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開壇做法
“世間的一切都熱衷于書寫自己的歷史……并非是雪中或大地上的腳印，而是印在紙上的文字，如一張行軍路線圖，多少會更加持久。大地上滿是備忘和簽名，每一件東西都為印跡所覆蓋。大自然里，這種自動記錄無盡無休，而敘述的故事就是那印章?！?p> ——拉爾夫·沃爾多·愛默生
坦佩谷。
傳說這個山谷是阿波羅和繆斯最喜愛的去處。
山谷北側是著名的奧林匹斯山，南側是奧薩山，發(fā)源于品都斯山脈的皮尼奧斯河經(jīng)這里蜿蜒而下流入愛琴海。
一百七十多年前的第二次希波戰(zhàn)爭中，雅典和斯巴達的聯(lián)軍曾經(jīng)在這里阻擋波斯大軍，但他們在得知奧林匹斯山北側還有一條通路后就不得不撤離這里。
腓力在坦佩谷外收攏了所有部隊，攜帶了必要的補給，便帶著大軍進入谷中。
希臘的氣候就是夏干冬雨，但顯然現(xiàn)在還不到時候，谷中的皮尼奧斯河現(xiàn)在還是一條可以涉渡的淺河，只是兩側潮濕的灘涂不好行軍。
兩側的山坡上綠樹成蔭，但卻是難以行走的崎嶇坡地。因此一進入谷中，色薩利人的義勇隊便完全銷聲匿跡。
很快就到了坦佩谷最狹窄的地方。
這里兩側都是絕壁，下面還有一邊是河流，另一邊能站人的地方幾乎排不開30個人。
不過色薩利人卻沒有在這個最緊要的地方據(jù)守，腓力順利的通過了這里。
但這個情況讓他心頭更加沉重。
或許色薩利人正在南面和西路軍鏖戰(zhàn)，所以無暇顧及這邊；
或許是覺得他可能從山北繞路，所以沒必要防守這里；
也或許是正盼著他來好進行決戰(zhàn)。
面前的地形重又變得開闊，色薩利平原已經(jīng)近在眼前，腳下的皮奧尼斯河也變得平而淺。
就在這時他接到了前軍的通報：
色薩利人在前方的谷口處扎營，營中立著皮洛士的烈日神鷹軍旗。
不知怎么的，腓力一點都不感覺意外。
他只是好奇。
為什么？
一個多月前他只不過是去支援雅典方面軍，這個皮洛士就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帶著一支小小的軍隊登陸，把色薩利攪得天翻地覆。
就在前一段時間，他還以為要死于皮洛士和德米特里的南北夾擊，結果德米特里卻撤軍了，雙方毫無默契。
可見在色薩利的冒險行動僅僅是他自己的意愿。
那么他是為父報仇？
他知道自己當初擊殺的摩洛西亞王埃阿喀得斯，正是皮洛士的父親。
可是他也知道皮洛士從小便和父母分離，長在伊利里亞人的宮廷。
難道即使如此，他和他的父親仍舊很親密？
親密到愿意冒險來色薩利進行復仇？
難以理解。
如果卡山德被皮洛士殺死，自己也會為他報仇嗎？
卡山德并不是容易相處的人，他對自己人過于嚴厲，對敵人過于冷酷。
在剛剛十幾歲時，他在成年儀式中按照馬其頓傳統(tǒng)殺死了屬于自己的野獸，然后就迫不及待地上了戰(zhàn)場參與搏殺。
他寧愿作為伙友騎兵的一員跟在幾個叔叔身邊，也不愿作為繼業(yè)者的兒子接近他的父親。
一路走來打過波利伯孔、打過奧林匹亞絲，跟他們麾下無數(shù)將領打過仗，但萬萬沒想到最后居然給自己打出來一個后媽。
后來后媽又生了兩個弟弟，而這時腓力已經(jīng)獨自領軍。
雖然和后媽以及弟弟們的關系都很淡漠，但他和父親已經(jīng)更加疏遠。
一邊發(fā)散思維，一邊行軍，皮洛士的營壘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視野中，就位于他的西北側，河水的北岸，稍微占據(jù)一點坡度。
外面看起來沒什么特別，不過規(guī)模很大，看起來至少有萬人以上的軍隊駐扎。
腓力忍不住想到：
卡山德會不會盼著他戰(zhàn)敗身死，然后讓血脈更加高貴的弟弟接位？
…………
…………
“齊納斯，你確定今天就會有雨夾雪？”
“當然確定，無論色薩利的氣候還是現(xiàn)在的天象都沒有那么復雜。你看這個天色，說不定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地方開始下了?！?p> “那就好。那你趕快穿上吧！”
“……”齊納斯看了一眼那些奇裝異服，“大王，真的有這個必要？”
“老齊??！”皮洛士苦口婆心勸他：“這可是名留青史的機會，要不是還得指揮軍隊，我都想自己來了！”
“好吧……”
皮洛士看著遠處逐漸展開陣形的馬其頓軍，一陣蛋疼。
這和說好的不一樣?。?p> 之前的情報都說是一萬人，現(xiàn)在這個數(shù)量怎么看都有一萬五還多，腓力從哪搞得這些兵力？
這時齊納斯已經(jīng)穿戴完畢，他頭上頂著一個帶有巨大鹿角的頭骨，光著身子涂滿高盧人的油彩，又披了一張破漁網(wǎng)，掛著叮叮當當不知道什么的各種小東西。
皮洛士強忍笑意點點頭，然后略微抱歉的說道：
“齊納斯，情況有變，我得把兵力都帶走了?！?p> “你把兵帶走我這邊怎么辦？”
“你還記得我給你講得那個故事嗎？”
“大王，你也知道那是故事……”
“我再給你留匹快馬。”
“……”
“老齊，看開點。活下來當臥龍，活不成當鳳雛。怎么你都不吃虧哈哈哈哈！”
“……”
**
敵營中響起鼓聲，皮洛士的王旗動了。
只見營門大開，紅旗招展的軍隊魚貫而出。
先是騎兵，大概有五千人馬；之后是步兵，簡直好像無窮無盡。
但終于有個盡頭，大概是一萬兩千左右，比他少一點。
雖然他手下大部分是臨時征召來的艦隊步兵和水手，但他相信皮洛士的人質量也不高。
而且他的人更多。
他們縱隊直接向南而去，陣線拉得很開，仿佛是要跨河列陣。
腓力看看腳邊的皮尼奧斯河，不由得有些頭疼。
雖然河面很寬，但河水又清又淺，人馬在其中行走只是有點阻力，再就是有點涼。
他仔細回憶歷史上的戰(zhàn)例，有哪一次是跨河列陣？
他該把主力放在哪一側？
正當他為難時，他看到皮洛士的王旗過了河，到了南岸。
他不由得松了口氣。于是也帶著主力部隊來到南岸，把大部分艦隊步兵和一部分重步兵留在北岸。
就算皮洛士這邊放的是虛兵他也不怕，只要能打倒那面王旗，他就算是取得了階段性的優(yōu)勢。
皮洛士南岸部隊的左翼靠著河水，可以提供一點防御優(yōu)勢；而他的右翼靠著河水則不利于進攻，要吃一點虧。
這個人真是想盡一切辦法要占便宜！
不過總算這個選擇比較合乎常理。