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進退兩難
“當人們在憤怒的時候發(fā)出的聲音是危險的。”
——埃斯庫羅斯
事情的發(fā)展永遠是遵循自然的規(guī)律，而不會順遂人的意愿。
尤其是當某人向著某一目標付出努力的時候，他的敵人往往也會向著相反的方向努力，于是整體形勢又會體現(xiàn)出平衡的趨勢。由此可知人的智慧啊、意志啊、德行啊，在更高的層面上也不過自然的一部分，如是而已。
這邊德米特里信心滿滿的聚集了大軍，準備一舉拿下馬其頓本土。但顯然其他繼業(yè)者們不會讓他輕易如愿。
戰(zhàn)爭已經(jīng)擴大化了！
雖然現(xiàn)在只有關于利西馬科斯進犯小亞的軍報，但所有人看到消息后都能明白，在戰(zhàn)爭迷霧之后，恐怕所有繼業(yè)者都已經(jīng)開始了行動！
敘利亞的沿海、兩河北部、乃至現(xiàn)在已經(jīng)燃起烽煙的小亞西北，三個方向都有可能爆發(fā)決定性的會戰(zhàn)！
倒是馬其頓這邊已經(jīng)成為一塊食之無味的雞肋。
就算這邊德米特里可以擊敗卡山德又怎么樣？
且不說卡山德的勢力最弱，綜合考慮來說其實距離安提柯的核心區(qū)域也最遠，雖然這塊地盤有政治上的重大意義，但在眼下這個局勢已經(jīng)無足輕重。
更不用說，哪怕占領了馬其頓本土，以馬其頓刁民的生活習性，如果沒有奇謀妙計快速完成整合，不但沒辦法帶著他們支援其他戰(zhàn)場，反而得分散力量進行壓制。
反而是小亞、或者其他任一方向上萬一出現(xiàn)重大失敗，都有可能導致安提柯霸權的徹底覆滅！
但是。
這次進攻卡山德是科林斯同盟的第一次集體行動，這么多兄弟給你面子千里迢迢來捧場，你德米特里能就這么突然說不打了？
如果你這么說了，小亞、本土的附屬城邦怎么看你？
埃托利亞、波俄提亞這些實力派盟友怎么看你？
群島、大希臘的邊緣城邦怎么看你？
還有……
皮洛士環(huán)視著大帳內眾人的神色，尤其關注坐在對面那個瘋女人。早在科林斯盟會時她就對皮洛士暗示了這種可能性。
此時她也正向皮洛士投來視線，那貌似平靜的深色眼眸下仿佛正隱藏著熊熊烈火。
德米特里，如果你退縮了，克拉特西波麗絲這種野心家怎么看你？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望向坐在主位上那個身影，等他做出選擇。
“朋友們！”
德米特里臉上仍然是那副輕松隨意的笑容，仿佛這世上的困難都是他英雄傳說的章節(jié)。
他一邊站起一邊仰頭痛飲杯中的酒液，隨手將金杯一丟，大聲說道：
“此處的宴會結束了，戰(zhàn)場上的宴會即將開始！現(xiàn)在是求取功業(yè)的時刻了！”
聞言，德米特里手下勇將潘陶克斯第一個跳到場中，奮臂高呼：“打進卡山德羅斯，活捉帖撒羅尼亞！”
德米特里：“……”
眾人：“……”
稍稍怔了片刻，眾人便開始鼓掌拍髀、發(fā)出了應和的歡呼和戰(zhàn)吼！
…………
…………
德米特里，在日常中他是最容易相處且慈悲為懷的伙伴，在飲宴和歡樂的場合他是奢華揮霍和講究品味的國王，等到發(fā)起作戰(zhàn)行動，沒有人能比他更能表現(xiàn)出堅定的意志和無窮的精力。
一旦下定決心，便不再拖延。
他準備在小亞的局勢進一步發(fā)展之前，利用手上的優(yōu)勢兵力碾碎卡山德，這樣至少到他前去支援他的父親時，可以保證后方的安穩(wěn)，并且?guī)е梢蕴嵴裢莸暮孟ⅰ?p> 他一面命令全軍拔營，分成兩路沿著馬格尼西亞山脈的東西兩側同步北上。這個布置和先前色薩利戰(zhàn)爭時的卡山德軍如出一轍，但這次的行軍不但陸地上處于內線，連毗鄰的海岸也完全處于己方控制之下。
而這樣做的好處除了可以分散補給的壓力、避免大軍在狹窄的土路上擠得水泄不通，還能防止卡山德在奧林匹斯山邊境的一系列山口設防。
另一面，他分出數(shù)千兵力、通過海路前往支援小亞的沿海城邦。
考慮到海陸交通的差距，他遠在小亞南部的父親此時很可能還沒收到遭受入侵的消息，更遑論派出援兵。
皮洛士帶著他的軍官團一路為大軍規(guī)劃路線、預備營地、建立兵站、輸送補給——實際上前期工作在好些天前就已經(jīng)開始了。
得益于這一番忙活，泛希臘聯(lián)軍在前四世紀的土路上走出了史無前例的一天30公里的高速。就這還是因為全程只有六十公里左右，為了避免恰好在第二天日暮時精疲力盡的走進卡山德的攻擊范圍，故意放慢了速度。
德米特里對皮洛士的調度不吝稱贊，其他鄉(xiāng)巴佬們也紛紛贊不絕口，表示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這么舒暢的行軍，就像旅游一樣愜意。
但皮洛士暗地里表示不屑一顧。旅游怎么可能比行軍愜意？畢竟你行軍不會半路遭強盜不是。
第三天一早，兩路大軍無驚無險的通過坦佩谷在東部海岸會師，繼續(xù)向北越過邊境處無人防守的赫拉克魯姆和北邊海岸走廊，進逼到奧林匹斯山的東北側、一片較為寬廣的平原。
德米特里不知道的是，在原本的歷史上、一百多年后，他的五世孫珀爾修斯在這片平原上輸?shù)袅笋R其頓王國的最后一戰(zhàn)，安提柯世系由此滅亡。
這里被稱為彼得納平原，北面十幾公里外遙遙在望的聚落就是【彼得納】城。
一旦拿下這里，前往佩拉的路上就再無阻礙。
但現(xiàn)在出現(xiàn)在他們眼前的，是左手邊從高達兩千米的奧林匹斯山延續(xù)下來的傾角巨大的山坡，右手邊水文復雜的愛琴海灘，正面是從山上奔騰入海、以三條主要河汊把大地割裂成四塊的伊森河，以及河水兩岸的【第烏姆】、【卡泰里尼】兩座有石質城墻的小城。
還有數(shù)不清的馬其頓人和他們的防御工事。
柵欄、壕溝、塔樓、浮橋。
綿綿延延，依托著巨石、河流等各種地形，從難以行走的坡上到海浪起伏的灘涂；三三兩兩，環(huán)環(huán)相扣卻又不至于讓進攻者毫無下手的空間。
“攻城者”德米特里騎在馬上奔馳著來回觀察，看了好一會，終于忍不住罵了句臟話。
一位軍官自告奮勇，帶著一隊騎兵出陣抵近試探。
然后就見對面的營寨叢林中也出來一隊騎兵，個個手持怪異的長騎槍。
雙方照面一個對沖，德米特里的騎兵自軍官以下紛紛落馬，幸存的殘兵驚慌失措的打馬逃回來。
皮洛士看到這里，也忍不住罵了句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