在真空下通電時也會發(fā)出白熾光，而更好的材料是鎢絲。

　　而其實他最先想到的是LED……

　　不過且不說鎢的提煉難度，或者他一竅不通的半導(dǎo)體材料的理論，首先這些都需要以“電”為前提。

　　而現(xiàn)今這個時代環(huán)境，即使搞出發(fā)電機，也只能當玩具用。不說現(xiàn)在銅是遠比后世貴得多的貴金屬，絕緣橡膠更是沒有影子，連漆都是奢侈品！

　　當然，或許他可以將雷電的秘密全部一股腦吐露。

　　但是說了一，就得說二，他總不能一路說到托卡馬克吧？

　　更不用說他其實也懂的有限。

　　他不是不愿意推動科研，誰不想和妹子每天快樂的做科學(xué)小實驗?zāi)兀?p>　　實在他要操辦的事情太多，沒辦法把精力過多放在科研上。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也不想看到某個地區(qū)的技術(shù)發(fā)展超出技術(shù)擴散太多，技術(shù)上的差距轉(zhuǎn)化成生產(chǎn)力上的差距，勢必使財富的聚集走向徹底失控。

　　就算是神也不能阻止人們斂財！

　　而等到地中海上脆弱的商品經(jīng)濟崩潰、連剪刀差收割也無法維持，真正的野蠻將會提前兩千年主宰歷史的進程。

　　對于這個世界上尚在緩慢前行的文明來說，那便是天啟末日的降臨。

　　以天下奉一城是最輕的。

　　鋼鐵、槍炮與病菌，奴役、掠奪和屠殺。

　　或許別的穿越者不在意，甚至以此為樂，但他做不到。

　　他不愿、也沒有義務(wù)為所謂全人類或某個群體的發(fā)展承受那樣的罪孽。

　　更何況，前世那樣的世界就一定是人類最壞的結(jié)局嗎？讓歷史重來一次，恐怖平衡還能再次形成嗎？想到這里，皮洛士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是個悲觀主義者。

　　或許在這個軸心時代，自己更應(yīng)該、也只能做一個教化者。

　　他不想做圣人，但更不想看到世界因為自己血流成河。

　　…………

　　…………

　　“還有嗎？”瑪利亞見他不說了，就問道。

　　“沒有了……”

　　“……”

　　瑪利亞心里有些失望。而且不是一般的失望。

　　她直覺的以為這些知識會和“太陽真火”相關(guān)，迫切的想知道更多，但把自己心情撩撥起來之后，這家伙居然“沒有了”？

　　也不知道是真沒有還是假沒有。

　　我就當你是不愿意說吧。

　　她面無表情的點點頭，“嗯，有道理……”

　　然后低頭繼續(xù)狠狠的拿刀叉折磨一條無辜的?！瘛?p>　　餐桌一下冷了下來。

　　佛提雅笑著看著兩個鬧矛盾的年輕人；黛達米亞也眼睛一直在兩人之間梭巡，熱切的想要捕捉一點八卦痕跡；兩個小鬼則是舉著飲料杯玩假裝品酒的游戲……

　　這下哪怕皮洛士再鈍也能感覺到，瑪利亞生氣了。而生氣的原因仿佛貌似好像大概也許是……對他的太監(jiān)行為不太滿意？

　　可是，這不關(guān)牛牛的事??！

　　看著死狀凄慘的牛牛，皮洛士覺得自己有義務(wù)做點什么。

　　“那個……你們做實驗的時候有沒有深入研究過不同物質(zhì)的顏色？”

　　“我們有研究過，不過沒有進展。你想說什么?！?p>　　“你看，就像銀鏡和銅鏡會反射出帶有色差的影像，呃……我覺得我們可以設(shè)計一個實驗，利用光的反射來分析復(fù)雜物質(zhì)的成分。”

　　誰跟你我們！

　　“說得好，那么原理呢？”

　　瑪利亞表面上仍然不為所動，但餐桌下卻已經(jīng)不自覺的翹起腳尖。

　　“你說的這個實驗的原理是什么？”

　　“原理……原理就是……”皮洛士張口結(jié)舌的解釋，“你看白光不是可以分析成光譜嘛，物質(zhì)的顏色不同，他所反射的光與白光的光譜必然有差異……”

　　佛提雅和黛達米亞不懂學(xué)術(shù)，但也關(guān)注地看著。

　　甚至兩個小鬼也停止玩鬧。

　　在場的五個女人都用一種復(fù)雜難言的目光看著皮洛士笨拙的表演。

　　呵，男人！*5

　　雖然仍然不是想要聽到的信息，但看著塔古斯努力討好的樣子，瑪利亞竟然覺得心情一下子愉悅起來，不知不覺嘴角帶上一絲難以捕捉的笑意。

　　從小到大她從沒向別人要求過什么，甚至沒有向她那偉大的父親撒過嬌。

　　煉金術(shù)士的尊嚴不允許她這樣做。

　　她是煉金術(shù)士的女兒，自懂事起就以煉金術(shù)士自居。

　　煉金術(shù)士需要君主王公的贊助，但這是以服務(wù)換取報酬，絕不能以奴仆自居。

　　因為煉金術(shù)士是知識的君王，是真理的選民，絕不能對世俗君王卑躬屈膝。

　　沒有尊嚴就沒有一切。

　　不過，偶爾這樣耍耍小脾氣似乎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